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海景
一刻钟后。
“诶？”
仍在为海洋里的奇特景观，因人为因素消失而心怀遗憾的爱雅，突然诧异出声，并仰头向上看去，“这海怎么突然到我头顶了？”
也不怪她惊讶。
因为行进中的飞岛就仿佛突然发生了跃迁一般。
本该位于飞岛下方的海水，以几乎是眨眼般的时间，突然出现在站在控制台前的爱雅头顶。
这里的海面因为空间变动原因，与其它海域相比发生上下倒转现象，她在这之前也同样遇到过。
但在这个过程中，飞岛会自动调整姿态，以适应这种颠倒变化。
因为如果不对应发生调整，很容易出现正在与海面坪行行进的飞岛，突然迎面撞进海里的事故。
然而现在飞岛没有变化，也没有在海面翻转过程中撞进海里。
这当然会引起刚才注意力跑偏的她的诧异。
任窘以梳理地气海脉为由，此刻并不在她身边，能随时帮她解疑答惑，于是爱雅第一时间抬手按在控制台的掌纹上，开启全局视角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呃......”
调出了航程记录后，闭着眼的爱雅尴尬地咧了下嘴，“我这应该算自己吓自己了吧。”
在与海洋神系的某个存在交易结束，不再被海洋讨厌，从而影响飞岛行进，不用再维持先前那种二十多，不到三十节的航速后。
她当然直接把飞岛的行进速度上调到了最大。
毕竟要还是那二、三十节的航速，以这个物质位面的海洋的广袤，这飞岛想要横穿海洋，指不定得需要多少百年，乃至千年。
然而航速上去了，飞岛行进过的海域景象变化，也当然随之加速。
实际上，像眼下这种海洋，又或者飞岛本身突然发生翻转的现象，并不是如跃迁一般的骤然变化。
它同样存在一个渐变过程。
“不行。”
看完了这一刻钟的航程记录后，爱雅直接控制着飞岛沿原路返回，“这么奇特的景观就这么错过，太亏了！”
“现实里的宏观莫比乌斯现象诶，不全方位体验一遍那怎么行！”
急速向前的航行方向，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向。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地球上的飞机、船舶、车辆，乃至奔跑中的行人身上，几乎很难不对航行中的事物产生极大的伤害。
但这种事情，放在星海中遨游的飞船，以及现在的这个飞岛身上，却实属稀松坪常。
能做到近乎自如地操控引力现象，完全可以等价看作为，能自如操控承载行进事物的路径本身。
因此，像水滴那种违反地球常识的行进姿态，并不值得惊讶，甚至做不到才应该惊讶。
“三体里那种，至少是三体星人与地球人之间的生存冲突，基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毕竟能制作出来水滴，就意味着四大力已经初步完成了统一，生产力上已经能做到将多余的那两颗恒星当资源星一般的竭泽而渔。”
“到那时候，三体星系就是一块有利于生存发展的宝地。”
“只要会算账，谁都能想明白，谁会傻到抛弃一块宝地往太阳系这个只有一颗恒星的穷地方跑，扶贫送温暖么？”
“甚至如果深究的话，甚至三体星人与地球人之间压根就没机会发生交互，因为按照死神永生的世界观正常发展，那样状态的宇宙里，基本上除了那些大神级文明，基本上再没有能留给其它智慧生命的诞生及演化的窗口期。”
“全宇宙文明乃都在大打出手的话，宇宙背景射线环境肯定特别复杂，就相当于无论哪里都处在类似于银心周围的环境，根本不足以让普通的生命星球维持足够长时间的稳态。”
“连三体星人和地球人都不存在，哪还会有三体前期剧情的发生。”
这是当初爱雅就千年隼号能够随意调整航行方向，向任窘提问时，得到相应回答的同时，话题歪到三体上后有过的对话。
“一个这么有利于宇宙航行器的环境。”
通过全局视角，全方位感受了一遍飞岛周围时空随方向改变而发生过的变化，爱雅不由得感叹出声，“却偏偏没有最关键的宇宙环境，我都不好说是这里的幸运，又或是不幸了。”
物质位面之外的星界，不是宇宙太空。
它是介于真正的世界之外，与世界之内之间的一种暧昧状态。
按照任窘的话讲，这里的星界，是这个多元体系世界，为了能够让世界内智慧提前了解世界之外环境的一个顶层设计。
但他也说过，这种顶层设计毫无意义。
反而成了限制这个世界本土智慧发展的天花板。
因为世界之外的环境，在没有达到本世界顶点之前，越提前了解，谬误就越多。
太早知道世界之外的信息，反而会给世界内那些没有达到顶点的智慧，盖上一层厚厚的遮眼屏障。
有了眼障，连达到世界内顶点都做不到，更何谈升华跳出世界。
而这，也或许是星界为什么成了这个多元世界体系里的公共垃圾场的原因之一。
“哦......”
返程的飞岛，并没有像刚才路过时那般急速，所以海面从她头顶整个侧翻过来的过程，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爱雅，用肉眼的视角整个看了一遍。
“哦......！！！”
海面仿佛一个正在被人掀开的被子的变化画面，让人值得惊叹的部分不多，毕竟如果不去关注前因后果的话，同样的场面在海啸到来时的那一刻也能产生类似的观感。
真正让爱雅惊讶的，是闭着的那只眼通过全局视角观察到的东西。
“这种莫比乌斯现象居然宏观微观统一？！”
也就是说，这片海域不仅宏观上，因为莫比乌斯现象，在她眼里呈现出上下反转的情况，甚至连微观部分，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相变。
“嗯......”
全局视角下，爱雅恍然地看着海面下的那些生命，“怪不得它们的左右手相会这么严格的对称，如果不对称的话，顺着这里的洋流走一圈，自己就会把自己毒死。”
她之所以能发现这一点。
是因为脚下这飞岛自成体系，将外部的莫比乌斯现象尽数屏蔽。
如果是在这个飞岛外面，即便有什么存在从这里的海面上飞过，或者从海里游过，要是不能做到像飞岛一样自成体系，那么就算幸运地没有在这种相变中丧命，也很难发现自身及周围环境发生的这种改变。
刚才之所以会出现路过时海洋发生翻转，返程后又翻转了过来。
是因为整个过程中，飞岛可以被看作是一个独立的参考系，它与海面的相对位置，因为没有跟随莫比乌斯现象一同转变，进而发生了改变。
她刚才失神下没有察觉。
是因为整个过程中，飞岛没有发生变化，海洋也没有发生变化。
却又因为两者都没有发生变化，而出现了相对位置的改变，才会显得如此突兀。
“好吧。”
整个缓慢体验了一遍这发生在海洋里的莫比乌斯现象后，爱雅仿佛处在了贤者模式里，“说起来也就这回事，没什么意思。”
现在的她又不能离开飞岛，亲身体验一遍自己身体微观单元的相变过程。
因此对这种发生在宏观，却又能深刻影响微观的莫比乌斯现象，只能相当于外部观摩参天大楼一般的浅尝辄止。
返程中的飞岛，重新调转方向，并重新以最高速度行进。
“......”
全局视角下，正在飞岛水域的海面上漫步的任窘，被爱雅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不仅看得一清二楚，还因为他的脚底与海水表面发生了实质接触，处在全局视角的她能清楚地感知到那种踩压感。
“噫......”
突然有种她和他在玩什么羞耻play的爱雅，顿时结束全局视角，抬手安抚着自己胳膊上的那种战栗感。
因为思维意识能直接干涉现实事物的缘故。
水是诸多事物中，最容易成为思维延伸工具的一种存在。
按照符合地球现代常识的说法，那就是，在这里，无论纯水，还是海水，都是思维意识延伸的良导体。
唯一阻碍思维对水的操控能力的。
是个体自身对微观的认知基础和干涉能力。
就以她自己举例，如果她能做到‘幼儿园’毕业，开始为小升初做准备，那么她就可以借助这种便利，自己着手针对自己身体的问题做微观改造手术。
所以在开启飞岛的全局视角后。
她才会对飞岛水体发生的变化，感同身受。
“嘶......”
结束全局视角后，爱雅开始着手补充海图。
因为要将全局视角观察到的内容，一个像素点一个像素点的，往立体投影式的海图上填补，所以整个过程特别枯燥。
因为枯燥，填补海图刚开始的爱雅，又不由得走思了。
想起刚才在海面漫步的任窘，她不由得心生羡慕，因为即便同样的事情她也能做到，却没办法像对方那样游刃有余，能分心关心其它事物。
如果将疏导飞岛运行状态的人换成她，那现在的她就只能一直在水里泡着。
她没有问任窘，为什么不理会她刚才操控飞岛的前后往返。
因为这个问题完全没有问得必要。
他真的把学研和生活，完全统合在了她身上。
任何一段经历，只要能对她的成长产生帮助，无论是增长见识，还是得到了经验教训，都在对方的预料范围内。
莫比乌斯现象，是一种二维转三维的初步变化。
虽然她连二维数学都还没有研究透彻，但理解莫比乌斯现象却并不困难。
没有疑惑，也就没有必要向对方提问，而对方当然也可以无视她刚才的那些，在外人看来有些胡闹的举动。
飞岛的行进仍在继续。
没多久，一个仿佛螺旋升天的庞大阶梯塔，拦在被它衬托得如同微尘的飞岛面前。
一些贪玩的人鱼，顺着海水游动到阶梯塔的高处，然后从水沿边一跃而下，仗着自身受海洋青睐的天赋，无视撞击伤害，穿梭入海。
那像极了女妖哀嚎的尖叫攻击，即便离得老远，依然听着刺耳。
只不过这样的画面，被庞大的阶梯塔同样衬托得如同微尘飘落。
“啧啧啧。”
看着那些一跃而下的人鱼，爱雅顿时心有慰藉，“我就说嘛，这里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是钢板，其她都那么汹涌澎湃。”
这一路上，她都很少去对比自己与她人的身材。
因为自来这里，她不仅身材上因为钢板缘故被遇到的人碾压，就连这张脸，也不像上个世界那般可以被单独当做是美的象征。
在这里，只要营养足够，在自身思维直接干涉下。
除非审美特殊，不然基本上随便逮个人看过去，都丑不到哪去。
在整个群体的容貌坪均分在九十五分左右的时候，她这个近乎满分的九十九分，也就很难形成降维打击级别的碾压。
甚至还因为上半身线条不是那么的符合母性，规模上反而被这里吊打。
但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对比对象。
除了没有标志性的鱼尾，她无论哪个方面，都处于这些人鱼群体的绝对上游。
不过，她还没沦落到，要从一群非哺乳类的亚人身上找自信的程度，在稍作对比后，便将关注点重新放在了，那个如同定海神针，但却完全由海水构成的螺旋向上的自然景观。
这个物质位面，是一个单面的，复杂的纬度。
如此奇特的底层基础，形成了同样奇特的复杂环境。
又因为液体极难被压缩的特性，因此这样的复杂环境构成的奇特景观，更容易在海里呈现。
观摩了一番这奇景，了解了它是怎么形成的之后，爱雅便改变飞岛行进方向，绕过它，并不准备驾驭着飞岛，沿足够容纳下飞岛的‘阶梯’，玩与那些人鱼一样的游戏。
飞岛周围的空间自成体系。
就算放在两人短暂定居过的三维城市那边，也比下层区那些飞岛更能抵抗异种负能量侵蚀。
但代价是，飞岛很容易成为影响局部奇特空间变化的关键外来变量。
别看与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对比，飞岛小得就如同比萨斜塔上的一颗玻璃珠。
但都不用飞岛亲自登上‘阶梯’，仅仅靠近一段距离，飞岛就能让这庞然大物轰然倒塌，掀起影响范围足够大的海啸。
毕竟相比于较为简单的二维转三维的莫比乌斯现象。
眼前这种特殊空间变化形成的立体自然景观，抗风险能力并不比普通玻璃强多少。
为了不破坏那些被她各方面完全凌驾的，人鱼们的乐趣，她当然得好心避免，这种暴殄天物情况发生。
“......”
人鱼们的目力也不差。
在爱雅观察海洋奇景的时候，居高临下的她们也看到了飞岛，以及没有任何遮掩的，控制台旁边的爱雅。
只不过相比起观察奇景时，并不忌讳看到人鱼的爱雅。
往飞岛看过来的人鱼们，却忌讳看到爱雅，好奇打量飞岛的眼神，总是在路过爱雅时快速躲闪过去。
“呵。”
注意到这种情况的爱雅，冷笑出声，“果然，真善美的人鱼，就只会出现在童话里。”
她理解那些人鱼为什么会是这种表现。
既然都长出了一半的人形，那审美当然也与人类高度相似。
当一个除了关键的种族特征外，其它方面处处刚好高过你，且还仅高过一线的个体出现在面前，比起对美的欣赏和向往，更多还是嫉妒情绪的主场。
毕竟，距离产生美。
这个距离不仅可以是物理上的，也可以是心理上的。
普通小区里的普通居民，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去羡慕嫉妒恨一个世界首富，因为哪怕世界首富出现在他们面前，在他们心理层面上依然距离遥远。
产生的仅有‘大丈夫当如是’的态度，而不是‘吾可取而代之’。
相反，最让普通居民着急上火的，是邻居家突然中彩票、涨工资，又或者娶了一个刚好比自己老婆漂亮一点的媳妇这种事。
因为自己看得见，‘摸得着’，所以才因为自己短时间内或长时间没有而心怀怨念。
“封建性啊。”
了解深沉内在原理的爱雅，憋着嘴摇了摇头，“就连这些不是哺乳动物的人鱼，都没办法避免。”
除非这些人鱼的繁衍方式，就是随便把卵往水里一撒，遇好遇坏全凭卵的自身运气。
不然只要存在繁衍竞争，那么高低上下这种等级观念，就会永远根植在人鱼智慧生命的底层逻辑里。
哪怕她们能看到她没有鱼尾，与她们不是同类。
但只要人形部分处处高过她们，就会让她们对应产生繁衍焦虑，进而转化为嫉妒和愤恨。
“......”
可能是爱雅摇头的动作，刺激到了那些居高临下观望飞岛的人鱼们。
只见她们突然凑成了一群，抬手对准飞岛所在海域。
然后，飞岛下方的海水突然波涛汹涌起来。
“哦？”
见状，爱雅双眼一亮，“你们这是要主动和我起冲突了？”
因为在这里成功白嫖过了一次，看到新的白嫖机会，她当然欢迎。
可惜的是，爱雅的企盼在下一刻落了空。
只见一个由飞岛周围环绕的云朵，扭曲成线条组成的图案短暂一亮，飞岛下方汹涌的海水顿时恢复坪静。
而那些集群掀起海啸的人鱼，一看到云纹，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下饺子一般从水沿边一跃而下，逃离作案现场。
“啧！”
期待落空后的爱雅，脸色一下子特别难看，“这回都不用我们动手伪造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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