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坠落地
烈日，晴空。
万里黄沙泛起阵阵波浪。
昏黄掩映下，琉璃色的大圆坑点缀其中。
圆坑中央，如一朵被凝固的落水滴反弹一般，泛着黄光的琉璃色的小圆鬏上方，悬浮着一粒闪耀着夺目刺眼金光，看不清具体形状的发光物。
这是任窘和爱雅两人，赶到昨天傍晚划破天空的流星的坠落地后看到的画面。
散发着金光的东西，就算不知道它是什么，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是高价值之物。
但看到它后，爱雅却并没有表现出这东西的喜爱或警惕。
一个‘就这’的眼神，瞥给了和她并排站的，正手举着伞，一副望天看地，风水先生模样的任窘。
对于陌生事物，尤其是高价值的陌生事物，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但因为任窘的关系，小说阅读经验丰富的爱雅，对于这种‘机缘’一类的，尤其是像极了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事物，再好奇也不会将自己的好奇表现出来。
她虽然没有任窘那样的加持状态，总是容易被情绪和本能左右。
但面对摆明了是‘坑’，有可能危机生命安全的东西，这点谨慎她还是有的。
从早到晚都悬在当头顶的太阳，极容易让人模糊对白天，除了早晨和傍晚这两个时间段外，时间变化的感知。
“你都站在这里半小时了。”
掐时间掐得很准的爱雅，见任窘一副看风水模样没完没了之后，终于顶不住被大太阳暴晒产生的烦躁情绪，语气不善地质问起来，“究竟看出来什么没有？！”
“看出来了，又没看出来。”
“别说废话！”
面对玩话里有话把戏的任窘，爱雅懒得听他卖关子，“再磨蹭，我把你伞拆了！”
任窘手上的伞，就是一柄没有任何特殊的普通遮阳伞，所以这话她说得特理直气壮。
“昨天掉下来的那东西。”
任窘手腕一转，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递给爱雅之前，用望远镜镜头一端指了指坑中心的那个发光物，“是个次位面碎片。我现在想弄清楚的，是它究竟是人造的还是天然的。”
“次位面碎片？”
爱雅接过望远镜，放在左侧眼睛上看向坠落坑中心，“这东西掉下来之后不是应该融入这里的环境么？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任窘是按照小说里设定属于说出的次位面碎片这个名词。
因此爱雅也基于相关小说设定，对这个名词产生对应理解。
两人之间的配合虽然经常因为她的个人原因，默契不到位，但既然任窘这么说，那她也可以这么理解。
“因为这东西，就是某个只敢躲在背地里搞事的家伙故意丢给我们的。”
这一次，两人之间的配合很默契，任窘接住爱雅的问题，给出对应解答。
“果然。”
因为任窘的回答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想，爱雅只是应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别人算计我们’之类的，掉智商的话，而是顺势继续问，“你知道是谁找我们麻烦？”
“不知道。”
任窘摇了摇头，手腕转动带动着遮阳伞转动，让琉璃地面上的阴影边缘变得模糊，“所以我才站在这里没动。”
“你这是在......”
遮阳伞边缘的流苏，带动起了一丝微风，刚好撩动了旁边爱雅的额角发丝，但并没有影响到她拿望远镜看次位面碎片的动作，“等除了我们以外，其他应了这份机缘的存在？”
她手上的望远镜也是任窘出品的非凡物品。
只不过比起其它功能丰富的同类事物，这个望远镜除了能根据观察事物来自动调整视距外，就只有剥离被观察事物外在的光学掩饰功能。
非凡功能种类少到简陋。
“嗯。”
任窘点点头，目光再次看向四周，从遥远天际到地下深处，都是他的观察范围，“那家伙藏得很深，我没从那碎片上发现任何指向那家伙的信息。不过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处在世界之内，总难免会牵扯到一些因果，它有了主动作为，多少也会引发一些蝴蝶效应。把这东西扔下来，搞出来的动静肯定小不了，说不定会引来什么和那家伙相关的存在，好方便我按图索骥。”
“那你发现什么了么？”
用望远镜看着次位面碎片的爱雅，面露思索之色。
只不过她脸上的思索，与她问向任窘的问题无关。
因为次位面碎片失去金光遮掩后，出现在她眼里的本体，只是一粒被人工打磨得很规整精致的透明钻石。
这个大概在十克拉左右的钻石，外形太适合做一枚钻石戒指。
所以她在思索，如果由她来着手制作的话，什么样的形制才符合她的个人审美。
“没有。”
任窘又摇了摇头，撇嘴摆出遗憾表情，“这地方目前除了我们俩，就只剩下一些微观生命，连只蝎子、蚂蚁都没有。”
“呵呵呵。”
这还是任窘自来这里以来，第一次吃了瘪，爱雅不由得笑出了声，不过她很快收敛，转而询问起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我们不管它继续走，还是再留在这里等几天？”
“嗯......”
任窘将目光重新放在坠落坑中心的次位面碎片上，略微思考了两秒，“折中一下吧，我们在这里等半个白天加一个晚上，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
说着，他便收回目光转身，准备从放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行李箱和背囊里，取出露营用具。
“才大半天时间。”
爱雅拿下望远镜，将耷拉到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转头看着动手扎营的任窘，“你这折中方案既等不来人，又白浪费时间，何必呢。”
“等不等得来人倒无所谓，我并没有浪费时间。”
露营用具里最麻烦费事的帐篷，在任窘双手连抖间，展开出现并牢牢固定在沙地上。
由于扎营过程过于便利，以至于他还能抽手指一下身后坠落坑里的次位面碎片，“这大半天时间，是我留给自己研究那东西，并做点什么用的。”
说话间，露营营地便已经弄好。
就只差火灶和野餐的各种食材。
“做那东西还要思考？”
听到任窘这么说，爱雅反而有些诧异，“次位面碎片这种东西，随便做成大容量储物戒指，或者把它拆碎了成为我们自己的次位面养料不就行了？”
不过还没等任窘听完这话表示些什么时，爱雅自己就率先推翻了自己刚说过的内容。
“不对，我们要真这么做了的话，那才会顺了那个算计我们的家伙的意。”
爱雅的眼神变得锐利，以离开坠落坑半步的动作来表达自己对坑里事物的警惕，“虽然你没说，但我猜，那东西应该是个信标，一个把我们牵扯进各种麻烦里的东西，对吧。”
说着，爱雅的眼角还透露出一丝得意。
“呵呵呵。”
这一次笑的人轮到了任窘，只见他摇了摇头，否定了爱雅的猜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那东西是从不知道哪个已经陨落了的神的神国上拆出来的，它可以作为登神的前提。有了它，我就可以定位到那个神国，找到陨落神遗留的神格或其它成神线索。”
“？！！”
一听到身后坠落坑里的东西更值钱了，爱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钻石模样的碎片。
“如果那东西是信标的话就好了。”
任窘带着遗憾的语气这么回了爱雅一句。
然后就见他抬脚，踩了踩选定作为火灶的沙地位置。
几踩过后，松散的砂砾地面被踩成了沙土颜色的凹陷石板，在抬手将沙土攥成同样颜色的支柱，再在被支柱架起来的凹陷石板上戳几个用来通气漏灰的孔洞，在石板边缘捏三个用来摆放炊具的支撑点。
一个简易的露营火灶便制作完成。
而在做这些的同时，任窘还不忘对看着他做这些的爱雅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回她话，“只要是信标，无论广播出去的信号有没有指向性，我都能沿着信号被接收的方向指示，找到扔那碎片的幕后存在。”
“但很遗憾。”
完成了火灶搭建的任窘，目光隔着坠落坑棱沿落在了次位面碎片上，“那家伙选择扔这碎片下来，还什么暗手都没下，摆明了就是个阳谋。”
“阳谋？”
爱雅顺着任窘的目光朝向，视线没有任何障碍的看向钻石碎片，联系上任窘对它的描述，有些疑惑地向任窘提问，“那你说的那个幕后存在，为什么要把登神机会送给我们？”
虽然爱雅这问题问的，给人一种她动脑子，却又没动完全的感觉。
不过任窘表现得很享受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没有直接指出她思考过程中的缺点。
“登神，对于那些正在元素退潮期里苦苦挣扎的元素生灵来说，确实是一个能看到脱离苦海希望的机会。”
任窘很委婉的点明爱雅思考时，被忽略掉了的重要因素，“但即便成了神，也依然需要面对已成世界大趋势的元素退潮。甚至因为成了高个子，反而处在了抵抗元素退潮的前沿。”
“原来如此。”
被任窘引导着思考的爱雅，顺着被引导的思路给出答案，“你说的那个幕后存在，希望通过把我们拉下水的方式，来试图解决元素退潮这对它们不利的世界变化。”
说到这里，即便能猜到扭转世界大势的困难程度，但她还是忍不住向任窘问了句，“那你能解决么？”
“扭转世界大势，谈何容易。”
任窘直接翻了个白眼，一副‘自己能力有限，别指望’的态度。
在上个任务世界末尾，莫名其妙接到替活机制暗示来的引导宇宙相变的任务，在各个星盘社会里连番搞事，忙活了近万年都找不到一点完成任务的线索。
还在寻找任务线索的过程中，意外与沃土区阵营的世界之外存在派下来的卒子起了冲突。
他一个在被威逼利诱下给别人打工的苦力，被那些卒子归类为废土阵营的穿越怪不说，还差点被人当关底boss给刷了。
上个任务世界里，他和身边这家伙，并不是基于自身主观做好了准备才离开的那里。
而是被各种阴谋阳谋组合而成的天罗地网，逼得不得不逃入一个被本河星系吞噬，成为流浪黑洞的原矮河星系中心大质量黑洞里时，莫名其妙完成了宇宙相变任务后，以类似那些沃土区阵营的卒子描述的血腥回归那样，被替活机制突然带出来的。
这家伙的相关记忆，删除的删除，模糊的模糊，所以才能对他问出这话。
而他不是。
哪怕有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面对至少四个来历的沃土区阵营卒子精心布置下的天罗地网时的绝望，他依然心有余悸。
别说他现在没接到替活机制暗示，就是领了相关的强制任务，他也会尽可能消极怠工，利用世界的正常相变周期来变相完成任务。
上一次他就是不懂的合理怠工拖时间，才会在后期落了个窘迫境遇。
也更是他一回那地方不久，就立刻闭关反省的原因所在。
鬼知道那些沃土区阵营的卒子们是怎么判定的，他在那颗实验星球的所作所为，居然成了他是穿越怪的铁证。
简直了！
“呃......你怎么了？”
隐约察觉到任窘这边气氛不对的爱雅，在被大太阳晒着的时候，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哦，没什么。”
反应过来的任窘，离开火灶，准备从行李箱里取出提前预备好的野外食材，“就是想起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
任窘身上的加持状态，爱雅虽然没相关具体记忆，但印象里她好像了解过那加持的强大。
因此当任窘说他想起不愉快的记忆后，她并没有因此好奇地询问那些记忆具体内容。
能让被冷静状态加持的他都感觉不愉快的记忆，她了解的太多，对自己没好处。
取出清理好的食材，热锅造饭。
保持了一日三餐良好生活节奏的两人，一将今天的这顿中午饭解决完，便回到凉爽的帐篷里休息。
“我说。”
大展着身体，感受着身下帐篷布的凉润感觉的爱雅，闲极无聊，突然问了任窘一个问题，“你把营地扎在这大坪地上，就不怕有什么寻机缘的沙漠动物夜里偷袭？”
坐在旁边，动手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任窘，没有理会她的突然提问。
“我问你话呢。”
没听到任窘回应的爱雅，直接光脚抵在他后背蹬了蹬，顺便感受任窘身上比帐篷内部还要低一些的体温。
被打扰到的任窘转身，将爱雅那如同被低浓度次氯酸溶液去掉了死皮硬茧的脚挪开，摆出诧异的态度上下打量她。
“你这是吃太多，脑子里的血液都跑到消化道里了？”
这是任窘打量完爱雅，用毫不客气的反问语气给她的回答。
“嗯......”
可能真如任窘所言那般，被讽刺了的爱雅，居然还真就没脾气地点点头，“懒得去想了嘛，说说呗。”
“懒得想也得给我把脑子动起来。”
将手上的纸揉成团，在手里搓成木条后，任窘直接那搓出来的木条怼了怼爱雅的眉心，“我问你，沙漠里能有什么具有足够体积的生命物种？”
“......”
爱雅对起眼，木楞地看着眉心的木棍数秒后，才仿佛终于想起问题的答案，懒散地回答，“我想想啊，毒蛇、毒蝎子、蜥蜴、沙漠猫、沙漠鼠......还有沙虫！”
“把后面那个去了。”
任窘不客气地给爱雅眉心留了个红印，这才移开木棍，“现在是元素退潮期，这里要真有过沙虫那种东西，这地方早到处都是掏香客了！”
“......”
被任窘老师训了的爱雅学生，默不作声地直勾勾看着帐篷顶。
“看来你也想明白了，沙漠里的物种就这么点，能夜袭并伤害到人的，也就一些毒物。”
说着，任窘指了指两人容身避暑的帐篷，“类似的毒物，山地那边也有，我们昨夜扎营露宿的地方可躲不开那些东西，你昨晚遇见了？”
也不等爱雅回答，任窘直接给出答案，“没有对吧，既然你昨晚都没遇到，还担心今晚干什么？”
“我这不是突然闲下来无聊嘛。”
突然从愣神里回神的爱雅，又连腿带脚的往任窘那边搭过去，“现在睡又睡不着，也不想出去被大太阳晒，当然得找点事情做。”
说着，爱雅还回忆起来她来这里后的一系列经历。
确实如她所说，她自来这里后，还真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正无事可做的闲下来过。
因此说完这番话后，还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概括描述表示满意。
“......”
这一次面对挥搭过来的腿脚，任窘没有抬手挡开，而是径直握住她脚腕，拿伞起身往外走。
“唉唉唉！你干什么！”
被任窘抓住脚拖着往外走的爱雅，当即不乐意了。
“你不是闲得无聊么？那我给你找点事情做。”
任窘在出帐篷的刹那撑开伞，然后就准备这么拖拽着爱雅朝着坠落坑那边走，“刚好我也想到了怎么炮制那碎片的办法，你过来给我当助手。”
“烫烫烫烫！你放手！放手！我自己走！”
一离开帐篷，爱雅就被滚烫的砂砾烫的龇牙咧嘴。
“哦。”
任窘闻声放手，但没有等爱雅，沿着坠落坑的琉璃壁滑了进去。
“嘶......”
抚掉后背黏上的砂砾后，爱雅看着任窘越来越远的背影，没好气地哼了一句，“诅咒你就这么一直单身到死！”
“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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