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反探
“看来我把天上的这些东西看得有点高了。”
改变现实天上星辰图景这种事。
在天文学知识成为社会大众群体的常识之前,冷不丁遇到,还真容易让人以为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存在有多了不起。
但只要思路开阔活泛一些,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十一世纪前十年的地球,只要不计成本代价,也能做到这种事。
往星球同步轨道的太空区域发送一些人造卫星,然后每个卫星都张开一面面积不需要多大的光帆,调整光帆的朝向。
做完这些后。
只要对应的星球地表位置的人,除肉眼外,再无其它观察星空的途径。
那在这个人的眼里,天上的星辰不就成了某个伟大存在手里,可以随意变化的存在么?
“这是清楚始皇帝那边,大概率不会对我这个职位上的人隐瞒天上的情况,所以才采取的这种手段?”
企业城所匹配的那些教养院。
无论本企业城还是其它,名称里虽然有教养二字,但只养不教。
负责管理新人的教养员,只会让他们在快乐教育下无忧无虑成长,只有在濒临出栏的时候,才会残忍摧毁新人对未来的一切美好祈愿。
然后根据新人面对教养员前后差距极大的态度变化的生理及心理反应,在进行无机化改造的过程中,灌输对应的知识,投放到企业城。
因此企业城的地表居民,对星空之上没有任何认知。
那些和天穹居民沾点关系,或是与天穹居民有直接交流机会的地表居民,或许知道一些,知道天上有人。
但天穹居民自身对星空之上的认知本就很扭曲,很多内容都是往玄幻方面歪解后的结果。
天穹居民的这种扭曲认知,自然也会带歪地表居民里的这部分知情者。
“所以才会用这种符合天穹居民对星空存在认知的方向,来向我展示自身伟大?”
虽然在心里这么吐槽着,但任窘在脸上的疑惑表情结束后,转而表现地进入思索状态,并在思索十来秒后,半显半隐地表露出一丝不屑。
“虽然我之前因为这里的生产力水平,的确高看了上面这些东西一些。”
前两个任务世界,他都见识过星球文明升级到星际文明后的社会状况。
而且由于前两个任务世界里的文明都以遨游星海为主,能进入太空的大多都是社会前沿及中坚力量。
所以他才会在知道星空之上存在后,默认这些星空之上的存在,至少也得是这里的文明社会里的中坚力量。
不过他之前的这种默认,被这里星空之上的存在自己给否定掉了。
“但他们至少还不至于一下子被贬低到掉进粪坑的程度。”
实验星球上的这种情况,并不能简单类比到星空之上的社会里。
一个能发展到星盘阶段并且还长期维持着稳定状态的文明社会,不可能垃圾到连地球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都不如的程度。
它一定在过去以及先前的发展中,做对了一些事情,才会有现阶段的稳定。
能受限于宇宙背景环境,将星盘发展到等同于深空星际时代前中期的文明,至少在教育这个方面问题不大。
“一个健康程度还可以的文明,无论生产力高低,大体都知道,不要让思维有坑的蠢货掌握重器。”
星球时代的科幻作者,受限于眼界。
在畅想未来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认为星球很重要。
星际时代的纷争,也应该以星球为棋子,纵横博弈。
但实际上,真到了星际时代,尤其是深空星际时代,星球的存在,甚至是恒星的存在,对文明而言,重要性已经随发展日渐轻微。
人们总是惯于基于过去的畅想未来。
将星球时代国家对于疆域的重要性,延伸到了未来。
但实际情况是,星球对于星际时代的文明而言,要么是培育下一代的摇篮,要么就是一个安置社会边缘群体的收容所。
人,对自身很难有一个准确判断。
低看自己的时候还好,因为那只会影响到自己的发展上限。
最怕的是高看自己,一旦过于高估自己,还没有对应的能力,对自身对他人都有害。
一个实际处在社会边缘位置,没有认清自己所处位置,在希望获得自己心理定位的社会待遇而不得时。
很容易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不稳定因素。
星球时代,因为所有人都处在同一个平面上,没办法彻底隔离。
所以如何尽可能地将社会不稳定因素稳定下来,才是维持社会稳定的重中之重。
但到了星际时代,对于明确跟不上时代发展,但基于个体欲望,对时代要求甚至还要高于时代本身的社会边缘人。
处理起来就比在星球时代容易多了。
地球殖民时代往澳陆流放犯人的时候,还需要担心犯人找到机会溜回主体社会。
但被安置在了收容所星球的社会边缘人,完全没有返回主体社会的任何可能性。
至于殖民时代那种自造航船逃离流放地的狠人,到了星际时代,在合格的教育筛选下,根本不可能沦为社会边缘人。
真要在星际时代发生类似殖民时代的狠人事件。
那就只能证明一点,该星际时代的文明主体社会已经生病,而且是病入膏肓没救了的那种。
就例如他在第二个任务世界里,见证的星球主体文明升华后,残留下来的那名为人类帝国,实则局部偶有异香,但整体臭不可闻的垃圾堆。
现在,虽然随着他对这个实验星球的了解加深。
这第三个任务世界里的文明,让他闻到了一丝难以忽略的臭味。
但到目前为止,他对这里的判断,还不至于贬低到人类帝国那种程度。
如果这里的主体社会,真的处在人类帝国那种状态里,那天上的星辰即便再被人为干涉,也不可能安静到现在这种程度。
要知道第二个任务世界里的人类帝国,为了从其他智慧文明那里夺取到升华文明遗留的高科技造物,导致天上星辰自人类帝国成立起,就一直不停闪烁。
他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执掌过一颗恒星。
因此建设恒星与破坏恒星所导致的光度变化,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任何有价值的公开信息都没多的多少的情况下,仅凭一双眼睛观察星空,就能得出这里的文明发展情况,以及遥远恒星的人为建设痕迹。
“按照我前两个替活任务的尿性,这个实验星球应该也是这里文明主体的边缘地带。”
不然也不会闻到,这比他在执行第二个替活任务时还要恶臭的气味。
文明主体光岸伟正,社会边缘阴暗丑陋,很正常。
毕竟就连第一个任务世界里那种理想型的星际文明,虚拟世界里也难免一大堆龌龊事。
这第三个任务世界里的文明,既然受限于宇宙背景,只能以星盘为发展方向上的主体,再加上没有人工智能负责运营维护虚拟世界。
在天与地的隔绝不够彻底的情况下。
当然会发生他目前所在实验星球这种现实里垃圾横生的情况。
光岸伟正的社会主体,忽略社会边缘阴暗里已经或正在发生的罪恶这种事,在所难免。
毕竟在星球时代这种事也已经司空见惯,网络时代里的人们都惯于忽略那些发展程度明显慢时代前沿一步的区域,只在起了舆论噱头的时候,才会撇过去一眼,随后继续忽略。
因此在现实与虚拟没有达成二元化社会的这里,文明主体里的居民,有意无意忽略掉这颗实验星球上发生的种种,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情况。
扪心自问一下。
如果不是毒教材事件,谁会在毕业后关注教材的更新情况?
如果不是出现了恶劣事件,谁会去关注残疾学校里学生的生活状态?
人们只会着眼于自身利益相关的那些事情上,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的计较,而舆论也大多时候围绕这些来回翻腾。
“无论现在关注我的这些东西,是学生,还是驻扎在这里的看守,但层次上应该都劣于我认知里的那些高层次灵境居民。”
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
社会前沿是个什么情况他不清楚。
但社会的中坚力量里,人工智能的占比较大。
再加上主体社会基于人造虫洞的便利,能步入星空的人基本上以单人超个体为主。
人与人之间的实际距离极为遥远,虽然也存在着人与人的合作关系,但由于这种合作存在较大延迟,所以对步入星空的人类个体要求极高。
对应在教育体系里,学生的正式毕业难度也极大。
反正寿命在维生体系加持下寿比天齐,但凡有点追求的学生,基本都在教育体系里死磕。
而即便一些学生认清了自身极限,不再试图从教育体系里正式毕业,只要能通过中等教育程度的结业考试,也能留在现实里承担一些现实任务。
就算不想待在现实,选择皈依灵境,在灵境里也算是一人成国的存在。
他在灵境里混迹的时候,基本遇不到这类存在,他认知里的高层次灵境居民,指的是那些通关启蒙教育程度的结业考试,在灵境里有一技之长服务于各个灵境势力的学生。
因此,他对于这里这些关注实验星球的星空之上存在的评价,一点也不高。
这里的星际文明,即便以星盘发展方向为主,然而受限于通讯条件,现实里对星盘的维护和建设,不得不需要大量人员参与其中。
为避免超个体内部出现精神分裂,受限于通讯,超个体规模必须得压缩。
这导致这里的单个星盘体系的人员成分组成,绝对比第一个任务世界里整个星空人类加起来都多。
人数一多起来。
即便有制度约束,但随着人与人之间的往来频次过高,人内心里那点继承自动物的私心,就会忍不住往外冒头。
对于社会边缘地带的控制,基于节省制度运行成本的考量,自然而然会交由那些相对不那么边缘的人员负责。
处在前沿的人,如果社会制度健康,处在聚光灯观察下,为了自身形象,会极难容忍自己及周边发生的阴暗。
但处在社会相对不那么边缘的人员,对自身要求就没那么严了。
社会制度健康,这类人员处于对自身社会位置的考量,可能不会参与到阴暗事件里去。
但对于发生在他们职责所辖范围内的阴暗事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般会选择视而不见。
甚至还会为了避免责罚,而对阴暗事件采取一定程度的隐瞒。
“不过就冲上面这些东西不加任何遮掩,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当耍猴看的态度表现,估计这实验星球上的种种,他们只要不亲自参与,就算曝光出去,也大概率影响不到他们的社会位置。”
改变投影在这实验星球上的星辰图景的行为。
他不相信这里不会保存可供查阅的行为记录。
既然这些星空之上的存在敢这么做,就意味着他们不怕被调查。
始皇帝那边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向实验星球外的宇宙星空发送过任何信息。
波的衍射特性,以及星空本身的宽阔,让星空之上的存在,除非将这个实验星球整个罩在戴森壳里,不然就不可能阻拦下任何向外广播的信号。
只有自身立于不败之地,才不会害怕被调查。
“既然他们这么会耍小聪明,那他们的这种无聊做法,就不可能毫无目的。”
基于自己当前所能做到的程度,在心里给这些关注实验星球的星空之上存在做大数据画像的任窘,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让刚浮现出不久的不屑神情,被凝重所取代。
既然他这个身份能被始皇帝看重,那他就不能在星空之上存在的关注下,表现得过于浅薄。
天穹居民是个什么德行,已经将大秦前身的企业城天穹居民,整体基于秦法给合理人道主义了的大秦人,基本都一清二楚。
因此天穹居民对于星空之上存在的认知,理应不具备太多参考价值。
如果他这个身份,基于天穹居民的那点认知来理解星空之上的存在,并对应产生不屑态度,并基于这种不屑来看待星空之上的存在。
那才是不符合他身份的异常表现。
“不能主动对天上发起攻击么?”
装作认真思考了一番后,任窘喃喃出声,“虽然始皇帝那边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需要提醒一下,尽一尽职责。”
刚一说完,他便就旁选了一个植株攀附上去,来到树冠最高处,面朝他来时方向,摆动双臂做出各种姿势。
原生保护区禁止一切远程无线通讯手段,然而最基础的光现象却禁止不了。
前身为二代企业城的大秦核心区,在高度上完全凌驾于周边的原生保护区。
他的这番动作,即便在夜里,也能通过最简单的光学观察手段被企业城那边看到。
“果然,当我表现出足够多的观察价值时,投射过来的目光也跟着变多了。”
在任窘正在将自己故作思考后联想推测出来的事情,向大秦核心区那边远程展示的时候,他头顶上方的夜空,有几个光点由静转动,从其它位置汇聚过来,与他头顶停留着的那颗光点融合为一。
对于这种变化,他早有预料。
“我猜的果然没错,上头的这些东西不是一个人的超个体。”
如果他的这番动作,除了已有的关注外,没有再引来其它变化,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表现得还不够多,要么是关注这实验星球的人只有一个。
如果是前者,那他可能还得继续做出一些试探举动。
而后者的话,就意味着他接下来的一些举动就可以激进一些。
“多一些人看过来才好,人多了,我才能有机会了解一下星空之上社会的情况。”
三个人,就能构成一个小社会。
而只要构成了社会,那这个小社会的表现,就一定存在大社会的运行痕迹。
作弊手段对星空之上关注视线的敏感度,让他能够通过它的变化,来初步判断上方视线针对他个人的态度。
只要那些关注着他的存在仍有情绪反应,那他就能基于作弊手段的复杂变化过程,反推脑补他们所演默剧。
黑白默剧电影时代的影像,能帮助未来的人们管中窥豹那过去的社会状态。
他引诱星空之上的存在表演出来的默剧,当然也能用来窥探文明主体的情况。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做完姿势暗语动作的任窘,边从树梢下来,边细细斟酌着残缺作弊手段的一系列反应,脑内那不完全的数学模型同时开始对应采样分析。
“果然,这里没有人工智能,所以也就没人去模仿人工智能的那种超然。”
“身为上位者,就要有上位者面对下位者时,好恶不喜形于色的基本态度。”
“观察实验样本的时候,不懂得安静凝神,这是你们的最大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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