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自己的野心,也大得吓人
她这突然心血来潮的‘雄心壮志’，虽然被编外个体给不客气地扫压了下去。
但这并不妨碍霉一万在回来的路上，向编外个体询问对身体生物质化改造的相关事宜。
从编外个体那里详细了解了一遍生物质化改造的优与劣后。
她觉得。
就以她现在的情况而言，维持现状也挺好。
她想要一副生物质的身体，是她一直以来见编外个体所表现出来的神通广大，自身积累的羡慕情绪受这一次合作对象那五人的应激导致。
向企业城夺回她曾经的身体？
不过是她下意识的不想承认这种心理变化，而找的理由。
当心潮澎湃的感觉消退，冷静下来一分析。
如果更换生物质身体后，能像现在的编外个体那样神通广大倒也还行。
但实际情况是，如果她完成了更换，虽然不用像现在这样，需要经常性的保养无机化身体的各种零部件，保证身体正常运行。
却也需要为了保证脆弱的生物质化身体能够在企业城地下长期生存，额外配备更多的护养装备，以确保身体不会被地下环境侵蚀。
毕竟在地下环境里，连空气都是危险的。
更换生物质化的身体后，不仅享受不了现有身体的便利。
更容易丢掉性命的同时，日常生活上还会严重不便，简直没有比这还亏本的做法。
至于编外个体为什么没事。
那是因为编外个体有来自上层的技术加载。
而同样的技术加载，也只有没有身份的编外个体用起来，才不会被企业城方面察觉。
她如果为了达到与编外个体同等水平的技术加载，前一秒相关技术刚加载完，那下一秒负责处理她的企业城人员也会针对地找上门。
下场，她先前做的那个梦也已经展示过了。
“这就是那边的人需要的东西？”
刚一从通往企业城外的银灰通道出来，一台她进通道前没见过的庞大机械装置，便出现在了霉一万的眼前。
一人高的透明容器呈圆柱形，被如同钳口一样的装置夹住了上下两端，悬在半空。
而作为透明容器及其夹钳装置基座的，却是看上去生物质机感特别明显的血红色物质，并且还以很不平衡的姿态，竖立在容器及夹钳装置的一侧。
明明比起无机的容器和夹钳装置，基座看上去柔软得仿佛撑不起容器和夹钳装置的重量，但在她注视下时不时蛄蛹几下，感觉像是活着的基座，支撑着的状态却显得轻而易举。
看不出有任何重心不稳侧倒的风险。
“这东西这么大。”
观察完眼前的这东西，霉一万又看了眼身后还没封闭的通道。
“你怎么把它送到那边的人手里？”
“这个只是样机，给那边验货用的。”
在霉一万的注视下，没名字抬了下手，也不见手心里有什么东西，但一道肉眼可见的扫描光束立刻出现，上下过了一遍面前的装置。
扫描完，没名字上前两步，拍了拍装置的血红色基座。
然后这个装置，便在霉一万的注视下，真的如同活过来一般，动弹起来，将透明容器和夹钳装置一起横倒，平放在地上，然后无机有机之间的连接分离。
“我们实际送过去的，是这个。”
没名字看向身边的无机构造分体，做了个点头动作。
然后霉一万就见到编外个体的无机构造分体上前两步，无机化的右手如利刃一般，捅入完成了分离的血红色基座体内，从里面掏出一颗跳动的，如同心脏一样的东西。
见到这个东西，没名字这才重新看向霉一万，抬手示意。
“还有这个。”
“......”
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但见惯了编外个体解剖研究各种害兽画面的霉一万，也只是心里稍微膈应了一下。
沉默片刻，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我们交易的，是他们需要的这东西的技术。”
“嗯，是这个道理。”
没名字抬右手将无机构造分体手上的‘心脏’接过，左手虚放在‘心脏’上方。
“企业城的监管很严，原生保护区的监管也同样如此。”
在霉一万的注视下，正在解释的没名字手上的‘心脏’表面，很快被其左手发出的紫色光照射下，镀上了一层透明胶质。
“我们直接走私来自上面的培育装置倒也不是不行，但那样不仅会给那边添麻烦，也会显得我们这边没诚意。”
而随着透明胶质逐渐固化，被包裹着的‘心脏’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不过令霉一万感觉瘆得慌的是，她仿佛在停止跳动的‘心脏’上，看到了一张闭着眼的人面图案。
而这个图案，看着还有些像她和编外个体。
“......”那是商标，那是商标，不要一惊一乍！
努力按捺下嘴角想要抽搐迹象的霉一万，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编外个体面罩里那毫无遮挡的完美面庞上。
“我明白了，我们这边能拿出不受企业城和你说的那个保护区双方监管的技术，不仅显示了我们寻求坚定合作的诚意，也彰显了我们这边的底蕴，不至于被那边小瞧。”
无机构造分体在对拆分下来的透明容器及夹钳装置进行着打包。
一辆小巧的、看着就承载不动前两者的运输装置跟着出现在她视野里。
知道自己不应该用第一眼的印象判断事物真实情况的霉一万，横着走了几步，将身后的通道整个让开。
“能有这样的见识，你学得挺快啊。”
“嘿，还行吧...这边没事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嗯，你回去之后，可以注意看情况...时限变了，就证明这事成了。”
虽然很想继续在遗迹这边逗留一段时间，但霉一万知道，自己没时间浪费。
眼一闭一睁间，她便回到了自己在企业城地下五层的住处里。
“嗯？居然这个时候出结果了？”
还没等她睁开眼没多久，眼角那房间角落闪烁着白光的逻辑回路，便引起了她注意。
“双喜临门？”
带着期待的心情，霉一万抬手示意身边的编外个体替代体，将回路拿过来，
“呃...白期待了。”
然而逻辑回路刚到手，她的心情就因为逻辑回路输出的结果而不爽起来。
“什么叫你要休息了？”
虽然知道手上的逻辑回路，就只是个不输入信息就不会有任何反馈的死物，但霉一万还是不由得怒视了它一眼。
是，正常人脑子连续想事情想时间长了，的确会想去休眠恢复脑子消耗。
但人的脑子想事情想时间长了，多少都会就那些脑子里的想法得出些什么结论。
而这逻辑回路倒好，直接偷懒，忽略了她输入的那一系列或有逻辑，或无逻辑的碎片信息，直接输出了一个它累了，想要休眠的结果。
“给我玩这个是吧！”
对这逻辑回路失望了的霉一万，抬手就左右拧转起了手上的逻辑回路。
“怪不得那孩子说我对你这东西的玩法过时了，怪不得你会过时，原来只会偷懒...行，既然你想偷懒，那我偏偏让你懒不成，给我去运输线上没休息日地工作去！”
用手动方式删除掉她先前输入的那些碎片信息，只保留它想要休眠的输出结果。
完成了相关布置后，霉一万也不用借身边替代体的手，自己起身，亲手把逻辑回路塞到了连到她住处的投料窗口里。
虽然知道那逻辑回路就算没日没夜的工作，也不会对应输出什么委屈结果。
但霉一万还是神清气爽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开始今天份的如何做一个老大的练习。
不过在开始数据的整理分析理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熟练地打开小臂上仿真皮肤，拉起薄膜屏幕，点开提示她编外个体回收时限的界面。
“居然真的延长了。”
看着屏幕里增加的等待时间，以及自身在相关方面被关注等级的归零，霉一万不由得眯了一下眼。
之所以眯眼，是因为她原以为延长的时限，最多可能就三、四十天，给她们留够足够的回旋余地就行。
但没想到的是，改变后的等待时长，居然一下子增加到了一百六十个工作日。
不仅超过了原本的八十个工作日，还增加了一倍。
“那边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超出她预料的变化，让霉一万有种情况失去控制的感觉。
她看了一眼屏幕里显示的当下时刻，确定她的确是在结束了身份伪装，并渡过了剩下的休眠时间后，正常该有的显示时刻。
而不是她从伪装身份切换回来时，中间除了什么意外，过去了许久，编外个体那孩子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才醒过来的。
仅用了几个小时的休眠时间，与她们合作的另一边，就帮她们转移了企业城方面的注意力。
那边究竟使用了什么办法，她着实难以想象。
“小霉。”
既然有不懂的东西，那她就直接去找可能懂的人问询。
“那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上层人违反企业城规定？”
企业城规定的对编外个体的回收作业，时限最长也就八十个工作日，眼下能延长到一百六十个工作日，那一定是上层人做出了什么违规举动。
霉一万问出自己心中疑惑时，刚响应的悬浮机还没飘过来。
等悬浮机离开承座，悬飘到她座位附近，编外个体的声音才从悬浮机那里传来。
“原因嘛，也很简单，上面那些人只是在收拾他们之前搞出来的烂摊子...为了掩饰曾经的违规作业导致的事故，当然只能用其它违规手段来应对。”
“烂摊子？”
一听到涉及到上层人丑事的霉一万，眼睛顿时一亮。
不过注意力转移，并没有妨碍到她开始对地下居民上传碎片信息的整理工作，熟稔地将休眠时积攒的数据三几下归整完毕后，她继续向悬浮机那边问询。
“能说一说么？”
“详细内情，我这边也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上面那些人为了什么目的，曾经违规培养了大量的人体，我们之前见过的那几个人，以及我在内，都是从那个违规操作的结果。”
“？？？”
这...哪去了？
脑子里刚冒出来的想法呢？
听着编外个体诉说内容的霉一万，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然而当她下一刻准备针对这个想法细酌时，却发现这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她顿时一头雾水起来。
“那边那几个人，是最先从违规实验里逃出来的人之一...或许当初那批逃离实验的人里有那个作为哨兵存在的我，但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我也不了解...我现在知道的是，那个违规实验已经因为一些原因被强行中止，而我则是在当了一阵子观赏品之后，成为了最后一个逃出来的实验体。”
“你说的烂摊子，就是那个违规实验吧。”
倾听着编外个体描述的霉一万，不再纠结刚才一闪而逝的灵感后，随便找了个问题问出口，让话题能继续下去。
“是，也不是。”
“怎么说？”
“那个违规实验，从开始到中止，始终就没被公开过，而没被发现，那它就不是烂摊子。”
“然而？”
“然而实验体的逃离，让那个违规实验虽然依然没有暴露，但却成了悬在那些与实验相关人员头顶上的一把剑，一旦被公开，涉事人员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清算。”
“你的意思是......”
编外个体那边虽然没完全说出来，但霉一万也已经明白其中含义。
“那边为了表示对等的诚意，将他们的存在暴露在相关的上层人眼里了？”
“当初逃离天穹实验区的实验体，有的可能像我现在这样，隐藏在了企业城内...这部分上面那些人能合理利用商业间谍为理由，调动包括巡吏、巡察在内的职员进行灭口级别的处理...但那些离开了企业城，利用自身无身份的特征，融入到保护区环境的实验体，可就不是只能在企业城内部张牙舞爪的巡吏等存在能奈何的了。”
“所以......”
“无论城内城外，上面那些人能派出的回收人员，只能是他们内部的卫队成员...保护区的面积要比企业城大太多，人手往外一撒，几万平方里都不一定能分到一个人的...当然没精力关注城内的那些难以判断身份的编外个体了。”
“你就不怕，有巡吏接过回收任务？”
虽然不知道和她们合作的那一方细节层面上做了什么，但现在她们眼下面临的问题确确实实被解决了，这让霉一万松了口气。
但松口气的同时，她也有些后怕。
毕竟企业城里的巡吏也有机会接手上层人派发下来的回收任务。
“怕？为什么要怕？”
悬浮机里传来的编外个体的声音里，蛮不在乎的态度仿佛要化作影像一般展现在她眼前。
“你也知道，企业城内真正的商业间谍，可不仅限于你从伪装成商业间谍的那个庸医那里交易来的普通正式员工，不仅是巡吏、巡察，甚至与上面那些人有直接关系的中层管理人员里，都大概率隐藏着其他企业城的商业间谍。”
“我明白了。”
霉一万跟着点了点头。
“这里的上层人搞出来的这烂摊子，一旦被公开了，倒霉的只会是违规实验相关的那些人，拆机带线的，牵扯到的人那可就多了去了...他们当然不会让任何有隐患的人插手。”
她虽然没用这双眼睛实际见过上层人，但上层人的护卫队她见过。
那是合理利用一些手段，培养出来的，能让上层人信得过的个体。
而且因为是合理利用一些违规手段培养出来的，任何商业间谍都无法隐藏其中。
所以本企业城对可能隐藏违规实验实验体的无身份个体的回收工作，只会由这些上层人信得过的卫队成员负责。
“好了，既然你已经明白原因了，那我就去忙下一个阶段的合作项目了。”
编外个体的声音传输着的同时，悬浮机也准备自动返回承座上，预备着下一次的联系。
“嗯？还有？”
她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么？还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霉一万有些疑惑不解，拦下了返回的悬浮机。
“那边的那几个...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信息渠道，我从他们那里了解了不少上面的情况，哪怕我们不准备玩把大的，也要为这企业城天变的时候做好准备。”
“天...天变？”
听到这话的霉一万，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瞳孔都收缩成了点。
“是的，那边那几个的野心可比你大多了，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我觉得他们正在为入主这企业城做着准备，即便你没野心参与进去，也得为这事的发生做好各项准备。”
“......”
她听到了什么？！
终于从脑子一片空白中恢复过来的霉一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发声。
自己，要怎么从这种大变局中，咬一口吃下？
然而更令霉一万难以置信的是，反应过来后，她自己面对这种大逆的情况，想得居然自己在其中的利益。
而不是考虑要不要躲开这事。
自己的野心，什么时候也这么大了？
霉一万摩挲着自己座位扶手上的金属圆头，一时间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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