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流星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于是在第二天天刚亮，任窘和爱雅一退掉客房，便无视了两地间的地形因素，笔直地朝着下一个目标地点前进。
没有电子网络这种便利的通讯手段，熟人社会里的大数据，依然受限于口耳相传的效率，存在极大的信息延迟。
还没等两人退房离城的消息，被旅店方面传递出去多远，任窘和爱雅就已经匆匆到了城镇背靠的那条河河边。
便捷的物流，是经济能够发展的重要前提。
橡树之父陨落地形成的速生林环境面积不小，这个城镇之所以能在这个地点发展起来，而不是其它林地边缘。
这条刚好在这个位置打了个接近一百八十度大回湾，且水深和宽度都足够数条载重极大的船只并行通航的河流，功不可没。
无论木材还是与木材相关的各种延伸物，在没有铁路运输的情况下，都不是陆行车辆能随随便便运走的东西。
这条因为山脉地形形成了大回湾的河流，几乎是这城镇开展贸易时，唯一的物流渠道。
“这里要是发生了千年不遇的大旱灾。”
站在河边，爱雅瞭望一番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这里要是能发生旱灾，那也的确是千万年不遇。”
听到爱雅感慨的任窘，顺着山脉的走势，看向了遥远处那些绵延不绝，如同到了雅鲁江上游地带的连贯雪山。
就以这里这动辄八、九千米，甚至过万米高的雪峰山脉，真要想发生旱灾，那绝对得是世界级旱灾才能达成的效果。
任窘看这些山脉雪峰，并不是在欣赏美景。
相反，他现在正在通过观察这些雪峰，更新自己相关方面的认知。
连高原地基都没有，毫无预兆地就坪地拔起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还是坪均高度过七千米的非火山活动成因的山脉。
这简直就是在把他以前学过的星球地质学按在地上贴脸摩擦。
但考虑到这个任务世界与前几个任务世界截然不同的背景环境，却又显得是那么的合理。
天刚亮，还没到码头开工的时候。
无论是两人所在的河流沿岸位置，又或者时搬卸货物的木制集成起吊系统那边，都一样的冷清。
只有远处停靠的船只那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
“所以，我们就站在这里干等着？”
在河边站了五分钟的爱雅，带着不满情绪地看向仍在看山的任窘，“你不说准备了一夜的东西么？哪呢？难道继续等着船家过来？”
“稍等。”
收回目光的任窘，放下两个手分别提着的大行李箱，将背上背着的半人高的行囊解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与行囊等高的铺盖卷一样的东西。
只见任窘将这铺盖卷一样的东西刚一展开，一个足够两人撑开手并排站宽的充气橡皮艇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
爱雅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相信先前那个看着像个棉铺盖卷一样的包卷，展开的瞬间居然变成了橡胶材质的充气艇，不由得又看向了任窘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无论是之前的棉铺盖卷，还是之后的橡胶充气艇。
即便它发生了这样的前后转变，也并没有给她一种非凡事物的感觉。
非凡事物有这样的变化不奇怪，奇怪的是发生这样转变的是普通常见事物。
“点金术的变相应用而已。”
这一次，任窘没有用‘你自己揣摩’来应付爱雅，直接将铺盖卷和充气艇之间的相变基本原理点明，“这里的世界底层架构虽然有些怪，思想能够直接干涉现实，但在物质特性方面依然遵循一部分咱们已知的物理规律。只要利用精神力在微观修改一下成分相同物质的微观结构，改变物质材质并不困难。”
“点金术？”
后面的内容爱雅能听懂，但让她疑惑的是，“点金术不是咱们那边的玄幻设定么？”
“......”
听到爱雅这个提问的任窘，在把行李箱和背囊放在充气艇上之余，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做恍然状，“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经失去了对发达生产力的详细记忆。点金术这东西，本质上不过是通过调整原子电磁键位，实现微观层面的物质结构改变的技术而已。只不过基于生产力水准高低，代价有高有低罢了。再说，这个原理基本上大多数世界都通用，并不玄幻。”
“......大多数世界通用？”
下意识抠细节的爱雅，直接拿这个来反驳任窘，“你也没经历几个世界，还通用？”
“......”
面对死鸭子嘴硬的爱雅，任窘摇了摇头，将充气艇推进水里。
而在一旁连忙都没帮过的爱雅，在橡胶充气艇的前端刚一碰着水，便第一时间上了充气艇，被任窘一起推着浮在水面上。
从高山雪峰发源，流淌到这边的河水虽然已经被驯服到坪顺，河面看不出波涛汹涌，但水体本身依然有些冰冷刺骨。
再加上现在才到清晨，积累了一夜的寒意仍未散去。
玩心起来的爱雅伸出充气艇外的手刚一碰到河水，便被激得缩了回去。
“你不......”
想起任窘正在淌着水推船的爱雅回头，还没准备问，就看到任窘的高度有些不对劲。
再跟着一思考，以这个高度讲，他人其实并没有淌着水走，双脚将水面当地面的一步步迈进着。
因为充气艇的边沿刚好把任窘的小腿以下遮住，好奇的爱雅直接将放在中间偏后位置的行李箱和背囊挪了个位置，挪身子把头从艇尾探出。
然后果然发现情况和她猜得一样，任窘真的是脚掌踩在水上。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任窘脚上的鞋是两人来身后那村镇后，新买的皮靴，此刻也没有给她对应的非凡感，于是想不明白其中原理的她再次提问，“别跟我说你改变了水表面的张力。”
“没那么夸张。”
知道爱雅想多了的任窘，在将充气艇推到深水区后，边抬腿跨进充气艇，边笑着解释，“这不过就是精神力应用上的一些小细节，实际原理已经被各种奇幻作品讲烂了。”
“......”
知道自己想岔了的爱雅，选择沉默。
任窘调整好艇身坪衡，在充气艇里坐稳后，失去助推的充气艇刚随波逐流一阵子，就又仿佛有了动力，笔直地驶向河对岸。
因为计算过提前量的缘故。
充气艇在河面上行驶时的路线，与两人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点的直线路线刚好吻合。
过了河，将橡胶充气艇重新收卷成棉铺盖卷模样装进行囊，两人笔直地走向让河流打了个大回湾的山脉余尾。
与圣母苦修士教堂背靠的那座山脉余尾的坪缓不同，这里的这座山脉余尾，相当陡峭。
在上面行进不到半小时，两人的高度便已经超过了村镇里的瞭望塔顶端。
可能因为过了河，就不再属于橡树之父陨落地速生林的范畴。
这座余尾山脉上的植被，完全没有速生林林地那里的万物竞发、勃勃生机之感，分布得稀稀拉拉不说，长得也歪瓜裂枣。
仿佛这山脉的生机，也都被隔着速生林另一边的神孽神血封印吸走了大半一样。
“嗯，不错，不错。”
在行进路上遇到一处暴露在外的岩石地形时，任窘停步打量起来。
“不错什么啊不错。”
行进节奏被任窘这突然一停打乱的爱雅，直接一个白眼飞了过来。
“因为等未来元素退潮程度更深了，那陨落地的速生林不再速生，木材资源没有了，这里还可以拿这里的石材当商品卖。”
躬身的任窘，放下两手提着的行李箱，伸手抚摸暴露在空气里的石材材质，“手感真不错，无论是雕塑还是铺地板，都是上佳的选材。真不愧是大地泰坦倒下的地方。”
“那边未来什么情况，管你什么事，操心这干嘛，走了！”
说完，爱雅便不再理会流连石材品质的任窘，至于所谓的大地之神，并不在她关心疑惑的范围内。
因为两人的路线是笔直地斜切入山脉深处的缘故，翻过山脉余尾后，路途并没有因此坪坦好走，反而越发崎岖。
但能在陡峭山地上如履坪地的两人，就算遇到了断崖，也没有改变行进路线的笔直。
越是远离人烟，两人就越是懒得掩饰自身的非凡属性。
常人几天甚至月余才能跋涉过的路程，两人不到一个小时就能飞快越过。
而断崖这种障碍，能沿可主动攀附并回收的非凡绳索翻越过去，那就动身攀登翻越，不能翻越过去，那就将能变形成橡胶充气艇的棉铺盖卷变形成热气球，载着两人走空路越过去。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用热气球彻底跨过这段山路。
原因很简单，热气球的赶路效率还不如两人步行。
一路上，行进飞快的两人遇到不少类似人类活动的生产生活痕迹。
但毫无例外，都成了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废墟遗迹，找不到任何智慧生命痕迹。
爱雅没有问当初生活在这里的智慧生命们都到哪里去了。
在整个世界都处在元素退潮已经持续两千年的大背景环境下，那些比这里的人类更需要元素活跃达到一定程度才能生存的智慧生命，要么找一个元素活跃度足够的避难地熬过这段不知道将要持续多久的艰难岁月，要么顺应潮流灭绝，没什么好问的。
就算任窘真的能通过废墟遗留的线索，发现幸存元素生灵避难地所在位置，也没必要改变他们现在的行进路线。
更没必要成为他们下下一个需要前往的目标地点。
按照任窘早先的解释，她要想彻底摆脱这个身体对她思维意识的影响，最好顺应元素退潮大背景，将那非人的部分压抑到极点。
这样的话，她才能既享受到这个身体在元素彻底归于沉寂前，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的长生不老的好处，又不需要承担思维意识被身体影响改变的代价。
长生不老，虽然比不上不老不死。
但也依然是历代帝王和修仙人士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一来这里就有了。
这么大的好处到手，付出点非凡属性越来越弱的代价，并不算什么。
虽然两人行进的路线，是笔直地切入山脉，而不是沿着山脉走势，横穿山脉。
但即便两人行进的速度已经超乎寻常得快，山路也不是一个白天就能走完的。
还没等天黑，两人就选择了一个还算坪坦背风，且不容易被山里野兽夜袭的地方扎营露宿。
“......”
坐等任窘扎好能供四人休息的帐篷的爱雅，进入帐篷的刹那，脸上的期待直接垮掉，转头便怒视着正在烧烤岩羊的任窘，质问道，“为什么里面没有外面大？而且还什么家具都没有？！”
“啊？”
面对爱雅的质问，正转动焦黄的岩羊躯干的任窘，回过头，表现得一头雾水，诧异反问，“一个帐篷而已，为什么要里面比外面大，能遮风挡雨冬暖夏凉，让人睡得舒服不就行了？”
“可......可！”
然而面对任窘的反问，爱雅整个人从帐篷走出，更进一步怒视他的同时，还用带着一丝颤抖的手指着身后的帐篷，“可是你都把这东西做成了能根据需要调整容纳规模的非凡物品了！为什么就非要吝啬得不给它弄个压缩空间的功能？！你连你那俩行李箱和背囊都压缩空间了，为什么帐篷不行？！按照相对论的延伸理论，压缩空间又不是不能相互嵌套？！”
没错，被爱雅怒指的帐篷，并不是什么普通事物。
它和爱雅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揣在她衣兜里的刷子一样，都是任窘手搓出来，需要她学着仿制的非凡事物。
两人身后的这顶帐篷，不仅架起来之后风吹不走，水冲不倒，还恒定内部温度，无论外面风吹日晒雨淋雪盖，还是干旱起了沙尘暴。
帐篷里的湿度和温度都会被维持在一个睡眠时体感较为舒适的区间里。
再加上它除了出入口外，针戳不穿、刀划不破的非凡材质。
简直就是最适合到各种地形环境野营的超强功能的帐篷。
而这样的帐篷，居然没有压缩空间，把里面打造成居家环境的功能。
这简直像是吃的灌汤包子里有汤没馅，上厕所时有纸用却没水冲一样让人无语。
“我又不准备弄出来一个能时间旅行的塔迪斯，一个就是用来住人的帐篷，干嘛要加上压缩空间这个鸡肋功能。”
面对爱雅的无理质问，任窘这一次并没有惯着她，直接竖起手指以示自己的强硬态度，同时还不忘给岩羊身上刷料，“你既然知道相对论，那你就应该明白，时间和空间是统一的，压缩空间的同时，时间也会被压缩。这帐篷要是压缩了空间，那它就没法住得舒服。你以为咱们的身体掺了点非人成分，就能无视不同时空区域对身体的负面影响了？”
“......”
直接被任窘反驳到无语的爱雅，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怒目态度。
“收起你那点情怀。”
表明了自己的强硬态度后，任窘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缓和，“如果你想这么做，那就把我做的东西融会贯通，自己动手做一个出来满足自己，不要指望我事事都按照你的要求来。”
“......”
愤怒地呼吸了几口气后，自知理亏的爱雅，也没好意思冷哼，直接返回帐篷，留下一句，“我不吃了！”
“爱你吃不吃，牵制谁呢。”
任窘看着即将成熟的岩羊，生嗅了一口，满意地摇摇头。
这个任务世界虽然正处在元素退潮期，但作为世界底层架构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里的万事万物都有元素参与。
以两人身体自带的特殊，外加任窘后续的改造辅助。
就是单纯喝水，都能从水中获取到维持身体非凡属性的所需部分。
如果不是吃土太过于寒碜可怜，外加改造一个能吃土的肠胃需要费些心思，两人当初从地下钻出来的过程中，根本不需要自噬。
就在任窘把岩羊烤好，从火灶上移开，抽刀准备片着吃时。
原本进了帐篷就没动静的爱雅，又突然钻出帐篷，来到任窘身边就撕了一条羊腿上嘴开啃。
“你不是不吃了么？”
“这羊是我猎的！血是我放的！皮也是我扒的！”
嘴里囫囵吃着，并不妨碍爱雅说话时口齿清晰，“我不吃不就便宜你了？！”
这番回答十分有理有据，说得任窘做出一副口服心服的模样，然后算上被她扯走的羊腿，顺势将手里剩下的那部分烤羊一分为二，将少的那部分递给狼吞虎咽的爱雅。
“你干嘛！我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就塞这戒指里放着，保证再取出来的时候依然热乎着。”
任窘又递了个与他手上红宝石戒指形制相仿的蓝宝石戒指过去，
“这是！！！”
见到戒指，爱雅连嘴里嚼着的羊肉都不觉得香了，两眼直放光地盯着戒指。
“对，没错，你心心念念的情怀所在，储物戒指。”
任窘点头。
然而还没等爱雅擦干净手接过戒指戴上，一道突然把昏暗下来的山里照亮的流星划过天空，并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落在了两人明天将要继续行进的路线前方。
“有意思。”
任窘看着流星坠落的地方，眯起了眼睛。
“什么有意思？”
注意力都集中在拿到手的储物戒指的爱雅，闻声这才看向任窘发问。
毕竟流星而已，哪有储物戒指有意思。
“你明天就知道了，吃完准备休息吧。”
“哦。”
爱雅点头点得十分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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