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狂欢
烧坏了脑子的人，无法提供优质信仰。
烧坏了脑子的人，正常生活也过不好。
甚至这种烧坏了脑子的状态，还会影响到其繁衍的下一代。
当共同利益被触及的那一刻，这座城市的教会联合体与智者议会，立刻合作得那叫一个亲密无间。
从佣兵之家酒馆里的一众醉汉那里打听完相关消息后。
任窘知道。
这个城市经过这次戒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安定祥和。
别说是利用年轻人反叛心理违规攫取信仰的邪神，就是那些利用人心不足蛇吞象心理搞事的邪神，也都得在城市共同体的铁拳打击下，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他想诱捕一个邪神，研究这个世界神这一类的存在形式的目的。
在这个城市这里，已然随着强力且高效的铁拳砸下而无比渺茫。
酒馆内，爱雅掀起的狂欢仍在继续。
气氛热烈到，整座建筑只差一个火星就能熊熊燃烧起来。
不仅原先那些，两人来之前就已经醉倒一地的佣兵，在此刻表现得如同刚从一场宏大的战役中胜利归来的战士一般，在爱雅的有意营造下，每个人都仿佛舞台上的主角，载歌载舞。
就连那些问询赶来的后续佣兵。
也没有被过于热烈的气氛逼得格格不入。
在爱雅的不经意安排下，成为烘托‘主角’的热场配角一段时间后，也跟着成了‘主角’们的一员，开怀畅饮起来。
骤然增加的酒水消耗，让佣兵之家酒馆原本的供酒物流不堪重负。
但在利益驱动下，办法总比困难多。
连酒吧的老板都亲自上场，与酒馆员工一起，把酒窖里成桶成桶的酒水往宴会场里如流水一般的搬运，然后再把空掉的木桶直接装车上路，前往酿酒作坊往回拉新酒。
酒馆的面积，因为人多不够用了？
那就直接把酒馆的大门和窗户拆了，将室内与室外融为一体。
只要气氛到了，场所本身并不能成为狂欢人群把氛围往更高、更广炒的限制因素。
于是，佣兵之家酒馆坐落的这条街道，很快就被或站、或坐、或躺，又或者攀附在路灯上发狂的醉汉们拥堵的水泄不通。
如果不是爱雅控制得到位，这群醉汉就差打砸抢了。
不过街道的拥堵，并没有引起同一条街道上其他商户的反感。
如同巡游领地的女王一般的爱雅，在巡游过程中，用撒钱攻势把这些商户也拉下了水。
反正只要钱到位，这些商户也不在乎使用他们商品的客人，究竟是清醒着还是狂醉着。
毕竟所谓‘商品也挑顾客’的商户说法，不过是为了提升商品附加值的营销手段而已。
在不需要打造品牌效应的情况下，比起商品名声，赚钱才是商户们开店经营时的第一目的。
然后，又因为整条街都被带动着，如同庆祝盛大节日一般狂欢起来，一些经过这里或附近街道的行人，也被气氛裹挟了进来。
原本只限于佣兵群体的狂欢，在极短时间里病毒式出圈。
其它街道那些提供酒水服务的经营场所，在这时候也不准备固守自家店铺等客人上门，纷纷凑热闹把摊子架在了佣兵之家酒馆的街道内或路口，想趁机分一杯羹。
如果不是本城市的智者议会眼见事态发展过快，赶紧出面疏导。
佣兵之家酒馆坐落的这条街道，很快就会因为道路过于拥挤，让供应酒水的货车无法通行，从而出现空心化现象，让拥堵像不断加面加水的甜甜圈一样向外扩散。
“呃......”
已经从狂欢中心悄然撤离的任窘，站在佣兵之家酒馆的建筑屋顶，仰头看天，“虽然没钓来邪神，不过却引来了正神关注，蝴蝶效应还真是有趣。”
爱雅弄出的这一幕，并没有与他事前商量。
眼下的这一切，都是她基于自身非人与人的混血形成的独特本能，肆意而为后的结果。
但也正是因为不掺杂任何目的，单纯只是把气氛炒热，然后拱雪球一般，让已经炒热的气氛不断扩大，才有了现在这种盛况。
毕竟正神的关注不是想引来，就能随随便便引来的。
无论邪神还是正神，都不是能随意被蒙蔽的傻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个城市里没有饮酒节，也没有酒神教会。”
不再仰头看天后，任窘低头看向下方被爱雅带动起来的狂欢现场，“但这一幕要是继续发展下去，引起酒神赐福，那以后就不一定了。”
酒神。
虽然称呼里带这个‘酒’字。
但祂的领域范围却并不是‘酒’这个具有实际对应事物的概念，而是处在绝对中立阵营位置的‘狂欢’。
越是不掺杂任何正面或负面目的的狂欢现场，就越容易引来这中立阵营的酒神的关注。
爱雅闹出来的这场乱子，这个城市的教会联合体之所以至现在都没出面，以及智者议会为什么只是疏导而不是制止。
被这场群体无意识引发的没有任何目的的狂欢而引来的酒神，便是重要原因。
“不过......”
看着爱雅领着一队人马，俯身曲张着腿，做着上半身尽量与地面坪行，头却正面向前，双手在身前左右摇摆的怪异但很能煽动气氛的怪异动作，任窘只能配合着挤脸皱眉，“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创意么？我是迷过香菜的嗓音，但你也不能直接在现实里复刻人家汤浅的动画场景啊？”
吐槽归吐槽。
任窘并没有到下面去制止爱雅的怪动作。
且不说此刻下面正在被酒神盯着，就算没有酒神这个关键因素在，他也不准备在这个城市的管理群体中露脸。
前天夜里的邪神表演会场里有他和爱雅，现在这个引来了酒神的狂欢活动里也有他和爱雅。
除非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准备离开这里，不然最好还是把这嫌疑尽量避掉。
至于爱雅会不会因为两次抛头露面而被这城市关注上，进而引发后续一系列问题。
在这场狂欢引来了酒神关注后，这点问题便不再是问题。
如果这场狂欢没把酒神引来，那爱雅肯定会被当成与邪神事件相关的重要嫌疑犯。
但引来酒神后，她反而是嫌疑最小的那个。
还是刚才那句话。
不要把神当傻子看。
如果爱雅真的有问题，都不用城市方面动手，第一个出手的就是酒神。
毕竟中立阵营的酒神欣赏人间的‘狂欢’，就如同品味味道纯正的美酒。
但凡‘狂欢’里掺杂上任何一点私人目的，污染了‘美酒’的纯正，那主导‘狂欢’的人就等着酒神的神罚吧。
在酒神这一特质被人摸清楚之前，祂可是被当成混沌阵营相当长一段时间。
他和爱雅，只有他知道酒神这个正神的存在。
而爱雅。
她除了对光明圣母、白天的太阳和夜里的银月，以及黑夜本身的几个正神，因为光明圣母的苦修士的讲解，而有所了解外。
其它时候就是这方面的‘文盲’。
虽然在人们的认知里，无知往往总是与迷之自信的无畏挂钩。
但在这里，有些时候，谨慎一些的无知反而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像这种基于群体无意识现象引发的狂欢，如果主导者控制力度不够，很容易自发走向极具破坏属性的一面。
爱雅知道他同意她来佣兵之家酒馆这边，一定有他的目的在。
但这个目的她没有问，也没有自己深究。
她很谨慎的，暂时抛掉那颗往深处想的脑子，选择全身心投入到这场由她引导的狂欢当中，并通过有效的金钱攻势，尽可能将容易把狂欢引导着往负面发展的因素抵消。
对于这样的爱雅，任窘当然不会选择制止。
了解到自身的无知，并谨慎对待自己的这种无知，无疑是一个人成熟的体现。
对一个人而言，长大很容易，但成熟却很难。
无论哪个世界，除了跨入升华那一步的文明共同体以外，绝大多数人都处在‘看山是山与看山不是山’两种状态的摇摆当中。
能做到谨慎地对待自身的无知，就证明爱雅有了往‘看山还是山’方向上发展的潜质。
这是一个好现象，他为什么要因为一些无聊原因，去制止正在往好的方向上发展的爱雅。
“......”
任窘默默地看着下方不断出圈扩大的狂欢活动，遗憾地摇了摇头。
昨天城市方面对他们两人的信仰检测没有发现的事情，压根瞒不过酒神这个正神。
所以现在这场狂欢，酒神只是保持着关注，并像那些能察觉到祂存在的存在彰显了一下自身存在感外，并没有什么赐福举动。
他和爱雅两人虽然属于混血里，人类成分体现得较多的那种。
但掺杂的那部分非人成分，因为阵营原因，还是无法让一些存在忽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酒神不赐福爱雅，就等于祂不欣赏爱雅这个像极了祂的正信徒，却不知道祂存在的个体。
酒神不赐福爱雅，反而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爱雅身体里掺杂的那部分非人成分，一旦获得正神赐福，很容易让她表露出非人特征。
比如什么绵羊角、挂着桃子尾端的细长尾巴等等，这里的人们通常观念里，符合爱雅混杂着非人成分的种族表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点，无论在哪里的人类，都具有通用性。
连相似程度极高的人类种群内部，都还因为些许外部特征的不同分成了不同族群，更别提混杂了非人成分的混血。
即便爱雅获得了正神的赐福，在这里的人类社会依然难以像现在这样存在，注定寸步难行，然后被社会逼得堕落。
像现在这样，保持关注，然后什么都不做的悄然离去，才是正神的做法。
这场被爱雅带动起来的，彻底出圈的狂欢活动，终究还是碰到了它的极限。
不是爱雅把她钱袋的金币撒光了。
毕竟是一整座城市的财富积累，哪怕她手里的那部分只有一半，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用手撒光的。
真正让狂欢活动无法持续下去的原因，是城市里的酒水被消耗殆尽。
一手撒钱，一手无差别带动起好酒人士狂饮的兴趣，是爱雅掀起这场狂欢的两大抓手和关键支柱。
但作为重要支柱的酒水一被釜底抽薪，就算爱雅再怎么撒钱，也没办法维持住狂欢主体人群的欢乐气氛。
至于一个以粮食贸易为重要经济支柱的城市，为什么会出现酒水被不到万人的狂欢规模轻易耗光的事情。
这就得去问那主导城市里大多数人精神生活的教会联合体了。
毕竟酒精这种摄入量一多很容易影响精神状态的东西，宜有不宜多。
“哼。”
天空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接着，所有人头顶上空的那轮烈日，突然被乌云遮蔽。
遮天蔽日的乌云在极短时间里成势后，一张像极了人脸，但外形轮廓模糊的形象，出现在头顶太阳所在的位置，一双黑色的眼眶，注视着下方城市里的一切。
这种现象，显然是正在‘饮酒’的酒神，被人突然断了‘酒水供应’，不满的体现。
眼下这种摆明了是神迹的天象的出现，让整座城市顿时陷入寂静。
无论是狂欢人群，还是其他那些与狂欢无关，正在做什么的人群，都在神威之下停下进行中的活动，屏气凝神，小心翼翼。
毕竟谁也不想在正神被触霉头的时候，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不过这场神迹的展现，最终也止步于乌云遮天蔽日的程度。
酒神是中立阵营的正神，不是混沌阵营的乐子神。
这座城市也没预料到能引来酒神关注的饮酒狂欢，居然会因为酒水储备供应不上狂欢所需被迫戛然而止。
所以能一目了然这座城市的酒神，也不能就因为这么个滑稽原因去神罚谁。
于是按照人们期待的，狂欢结束后本该降临的神明赐福活动，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云收雾散后，也跟着没了下文。
随着狂欢活动伴随乌云一起散去。
主导这场狂欢的爱雅，也终于被那些还未离场感受余韵的人群意识到，她已经在其他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悄然离去。
只留下一些还未来得及被人捡走的无印金币，证明她来过。
“真没意思！”
没享受过瘾的爱雅，回到旅店客房后，便把她手里拿着的海盗船长帽发泄般的往地上一丢。
“这样不挺好？”
先爱雅一步回客房的任窘，此刻正坐在木椅上，翻着一本教典，边看边说，“人们喝了一顿免费的酒，商人们这一趟赚的盆满钵满，就连被你无意引来的正神也有了个好的台阶下，挺皆大欢喜不是么？”
“这么想想......确实。”
脑子还没有完全找回来的爱雅，想了想，应声点头。
至于那些被撒掉的金币，则完全被她忽略。
毕竟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浮财，能花出去换来乐子，就已经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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