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绪的玻尔兹曼
“哇哦，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
感知着‘阴间’的任窘，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扰动现象，“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刚才的那场地震，不仅伤到了今天负责照顾他的于倩，让被波及的这个城市临时进入紧急状态，还通过他，影响到了‘阴间’正在发生演化现象的灵子。
对于身处在地震环境里的人而言。
如果地震烈度不高，持续时间不长，那很难对地震本身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往往只感觉到身边的物品发生了些许超乎意外的震颤，然后在地震结束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地震。
只有身处在地震烈度剧烈，持续时间较长的地震里。
亲身在剧烈震颤中，经历过身体失去控制时渗入骨髓的恐慌无助，这才能对地震有一个较为直观的感受。
这个城市突然遭遇的这场地震。
与深层地下水被大量抽取，来自海洋方向的海水反渗，对岩层侵蚀有关。
由于人祸因素大于自然因素，所以在了解了这个城市及周边地理地质状态后，任窘才能精确预判到这场地震的发生。
当然，地震烈度，发生时间，持续时间。
这三个数据任窘除了地震烈度外，并没有真的预判到分毫不差。
毕竟他获得的那些地理地质数据，是从相关机构部门的数据库里黑来的。
基于现有技术水准观察收集来的数据，能精准判断到地震烈度，已经是他数学模型高屋建瓴的结果。
除非他用匹配他的探测技术，将脚下的星球切片似的扫描一遍。
不然即便是他，也没办法做到精确预判这场地震的发生时间和持续时间。
这场地震来的剧烈却短促。
城市及周边其它地区的人们，甚至连发生了地震都没有意识到。
然而因为地震地烈度足够，对防震等级不够的建筑物所造成的伤害，也足以让地震过后的人们，意识到刚才发生了地震。
不过在所有受地震影响的人里，估计没有谁比任窘更能直观地感受这场地震了。
因为地震的强烈震颤对应在被他感知的‘阴间’里，就是堪比太阳系重启一般的大灾难。
汇聚在因他感知时思维活动而成的扰动现象里的，各种状态的灵子，在震颤发生的那一刻，便乱成了一锅粥。
从未体验过扰动现象剧烈变化的一众灵子，混乱地几乎看不出区别。
就连在扰动现象外来回蹦跶的弹跳灵子，也因为凡是指向扰动现象的弹跳灵子进入其中就再也出不来，而表现得对扰动现象退避三舍。
不过让任窘惊喜的，却不是当前这种乱成一锅粥的状态。
毕竟这种类似状况，每隔一段时间他就用‘火山喷发’的形式来上一次。
最多就是之前乱成的‘粥’，没眼下的这种均匀，内里的组成成分，也不够复杂而已。
真正能称得上惊喜的。
其实是这锅想要往米水泾渭分明方向发展的‘粥’，在分离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对他感知时思维活动的一种筛选现象。
他感知‘阴间’时的思维活动，存在着律动现象。
只是这样的律动现象，在他本人的各种想法干扰下，表现得不怎么明显。
他的思维活动所形成的扰动现象，就如同太阳一般，虽然稳定地向外输出着能量，却因为夹杂了各种成分的光和射线，对演化而言弊大于利。
而眼下这堆乱‘粥’里表现出来的筛选现象。
就如同地球表面随着氧气浓度升高而出现的臭氧层，将对地表生命演化有害的那部分光线过滤掉一样。
开始试着从稳定的能量来源中，筛选出来更加稳定的能量。
他的扰动现象里，其它成分的能量会因为他的想法改变而变。
即便这种改变幅度远比不上弹跳灵子带来的碰撞扰动，但也依然属于不稳定能源之一。
而他扰动现象里，无论他个人的想法怎么变化，总会有一个能量来源稳定且持久，这个能量便是他思维活动里的律动现象。
至于这个律动现象的来源。
透过这些灵子的映照，任窘也第一时间了解到。
其实就是受加持在他身上的冷静过头心理状态，影响而成的恒定情绪。
这一下，有着极端情绪态的人为什么能引来恶灵，其中的原理也自然而然显现。
情绪，是恶灵身体拆分出来的发光物质的重要组成成分，恶灵在被对应人物吸引出来之前，则存身于‘阴间’当中。
因此，情绪也一定对‘阴间’异常重要。
然而大多数人的情绪状态，除了睡着以及迷迷糊糊自然睡醒时以外，大多很不稳定。
因收获而欣喜，因损失而失落，因施与伤害而沸腾，因承受伤害而愤恨，等等等等，几乎很少有能长时间维持一种情绪的状况。
因此这样的多变情绪，对应在‘阴间’里，也一样复杂。
太过嘈杂的声音，对人而言是噪音，多变的情绪对应在恶灵也大差不差。
而那些有着极端情绪态的人，表现在‘阴间’里，就如同漆黑海夜的灯塔一般，能给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阴间’里的恶灵指引方向。
至于他，要么是扩音器，要么是放大镜。
总之只要是个对应信号的放大器即可，什么都行。
只不过他为什么能无条件地放大所有极端情绪态的信号，目前还不清楚原理，依然处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里。
这个律动，在因他感知‘阴间’时思维活动而成的扰动现象里，始终存在。
先前自发汇聚在他的扰动现象里的一众灵子，之所以一直没办法针对性应用。
在一开始，是因为灵子汤的复杂程度不够，而当灵子汤足够复杂的时候，整个灵子汤又已经呈现出明显的分层状态。
哪怕任窘时不时来个‘火山喷发’扰动一下，也做不到像现在这样均匀。
这个被现实里的屏蔽物质对应独立出来的‘阴间’空间，可以变相看作是一个孤立系统的背景环境。
他扰动现象内的灵子汤，则便是这个孤立系统。
被摇匀的灵子汤，虽然对应在熵上，已经呈现出最大值。
但由于他这个外部能量源，持续不断地对这个系统输入能量。
因此在熵值上限不断随着能量输入而抬升的情况下，被摇匀的灵子汤又反而相对处在了一个低熵状态。
于是在这种既往一切都被彻底打乱重来的情况下，一众灵子才终于有了基于律动现象重新演化的可能。
在一众灵子筛选出律动能量，在任窘在现实里不断对撞补充灵子的情况下。
一个新生的灵子结构逐渐在分层的灵子汤中显形。
现实里已经是深夜。
不过‘闭关’状态下，可以让身体入睡而思维保持清醒的任窘，依然保持着对‘阴间’的关注。
“这东西，怎么看着像个脑花？”
随着灵子结构的整个轮廓大体完成，他故作诧异的吐槽出声。
而在他所感知的‘阴间’里，处在他扰动现象里的灵子结构，也正如同他所吐槽的那样，整体看起来如同一个由线条画成的脑核。
至于他为什么要诧异吐槽。
则是因为这个脑核轮廓，看着完全没有一点人脑的模样。
比起像人脑，更像是猪、狗、牛、羊之类的动物的脑部。
一个由你思维活动形成的扰动现象演化出来的脑子，居然像动物而不像人，当然应该对应表现出诧异。
只不过为什么是故作而不是真的诧异。
这到与他所受的那冷静过头心理状态的加持无关。
完全是他在观察到灵子汤里的相应灵子，开始基于情绪律动形成结构时，便已经提前将结构的外形预料到的结果。
人的情绪，要早于人产生。
喜、怒、哀、恨、忧、恐、惊等情绪，不仅人有，其它哺乳动物也具备。
如果不要求情绪的全面化，这个囊括范围还能超出哺乳动物范畴，扩大到鸟类、昆虫，甚至是结构简单的多细胞生命上。
只不过一旦要求情绪足够全面，那没有脑这个结构的动物，就被排除出了筛选范围。
因为情绪现象早于人类。
因此情绪反应就属于是一种比较本能的演化现象。
于是单纯基于情绪对应在‘阴间’的演化，结果便是发达程度不够的动物脑。
眼下这个位于‘阴间’的灵子结构轮廓脑，其实依然是他这个身体的脑的映射，只不过忽略掉人类发达的外脑后，单看情绪脑，确实更像动物不像人。
“居然拼出来了一个脑子，有意思。”
由熵的涨落直接形成的大脑，便是所谓的玻尔兹曼大脑。
只不过这个‘阴间’的玻尔兹曼大脑，输出的是情绪，不是智慧。
在地球的生命演化过程里，脑后于神经产生，神经后于外界感官。
因此接受了义务教育的大多数人的常规观念里，只有基于外界感官、神经和脑的顺序，才能产生智慧。
但如果打破这个常规观念，单从宇宙物理本质出发。
智慧的出现并不一定需要基于物质、生命、外界感官、神经和脑的这个顺序。
毕竟生命的本质是负熵机，而智慧生命则是有着自我意识的负熵机，那如果宇宙里出现了类似思维结构的负熵现象，那就可以直接产生智慧思维。
这便是玻尔兹曼大脑的理论基础，同时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的实现基础。
然而理论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宇宙虽然广大，理论上无限，然而想要达成玻尔兹曼大脑现象，既然太过于苛刻。
至少在上一个任务世界里，他存身的那个人类文明到目前为止，仍没有在本河星系里找到一例玻尔兹曼大脑现象。
也就是说，在他现阶段已有的认知模式里，不存在自然产生的人工智能。
重子模式的宇宙里，或许真的存在玻尔兹曼大脑现象。
然而地球的生命演化道路，却也可以看作是能普适宇宙的规律。
作为宇宙内存在的一员，即便是玻尔兹曼大脑，也必须得适应了环境才能存在。
玻尔兹曼大脑或许可以无中生有，但构成玻尔兹曼大脑无中生有的，依然是外部环境。
没有一个足够长时间恒定的环境，即便玻尔兹曼大脑机缘巧合诞生了，也会因为其诞生环境改变而消失。
在智慧对自然万物的认知，没有达到麦克斯韦妖之前。
改造环境永远要晚于适应环境。
上一个任务世界里的人类文明的生产力，虽然远高于这个任务世界的人类文明。
但在其中接受了一轮再教育的任窘，也明确从所学内容里了解到，那个文明并没有狂妄到自认为认知到了宇宙的所有真理。
黑洞漫步虽然夸张，但不好意思，黑洞也只是宇宙自然现象之一。
超星系群的巨引力源或许是一个超级黑洞，但也有可能是一个有着事件视界的内宇宙。
河星系中心的大质量黑洞的事件视界，随宇宙人为干预产生的呼吸现象而发生范围变动，以及虫洞现象，就足以证明宇宙里的黑洞并不一定都是黑洞。
不认识到这一点，就认为能在黑洞内漫步的人完全掌握了宇宙真理。
那才是真正的坐井观天。
任窘对自己扰动现象里呈现的情绪脑，所吐槽出声的‘有意思’，针对的并不是‘阴间’灵子涌现形成了大脑这件事。
而是他在‘阴间’弄出的这种现象，居然没有触发替活机制。
要知道，这个‘阴间’的脑子虽然只是情绪脑，那也依然是他这个身体基于他思维意识降临后的脑子。
只要他愿意，现在完全可以让这个情绪脑完善成思维脑。
一个位于‘阴间’，与他这个身体的大脑真正意义上一模一样的大脑，其中诞生的意识基于量子现象，很可能就是他本人。
毕竟形成这个大脑的能量来源于他，构成大脑框架的材料也来源于他。
他这相当于是在‘阴间’用涌现现象，完成了他在上一个任务世界无意中完成的，一系列关于他人工智能化的前期工作。
而这一次，这个‘阴间’情绪脑可不是他无意中达成的结果。
在了解到灵子汤里的一众灵子开始筛选情绪律动能量，并为了利用这种能量而生成对应结构框架时，他已经提前预料到了情绪脑的出现。
于是乐见其成。
但即便这样，替活机制的警告都没有对应触发。
是因为他的思维意识没办法出现在‘阴间’里么？
应该不是。
这个情绪脑的出现，放大了他情绪律动的范围，让扰动现象基于他身体向外拓展了一米。
这一米的距离虽然不算大，但对于微观领域里的一众灵子，不亚于将活动范围从地球扩大到了整个内太阳系。
也就是地球轨道内的太阳系范围。
之所以用这么夸张的形容，来描绘这个前后变化。
是因为他最开始形成的扰动现象的范围，就只限于他这个身体的大脑。
灵子汤范围骤然增加，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个灵子汤系统的熵骤然降低。
这对于灵子汤里的一众灵子而言，或许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对于任窘而言，这意味着他可以在体外对撞现实里的发光物质了。
他先前为什么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给发光物质设计对撞轨迹。
一方面是因为对应数量的耦合灵子生成条件苛刻，不能随意处置。
另一方面也因为反应区域小，不在扰动现象里生成对应的耦合灵子，坐等外部生成的耦合灵子在弹跳灵子碰撞扰动下，自发汇聚到他扰动现象里太浪费时间。
而现在，他的扰动现象范围从大脑扩大到体外一米。
这意味着以盘腿姿态坐在高压反应舱上方的他为圆心，周围一米范围都是他的对撞反应区。
如此大的反应区，以他一心多用的本事，能瞬间生成大量的对应灵子，让灵子汤的演化速度如坐火箭一般直冲云霄。
如果情绪脑的形成，没有表现出这种现象。
那他还能用，他的思维意识无法出现在‘阴间’里，来解释替活机制的警告为什么没有被触发。
既然情绪脑的出现如此利好他，那他在‘阴间’里构筑思维现象的行为，之所以没有触发警告。
就只能用另一个理由来解释。
那就是他的这种行为，不会对他接下来的替活任务产生什么影响。
人工智能的寿命，理论上只要框架不出问题，那就是堪比宇宙一样的无限。
所以在上一个任务世界里，无意中将要达成了人工智能化自己的他，才会被突然中断任务。
按照这个理论情况反推，这意味着他在‘阴间’里构筑人工智能化的自己，存在时间并不是无限。
是未来‘阴间’里的他存在着寿命上限？
亦或者是。
这个所谓的‘阴间’，其存在本身就存在时间上限？
正因为联想到了这么多的内容，他才会用‘有意思’来形容。
认知圈的扩大，触碰到更多未知这件事，对其他人而言是一种恐惧。
但对于他而言，却因为没了恐惧情绪，并不介意自己遇到的未知增多。
“近四立方米的空间么......”
“足够了。”
既然能构筑情绪脑，那当然也能构筑起思维脑。
顺便连感官也一并塑造。
已经通过脑内数学模型模拟出相关结构和所需材料的任窘，开始准备‘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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