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插曲 6
是夜。
惯例绕着村子走了一圈的王海陆回到家。
简单洗漱了一下，他回到二楼卧室，准备在小丹旁边睡下。
“回来了。”
在王海陆刚在小丹旁坐下，还没躺下的时候，背对着他侧身躺着的小丹翻过来看着他。
“嗯，你还没睡？”
见小丹还醒着，王海陆笑了下，躺下的同时，侧起身，准备把自己当成被子的盖上去。
“海陆。”
身上多了层被子的小丹，长出了口气，随后说起了其它事情，“吃饭的那阵子，你不是让我抽空给小萍那孩子一些那东西，还教她怎么用？”
“是啊，怎么了。”
王海陆在小丹的脸上点了一下，“不方便的话，我去忙也行。”
家里有了一个劳动力，有了空闲的小丹捡起了书本，开始教女儿读书认字。
一段时间没在海边被海风吹、被太阳晒，让先前小丹脸上的粗糙好上了不少，点上去的感觉像点在了刚剥壳的鸡蛋上。
“海陆。”
就在王海陆准备登门而入的时候，小丹伸手拦住了他，“今天你说起那事，我才想起来有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啊，比这还着急？”
“我月事晚了半个月还没来。”
帮王海陆舒缓压力的小丹，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地看着她男人，“我是不是又有了？”
“也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见小丹这么说，王海陆的脸色正经起来，翻身坐起，将旁边木柜的最底层拉出，从里面找出一个被塑料包装密封好的小塑料盒。
“这个就是用来测这个的。”
拿出用具的王海陆，把侧躺起来看着他的小丹拉起，“走，我教你怎么用它。”
一刻钟过后，离开卧室的王海陆和小丹，又返回了卧室，重新躺下。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小丹，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侧躺在王海陆侧肩，右手在他心口画着圈，拨弄着汗毛。
“海陆。”
“嗯？”
“......”
“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高兴。”
“啊？”
王海陆动了下脑袋，奇怪地看向身边的小丹，“我们又有了一个孩子，我高兴着呢，你从哪看出来我不高兴的。”
“可是......”
小丹撅起了嘴，揪住一根不合她心意的汗毛，用力一拔，“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嘶——”
心口的一疼让王海陆倒吸了口凉气，随后惩罚一样地抬手把小丹盖在自己身上，捧着她的脸两人对视起来，“当年知道你有了小茜后我可激动坏了，只不过是你没看到。”
“而且这种事情，激动过一次就行了，再激动，显得我就像个傻子。”
“可我就喜欢你傻。”
小丹用下巴拧着王海陆。
“想看我傻？”
王海陆笑着捏了一下小丹，敲叩起了门扉，“那我就傻给你看。”
“啊，小心孩子。”
“放心，我都有数，没事。”
......
在邻村学校正式开始两个月多暑假的第二天。
精心准备了几天的王海陆，用辅助条带背着兴致勃勃的女儿，推着一个超市手推车出了门，挨家挨户地送着煮熟并用酱豆腐染红腌好的鸡蛋。
不分男女老幼地分享着自家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喜悦。
根据村里人的远近亲疏，绕着路得按计划依次送了过去。
而既然按照远近亲疏地派送，那作为村子里的外来户，施大夫和她的弟弟一家，就成了最后一个被送达的。
一副温文尔雅态度的‘刘子豪’，从王海陆手里接过了一篮红鸡蛋，看着王海陆背着吃得满脸红的豆丁推车走出院门离开后，转身回了屋里。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随便遇到些什么事就要庆祝一下。”
脸上一副高人一等姿态的‘刘子豪’，随手将鸡蛋篮丢给厨房边不着片缕的施媛，“你自己看着处理了。”
“是。”
接过篮子的施媛同样随手将篮子放在厨房台上，然后拿着一块干净毛巾沾水追了出去。
要将红鸡蛋挨个送给村里的二十四户人家，虽然数量不多，但难免会让红染料沾染在装载鸡蛋的篮子上。
而且由于‘刘子豪’为了表现自己的‘谦逊’，从王海陆手里接过鸡蛋篮的时候，是双手捧着的。
酱料流溢下，导致他的一双手几乎被整个染红。
追上‘刘子豪’的施媛，嘴手并用的为‘刘子豪’的双手做起了清洁。
“嗯......”
虽然开始做清洁之前的那一刻，施媛让垂下的眼睑遮掩自己眼里的厌烦。
但在尝到了腌鸡蛋酱料的滋味后，她第一时间撩起眼皮，借助鲜味带给身体的刺激来表现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的恭敬态度。
“停停停。”
‘刘子豪’瘆瘆地从施媛手里抽出自己被沾湿的手，奇怪地看向她，“你怎么回事，有这么好吃？”
说着，他试探着把另一只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手的食指放在嘴边，抿了一下，然后顿时两眼一亮，再次看向施媛，“行了，洗手这事先暂时停一停，你去把那鸡蛋剥了皮拿过来，就当是早点了。”
“是。”
施媛故作回味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人那被清理到一半的手，起身返回厨房，从篮子里拿出鸡蛋一个一个磕碰开裂着剥起了蛋壳。
虽然背对着‘刘子豪’，但施媛脸上的恭敬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不过......”
身边没人，闲得无聊的‘刘子豪’，侧头看着施媛的背影，眼睛瞄着时隐时现的腿窝阴影所在，漫不经心地挑起了话题，“说起来，这村子那几个小不点是怎么来的。”
“我来这的三个多月，也没见到几个能下崽的，你比我早来一年，你知道那几个是怎么来的么？”
“那几个孩子，可能与村子里上一个已经病死的村医有关。”
剥着鸡蛋壳的施媛，在回答时停下了手上动作，“村子里的医疗档案里没有记录，主上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查。”
“查查也好，要是涉及了什么人口拐卖，说不定还能让我有意外收获。”
话题结束，施媛重新剥起了蛋壳。
腌渍过的鸡蛋，在剥壳的时候，很容易在凝固蛋白表面产生破损。
施媛拿出了做手术时的谨慎态度，尽可能保证手下的每一颗鸡蛋剥开后没有任何破损。
但两打一件鸡蛋被全部去壳的过程中，总难免有破损出现，于是她为了将‘罪证’抹除，先一步吞下了‘证据’。
最终，三提十八颗看着完美无瑕，被渲染得通红的鸡蛋被端到了‘刘子豪’面前。
“嗯......”
见鸡蛋到了眼前，立刻抬手捡了一颗放嘴边咬了一口的‘刘子豪’，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小地方也有这种好东西。”
一整颗鸡蛋都进了嘴里后，‘刘子豪’看向抬眼看他的施媛，“你找机会问问是怎么做的，学会了我有赏。”
“谨遵主上命。”
施媛维持着手上的餐盘不动，恭了下身，刻意用酱料染红的双唇令人垂涎欲滴。
......
“这下行了吧。”
将女儿送回家，开始为下一件事忙碌的王海陆，到了一个没人的位置问向了搭档，“现实侵入式的辅助安排我已经完成了，你要是再不顶事，那就别怪我申请换人！”
“都说了，不是我的问题，是那女的心防太重。”
被质疑了能力的搭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只有等她把自己精力消耗到疲惫到了极点，还必须得谨小慎微地睡着之后，我才能挖掘她的秘密。”
“机会那么少，就是换你来你也麻爪。”
“好好好，我信了你就是了。”
不以为意、敷衍了事地安慰完了自己的搭档，王海陆开始忙碌起来。
要忙碌的事情不算太复杂，因此他还能分心在坪板显示的监控画面上。
“呵，不愧是七大罪序列靠前的预备人员之一。”
已经探查到‘刘子豪’来历的王海陆，看着对方连吃早点都不忘办事的监控画面，提醒着自己的搭档，“鸡蛋里的激素能让那小子玩个痛快，机会难得，不要错过。”
“啧！”
搭档之间的主导权被王海陆临时占据，多少让他的搭档有些不满，回话的时候也充满了不耐烦情绪，“知道了！”
鸡蛋里的激素不是王海陆刻意所为。
也正是因为不是他刻意所为，所以才不易被察觉。
现代的规划化、工业化养殖技术，让生活在狭小空间里的蛋鸡难免体弱多病。
在养殖场没办法尽可能保证无菌无毒的养殖环境的情况下，体弱多病的蛋鸡想要成批量地生产鸡蛋，喂养过程中抗生素的使用必不可少。
能侵染蛋鸡的病毒细菌，会对抗生素产生耐药性。
即便再合法合规地使用抗生素，抗生素含量虽然不超标，但抗生素种类的日趋复杂却也依然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虽然问题难解，但现实就是如此。
想要便宜且廉价地吃到鸡蛋，这是必然要承受的代价。
至于散养的土鸡蛋，其实也并不比工业养殖生产的鸡蛋安全多少。
自然界是一个整体，除非将工业化养殖的物种彻底封闭养殖在生物圈二号里，不然经过抗生素训练的病毒细菌一定会传播到散养物种身上。
为了保证散养鸡的存活率，养殖户使用起抗生素更不客气。
工业化、规模化的养殖场如果被人时刻盯着，为了质检合格还会多少控制一下抗生素的使用量，并且大多以联合用药的方式减少抗生素的使用量。
而没有相关技术和认知的散养养殖户，就只能采用量大管饱的方式。
反正散养状态下的鸡蛋被抽检的概率太低，只要不刀子架在脖子上，养殖户哪里会在意客户的安全健康。
利用开拓主教的身份和权限。
了解到什么样的抗生素组合能产生他所需要效果的王海陆。
特意亲自跑了几个县城，就为了买到使用了对应抗生素联合用药组合的鸡蛋。
除了喂给自己女儿吃的鸡蛋，是不会对身体产生明显影响的种类外，他送出去的鸡蛋都是他刻意选择的结果。
他并不是在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无视其他村民的健康。
而是算准了出身在大城市里的人，与出身在物资比较匮乏环境的人的区别，所采取的手段。
鸡蛋在这村子里，基本上属于稀罕物。
王海陆分别送给每家每户的那些鸡蛋，基本上都会被珍惜着吃。
就算再宠家里的小孩，也顶多早上一颗，晚上一颗，不可能把鸡蛋当正顿饭。
这一点鸡蛋的摄入量，且不说鸡蛋内的激素含量都维持着合乎法规的限度内，就是超过了规定限制，也不会产生什么明显反应。
王海陆主要坑的，就是这一对来自大城市的‘姐弟’。
生活在大城市，见惯了成为了普通日常事物的鸡蛋，被做的好吃的情况下，当然会当饭的去吃。
至于鸡蛋的日常推荐食用量。
说是那么说，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越年轻，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就越自信，也越不在意。
因此这对‘姐弟’在短时间内大量摄食他什么料都没加的鸡蛋，会是一个必然结果。
吃的鸡蛋多了，摄入的组合使用的抗生素多了，必然会受这些额外摄入的抗生素的影响，产生对应表现。
至于他的这种做法在事后是否会被这对‘姐弟’察觉。
除非这对‘姐弟’，及其背后的组织有与他们同等水准的手段，不然根本不可能。
因为即便这对‘姐弟’把那一篮子的鸡蛋都一顿饭吃了，安全限定范围内的鸡蛋，也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激素组合的效果，就只是一个引子，又不是什么玄幻药物。
如果这对‘姐弟’自己没有想法，激素不可能主动控制他们去做些什么。
‘你情我愿’的事情，都不需要王海陆刻意安排就能达成，他采用的这点手段，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教里的策略课还真是可怕。”
按照别人提供给自己的计划行事的王海陆，借着忙碌着的事情，抬手抹了把汗，“几乎把人的每一个表现都算准了。”
“诶，你不是见过策略课的人么？说说呗，好让我开开眼。”
“别打扰我，没看正忙着呢！”
多角度拍摄的监控画面里，战场已经从一楼蔓延到了位于二楼的浴室。
毫不怜惜施媛的刘子豪，将符合自己年龄的青春洋溢，肆意播撒到了她身上。
虽然人常说‘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被耕坏的田’，但如果佩戴了一天的辅助工具在夜里都没被摘下过，那再肥沃的田地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好了，终于完事了！”
随着来自搭档那如释重负的提示，王海陆停下手上动作，将坪板收起，双眼视线转向颜色发灰的墙面。
被施媛隐藏的很好的她内心深处的东西，终于暴露了出来。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王海陆，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眼里的仇恨，“原来你躲到了那地方！”
“怎么？想迫不及待地找过去复仇？”
“不。”
面对搭档暗戳戳的怂恿，王海陆收起眼里的仇恨，凭淡地摇了摇头，“既然入了教，我过去的仇恨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只要是教里的兄弟，谁来都一样。”
“谁领到了有关他的任务，那就让谁去处理。”
低下头，王海陆重新用链锯切割起了要被他做成玩具木马的梁木，“我是负责这里的开拓主教，没有教里的指令，我不会擅离岗位。”
“呵。”
让自己颜面扫地的因素被一扫而空，声音里又带上了对王海陆的嘲讽，“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的觉悟？”
“在其位，谋其政，承其义，担其责。”
心情不错的王海陆，无视了搭档对自己的嘲讽，“这不就是教宗的训诫之一么？”
“那个死女人的话，用不着你来向我重复！”
“呵呵呵......”
王海陆咧起嘴，倒吸气的无声笑着，“看来教宗对你们这一类存在的教育，还真是刻骨铭心呐，你都毕业多久了，一提还这么炸毛。”
“闭嘴！”
不再刺挠自己搭档的王海陆，从善如流。
手上要被他做成玩具木马的东西，虽然不需要多少复杂工序，但制作过程中耗费的心力却一点也不少。
没有明确画写在纸上的制造流程，就意味着他动手制作时的每一步，都需要符合他心里的预想。
看他手上玩具木马零件的体积，显然不是为了数个月以后出生的孩子而做。
制作完成后，能第一个玩上它的，只会是他女儿小茜。
第二个孩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但因此也不能疏忽了第一个孩子。
小茜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很敏感，父母对她的任何无视，都会伤害到她。
小丹粗放孩子惯了，会下意识忽视孩子的需求，但他这个不怎么合格的父亲却不能这么做。
严父慈母或慈父严母，并不应该是什么割裂孤立的形容，只有认真互文起来，才对孩子的成长有益。
这些，教里都教过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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