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插曲 8
野营开始的第一天，天亮的有些晚。
水天交界地带还没有亮起，天空就已经被乌云密布。
“哦，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家里第一个醒来，来到院子里为野营出发做最后准备的王海陆，无视了自己搭档所说内容。
无论是来自无比准确的，教里开发的手机程序里的天气预报，还是不那么准确的，有线电视新闻里的天气预报。
天空上的这层乌云，都只是暂时的天气现象。
别看现在天上一副黑压压马上就要沉下来的样子，但半点雨滴都不会降下来。
这片沿海地区，自开春到现在，还没下过一场雨，看来今年沿海地区的旱情，要比一些天气专家预先设想的还要严重。
收拾好东西，王海陆第一个来先前约定好的，村边一座废弃房屋的空地上等候。
半个小时左右，其他要来的人也陆陆续续到达。
面对天上的乌云盖顶，不怎么相信新闻天气预报的学生们，忧虑着今天的野营还能不能顺利开始。
只不过他们的忧虑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随着天边的晴空开始由东而来驱走乌云，姗姗来迟的阳光便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野营，正式开始。
离村，进山，寻找宿营地。
虽然最合适的野营地，应该是村子西偏北的度假别墅附近的山地。
毕竟那里的山坡矮缓，还有一条山涧婉转盘旋，最适合在炎热的夏季避暑。
但由于村里的疯症病人被集中住在那里，为了避讳疾病晦气，野营的时候只能避开那边，前往完全没什么人烟的山林区域。
一路上，那些学生和村医施媛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大城市来的施媛和刘子豪，到了山里看见什么都很新奇，对山里情况比较熟的女学生们，则充当起了导游，献宝一样地给这对姐弟讲解。
她们不明白的部分，则交由郑海承解惑。
虽然从一众女学生的亲昵态度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的郑海承，脸上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强当做没事人一样的，为其他人讲解。
至于走在最前面探路的王海陆。
除非必要，其它时候他都一言不发。
村子背靠的这条山脉，是重要的茶叶产地。
除了村子这边的山脉地势比较陡峭，并且崎岖难走，不怎么适合开辟茶田，整体上保持了自然风貌外，其它山脉地区都经常有茶农出没。
人类活动的频繁了，也就压缩了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
托临近茶叶产地的福，村子这边的山脉也几乎没有能威胁得了人的大型猛兽。
这里最厉害的顶级猎食者，也就狐狸山猫，以及偶尔追捕鼠类蹿进村子的各类爬蛇，在山林里只要足够小心，打草惊蛇，根本遇不上什么危险。
“旱情严重啊。”
带队翻过一座山脉深入山林的王海陆，看着眼前大片枯蔫的林地，在心里感叹着。
距离海边比较近的山区，还能通过海那边吹过来的水雾补充一下少雨缺失掉的水分，但被山脉阻拦住大部分海雾的另一侧山林，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境遇。
天不下雨，又因为地质原因缺少地下水。
让山脉另一侧的山林仿佛被北方的初秋光顾了一般，无精打采的，连鸟叫虫鸣都较为稀少。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野营队伍，也不知道是走得疲乏了，还是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影响，说话声逐渐消隐，开始沉默下来。
不过整体的偏干旱，并不意味着所有山林环境，都一幅干旱的枯蔫模样。
当王海陆带领着野营队伍，来到他知道的一处，由地层开裂地下水溢出形成的无源小湖边上后，一行人就仿佛在沙漠行军遇到了绿洲一般，重新恢复了活力。
卸下行李，清扫地面，搭建帐篷。
一个临时的野营营地，就在无源湖的不远处建立了起来。
安顿完注意事项，暂时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完后，王海陆便拿着钓具，在湖边沉水的枯木上，钓起了鱼，给傍晚的饭食增加些新菜。
在山里连续走了大半天，连午饭都是边走边吃解决的众人。
一个个都已经精疲力尽，没有多少额外精力远离营地探险。
休息了一阵，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后，便开始为傍晚的野炊做起了准备。
搭火灶的搭火灶，清洗锅具的清洗锅具，处理食材的处理食材，不过间隙的打闹和调笑声，仍然不断彰显着他们的年轻。
由于湖底的地层裂缝，带给无源小湖各种水里生灵的同时，还在不间断更新着湖水。
因此湖水并不像死水坑那般浮萍绿藻遍布，让人没有下水游玩的冲动。
王海陆只是警告了学生们，哪里因为靠近地层裂口所以不能去以外，并没有阻拦他们下水嬉戏。
虽然无源小湖的面积，也就三、四个常规游泳池大小，最深处也就到刚没过腰。
甚至就连被他夸大形容危险的地层裂口，其实也不过是指头宽窄的数条缝隙罢了，根本吞不了人。
但连个巴掌大的水洼都能因为意外淹死人，万事总有例外，不想给自己招惹太多麻烦的王海陆，当然要各种警告这些对危险评估不足的学生们。
“年轻，真好啊。”
就在王海陆一个人钓鱼的时候，从他侧身后传来脚步声，并伴随着一声叹息。
“是啊......嗯？”
因为嬉戏声，在钓鱼之余，时不时往学生们泼水打闹的区域看上一眼的王海陆，应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循声扭头看去。
然后，他就被晃了下眼睛。
散发着驱虫花露水味道的村医施媛，正脚踩着凉鞋，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上。
全身加起来可能不到三片医用口罩大小的布料，让她能毫不掩饰得展现身材，而以往遮掩在白大褂之下，完全不同于村人的白皙，在西沉还没多少的阳光照耀下，着实有些耀眼。
因为布料过于纤薄，隐约看到了公共场合不该看到内容的王海陆。
装作略显局促的样子，回转回去，脖子表现得有些僵直，不敢再扭头回看。
虽然脸上的表情是他装的，但他的身体却特别诚实。
不过他却并没有在心里瞎念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故虚胜实.....”的经文，转移注意力，安复身上的躁动。
因为根本没必要念叨那些东西。
只要略微回想一下，他通过搭档视角看到的对方的另一幅样貌。
再强烈的躁动，都会因为对方巨人观一样的，浮肿、流脓的可怖模样冷静下来。
虽然对方的另一幅样貌，并没有匹配着与之对应的腐烂恶臭，但现实里见过巨人观并闻过对应气味的王海陆，只需要稍微回忆一下相关经历，就能让自己如同被泼了一瓢凉水一般。
人类尸体腐烂的气味，是人本能里最为厌恶的气味。
嗅闻到该气味，哪怕仅仅是一丝，都能产生影响鼻腔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幻臭。
除非那类有着过于极端的特殊爱好人士，不然没人能在回想起对应场景时，还能让身体受绮念影响。
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随着踩水的声音传来，外表光净的施媛站在了与王海陆同一条横线的位置上。
“好看么？”
虽然她看着不远处玩闹嬉戏的那些学生，嘴上却向王海陆发着问。
“呃，好看，呵呵，好看。”
既然对方的来意都这么明显了，王海陆也对应着装模作样，尴尬笑着回应的同时，盯着浮漂的眼睛还时不时被身边的光净吸引过去一下。
现在这个远离人烟的野营营地，除了他和郑海承外，其他人，包括那个被刘子豪嫌弃丑的女学生在内，都是一伙的。
这对‘姐弟’要对郑海承下手，当然要排除掉他这个意外因素。
还有什么手段，能比美惑更能对一个伴侣怀孕憋久了的壮汉管用的？
然而遗憾的是，这村医施媛的手段，对王海陆没用。
虽然他身体很诚实，但在他搭档采用的，如同恐怖游戏劣质吓人手段一样的，冷不丁地瞬间切换画面的恐吓下，他的内心一片沉静。
而且他搭档给他的恐吓布置。
用的还是教里为了训练人胆量开发的虚拟现实游戏，寂静岭的节选片段。
现实里的相关明媚，美人相伴的场景，时不时咔嚓一声被周围一片灰色荒凉，面前地面血泉翻涌，身边还站着一具巨人观的场景切换一下。
很难有谁能在这种境遇下被美色所诱惑。
旗杆就算立了起来，也很快会坍塌下来。
得到了王海陆回应的施媛，不置可否。
在他身边站了一分钟左右，她转身离开。
而她的转身动作，都是很有表现力的，向着他这边转的。
无论是横向的摇晃，还是动身过程中若隐若现的阴影实体，亦或者是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都几乎恰到好处。
在她转身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她的王海陆屏住了呼吸。
这看起来是他被美色所诱惑导致，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在他眼里，转身的是一具巨人观，他屏息是当初玩游戏时的下意识反应，担心会引发巨人观对他的注意。
毕竟藏在柜子里，闻着浓郁的血腥及腐烂恶臭味，看着柜缝外恶鬼擦着门柜转身离开的场景，都快成他心理阴影了。
“没有必要营造得这么吓人吧。”
王海陆听着脚步声，在心底里对自己的搭档抱怨着。
他的搭档没有对他的抱怨有任何言语回应，但他耳边却仿佛听到了一声‘呵呵’的嘲笑。
天色逐渐暗淡。
湖边的营地燃起了篝火。
在柴火架上炙烤的湖鱼和其它食材的王海陆，因为身边往来的年轻，诚实得又蠢蠢起来。
毕竟都是些十四、五岁，花开后不久就得到了大量滋润灌溉的果实，甜美的气息确实足够诱人。
不过好在他有搭档时不时给他提神醒脑一下，不至于像郑海承那小子那样出丑。
反而还因为自身的成熟稳重，得到了那些对他很是陌生的女学生们的信任。
他在当年离开村子前，本就因为经常在村外奔波，和当时还是豆丁的这些孩子们根本不熟，而七年的空窗，更是抹消了他们对他的大部分记忆印记。
对这些村里的学生们而言，他甚至比村医施媛和刘子豪姐弟俩更像一个外来人。
吃饱喝足，有了困意的众人，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帐篷里。
三个大小不一的营地帐篷，王海陆自己占了一个最小的，女学生和村医施媛几人占了最大的那个，剩下不大不小的那个，则是郑海承和刘子豪两人的。
因为众人都比较疲惫的缘故，野营第一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王海陆，其他人都在各自的帐篷，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在天刚亮不久就醒来的王海陆，早早的离开帐篷，到山林里搜寻采集野味。
虽然众人身上携带的各种吃食，足够他们吃上四、五天之多，三天的野营完全够用，但太新鲜的东西放不住，这些吃食大都以包装速食为主。
只是吃这些，那这次野营也就少了很多意味。
所以王海陆，在先前预计野营时，就被安排了搜寻野味的任务。
“怎么样？”
来到一处预先伪装成树木的太阳能充电模块周围，用坪板监控着营地情况的王海陆，开口问向自己的搭档。
他离开营地的距离足够远，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营地里睡懒觉的众人已经陆续醒来。
而那对被他重点关注的‘姐弟’，则凑在了湖边说着什么。
“那俩已经准备动手了。”
搭档应了一声，便通过另一侧的手段配合现实，将那对‘姐弟’对话内容文字化到坪板上。
“这帮人动手的时候还真是磨叽。”
在‘姐弟’的谈话结束后，开始正式履行自己野营任务的王海陆，一边对照着坪板鉴定结果一边采集着对应的山林野物，在手指被棘刺戳伤时，不由得抱怨起来。
“明明用点小手术，就能做到同样的结果，非要搞得这么麻烦，连带着我也跟着受连累。”
他抱怨内容涉及到的，是其他教内人员处理因为他提供的线索而暴露的敌对势力潜伏人员时采取的手段。
那个‘老曾’，在被针对处理回收前，一直疑惑他忘了什么事。
他的疑惑并非是因为他老年痴呆的结果，而是他真的忘了一件事。
那便是他按照已经中度老年痴呆的同单元老王的提醒，已经去医院做过检查的这件事。
‘老曾’在接受检查的过程中，被教内安排的人员，在抽血的时候，被输入了一定剂量的药物，在产生了老年痴呆症状的同时，还影响到了他大脑的部分情绪反应。
所以‘老曾’才会忘了自己去过医院这件事，并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歇息底里。
再加上他在那之前就被悄无声息更换的，用来遮盖他不同于老曾的瞳孔颜色的隐形眼镜，和用来缓解眼睛不适的眼药水的配合。
才有了收网时，那一连串精算到分毫不差的利落收割。
针对潜伏人员的先期布置虽然麻烦繁琐，但都是为了足够隐蔽，不易被人察觉的代价。
同样的布置，不在乎被当事人察觉的情况下，一个简单快捷的针刺脑组织手术就能办到。
这项技术听教里教龄大的人说，还是他们从敌对势力那里获得的，因此相应的技术，那对冒牌‘姐弟’不是没有，但他们显然没准备用。
“哈——”
搭档一声叹息打断了王海陆的抱怨，“等你这开拓任务完事了，你好好跟着我学上几年，也不知道你那两年在教里都把时间浪费到哪了！”
“你不是知道么？给考古队当苦力去了。”
“那也不妨碍你抽空去学一些该知道的常识！”
“不是说了，我没时间么？”
“那是因为你懒！”
搭档也懒得继续和王海陆抬杠，训斥了他一句后，便没好气地解释起了原因，“现实层面的干涉，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把辅助当主体，你是多看不起人的求生欲？！”
“就连你，在濒临绝望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不放，别说是其他人。”
“那个小子那么设计针对另一个小子，目的就是为了逼死他，如果只是为了弄出来一个无知无想的呆瓜，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
“辅助手段就像是恐怖游戏，你见哪个身体健康、心理状态还行的人，玩一个流程才两、三个小时，剧情还很垃圾的恐怖游戏，玩到自愿自杀的？”
“......”
王海陆沉默地听完搭档解释，思索着看着坪板里的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里的小晴，已经按照‘主人的任务’的指示，找上了一个人散步的郑海承，以一副她还未与刘子豪正式产生交集之前的模样，向郑海承大胆告白。
还拉着他到了山林深处，准备一起品尝禁忌果实的滋味。
“啧，不愧是个傻小子。”
“这都送上门了还矜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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