72.合道
卯时，石室内一片漆黑，那盏古灯也已熄灭，房间里找不到一丝风。
空躺在干草床上，睁开了眼。
昨晚和留云借风真君促膝长谈，自己又回到小黑屋休息，洞府内四季如春，温感适宜人类生存，即便无被无枕，也不觉得寒冷。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安静了，睡觉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走出房门，敞阔的府内之景再现眼前，花草木、光桥线、小洞天。
空小步前倾，来到秋叶黄的梧桐树下，一位蓝白羽的仙鸟，正靠着主茎，闭目而憩。
空吞咽一下，清清嗓子，小声呼唤，“真君？”
仙鸟眉头微皱，蹭了蹭梧桐叶，脖颈换个舒服姿势，继续小睡。
“留云借风真君？”空又唤一声。
“嘶...何方宵小，扰本仙清梦？”仙鸟半睁开眼，瞧见男孩儿一头金发，“是你啊，这天还未亮，唤我何事？”
没有昨晚闲聊时的活跃，留云借风真君语气里，多了股女人于起床气的不满。
“抱歉打扰真君休息。”空作揖欠身，缓缓开口，“我早起有练剑的习惯，恰好先前有所顿悟，想寻处空地比练一番，却不知真君洞府如何出去？”
“出去干嘛？”留云借风真君抬眉，淡淡开口，“这府内地宇宽阔，随意找个场地就是了。”
“回真君话，我尚未掌握新获的力量，洞府中一花一草都是您巧夺天工所为，我害怕贸然出手，波及周围、暴殄天物。”空一脸无辜解释。
“你若真有那个能耐，尽可一试，本仙绝不怪罪于你。”
脑海话语正要出口，留云借风真君一顿，回忆起初见之日，暴雨雷霆下男孩的冲霄剑气，于是改口说，“转身顺光桥一直前行，遇到一方红炉香坛，右拐便是了。”
“哎。”空欠身致意，慢步离去。
走向石台边缘，空缓了缓，踏上了光桥，布靴与桥面接触，感觉不到实感，好似走在空气之中。
可自己又确实站在上方，感官或许会骗人，但客观存在的摩擦力，驱使自己向前。
“奇怪的材质。”空来到光桥边缘，蹲下身，伸手捏住光桥的横截面，这是一层超薄的光透体，手指间传来丝丝缕缕的冷和光滑。
仔细看去，光桥是一张巨大符箓所化，而其上一笔一画，又是由无数更小的符箓组合。
“不愧是仙人。”知道自己看不懂，单纯出于好奇的空，在涨了一番见识后，站起身继续前行。
找到真君说的红炉，右拐是一棵空心巨木，径直穿过，空气闪悦波光虚影，空来到了洞府之外。
第一次触觉，是久违的风声，风从有云的天空诞下，拂过枝叶的早露，再到男孩儿的发丝。
是自然的气息，最精纯的气。
空左手呈剑指，抹过额头，发上水渍，又重新化作水珠，凝结在指尖。
“去。”手腕一抖，水珠结成小枚飞剑，溅射到泥土中，后被大地吸收。
空尚未拥有水元素力，方才的一幕，只是闻道后，与天地间变得更亲密，随手而弹的小把戏。
胸口浮现一口浩然气，空四下寻望府外世界。
这是群山中的一隅，山顶削尖化圆，正心一方碧潭，微曜日光作用下，潭水上的荷莲，花苞是鹅黄，虽无出水芙蓉的装戴，却胜在青幼的朝气蓬勃。
身后拔地而起的小山包，莫约二层楼高，石壁上挂着木板，上以朱砂笔刻画道符。
这就是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单从外而观，谁人可得晓，里面是何等恢宏、何等辟世之境。
抬头望高山，脚底生风化为涡旋，空一跃而跳至山尖。
开眼望去，群峰如剑，矗立在地脉之上，这里山比天高，人在山巅，白云在人脚，故此处号曰：绝云间
空长吐一口浊气，忽然很想打一套拳，来衬此景此情。
马步、挺胸、直背，养气术加持下，男孩儿下盘极为稳健，拧腰如电，然后...
然后该挥左拳，还是右拳？
空没习过拳法，乘兴而舞，至了关键，确是卡壳般停在原地。
许久，渐闻鸟啼。
空轻轻咳嗽，决定不再丢这个人，老老实实握剑，然后工整挥砍。
一提一点，一划一挑，动作倒是愈加熟练，却少了当日泛舟上的神韵。
知其缘故所在的空，心中默诵诗词，“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自己虽是舞剑不是读书，但同样是在学习，为求一个“上”字。
果然，当情绪认可诗文时，以己身带入诗中意境，体内之气、元素粒子，交融相合为一种冥冥无感、似实非实的道。
空挥剑的手、走动的步伐，顺着心境，时而迅疾、时而缓和，试做斩岩剑身有流光附着，神采奕奕。
......
诗词从来不是任何时代的必需品，在空穿越前的泛娱乐时代更是如此。
但因为这一部分陌生人交付陌生人的灵魂，在少数人那里，它将永远存在。
——此处借鉴作家：北溟鱼
......
一首诗了，剑身富含的化境几乎快要溢出，归鞘前，境化作一道白练，斜切而下。
沙石分裂，草木皆折，剑气仍有余力，随后再斩断一根花茎。
“额。”空眼见长在真君洞府旁，一束白瓣黄蕊的娇小骨朵，迅速折落，逝去原有生命力。
空赶忙跳下，来到花丛旁蹲身，将花茎放到掌心，心中涌现一股不妙，“这不会是留云借风真君亲手养的花吧。”
“完了，刚才来了兴致，不小心把仙人的花给砍了。”根据洞府无尘的打理，空认为一束爱花的折损，对留云借风真君来说，是非常气愤的事情，而且今早还打扰到了她睡觉。
怎么办？
空尝试运转体内复苏之风，然而无果，风只是修补损伤，这花都断了，怕是已死。
伸手抓了抓头皮，突然灵光一闪，方才的诗兴还残余了些。
空怀着希冀的拜托，将花茎靠近断裂的枝干，开口默念。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气由心生，绿色的幽光从掌心泛起，微微然一抹，可花叶却肉眼可见的，断枝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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