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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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过渡

  “这里是哪?”

    “为什么这么暗?”

    “而且,还如此眼熟?”

    (不要动,不要想,不要好奇!)

    “感觉好久都没来过这里了。”

    “诶?天不是还亮着么?为什么挡窗帘?”

    “窗外头的风景真好看......我想起来了,这里是我家的一个避暑庄园。”

    “脚步声?有人来了?快躲起来,看看要做什么!”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闻!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封住鼻子!)

    “那两个男的我好眼熟,好像在哪经常见?但是在哪呢?”

    “诶?两个男的为什么要脸贴脸啊?为什么还在白天,他们就要准备入睡?”

    “什么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们中间的床上浮起来了!这味道好难闻!”

    “尸体!那是小叔的尸体!!如果那尸体是我的小叔,那尸体旁边的那个人是谁?!我大父在和谁在一起??!!”

    “......”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谁来救救......救救我!”

    “光!我看到了光!它好闻,白又滑,还好温暖!”

    “啊,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我的......救赎!”

    ......

    “......就这?”

    闺房内,爱雅将视线从客房内她那个‘未婚夫’的噩梦信息移开,看向再度变装成年轻管家的那个负责她‘私密’事物的半大妹妹模样的任窘。

    一脸的遗憾。

    “就这,还能怎么?”

    正缝补天绒毯的任窘,按照人设翻了个白眼。

    “亏我还期待着能不能看到新花样。”

    爱雅挥挥手,将手上的信息显示界面打散成空气,“这不就是请仑加击剑加冰恋那点事么,最多就是为了追求刺激完没了自家一个双胞胎弟弟,这样的事咱们在星盘社会阴暗面里见得多了去了。”

    “有黄、赌、毒这三个基本要素做锚。”

    任窘抿了抿这个身份刚来月事不久,而缺少气色的双唇,“就是掺再多花样,也万变不离其宗,见多了当然也就那样。”

    “话说。”

    爱雅突然压低声音,抬手斜着向上指了指,“他们头顶那个东西都不管这个的?”

    “地域神而已。”

    任窘按照人设再一次翻了个白眼,“只要上供的信仰足够虔诚,量大管饱,它哪会管这份信仰是怎么来的。”

    “呃......”

    闻言,爱雅顺着扮演人设愣了一下,“看你这意思,坏人做了坏事,只要因为害怕被发现而向它们奉上虔诚,它们还会帮忙掩护?”

    “这是你想到的,与我无关啊。”

    任窘放下手中的活,摊手,一脸与我无关的模样。

    “呃?你卖我?”

    说着,爱雅扔了一个枕头过去。

    “你不也卖过我?”

    随手接过轻飘飘的枕头放在一边,任窘继续缝缝补补。

    “那你这人还真记仇。”

    刚拿起另一个枕头的爱雅,考虑到自己就两个枕头,选择放下。

    “彼此彼此。”

    任窘应声耸肩。

    当然,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番对话,经过信息扭曲变换后。

    对应在舞台上,就成了一个对未来婚姻生活充满了忐忑不安的少女,与对少女没半点敬畏感的半大女仆之间的插科打诨。

    至于那些试图用占卜手段,回看这段历史的人到底在两人这看到了些什么,就只能基于对方在言情作品方面的功底说事。

    ......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

    这段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连正常该有的婚礼,都压根没举行。

    甚至新人之间都只隔了五十米的距离彼此远远看了一眼,就再没有任何交集。

    男方不过就是在见过这一眼后,签了份婚姻证明书,发往国都,得到神裔皇室相关事务部门的回馈后,便开始巡视有了他一份的财产去了。

    连最关键的神仆见证这一环节都没进行过。

    甚至因为身处庄园每晚都重复男方童年噩梦的缘故。

    达成婚姻关系后,他连庄园都不再踏足半步,反而找人在庄园附属领地的外围,用一周时间新建了一座庄园,和他从国都带回来的初恋情人定居在了那里。

    反倒是男方那个五岁大,他名义上的年幼堂弟。

    被美食诱惑,每天都会以庄园下一代主人的身份,来庄园这边蹭吃蹭喝,如果不是他妈严令禁止他在这边过夜,甚至都想要直接住进来。

    至于男方为什么能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因为新人里的女方是个连娘家人都没有的孤女。

    没有娘家人撑腰,一个孤女当然会被达成连名义都欠缺的婚姻关系后的男方,随意拿捏。

    至于女方为什么连一个可以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那就得问当初灭了爱雅现在这个身份父辈上一代全族的歹人们了。

    要不是用荣誉谋杀的手段谋图女方家产太败坏男方的家族名声,说不定才达成没多少实质内容的婚姻关系不到一个月,她就能提前从这个任务里脱身了。

    而时间到了第三个月。

    那个让爱雅扮演的这个背景角色成为关键的重要角色,终于登场了。

    在她解决完早点,按惯例,随机挑了一个合适时间,乘马车巡视领地情况时,一群难民进入了她领地范围。

    而为首的,就是那个两人已经阔别多年的同乡——壮壮。

    然而相认的,就只有任窘和壮壮两个。

    爱雅?不过是一个雇佣壮壮认识的任窘的贵族家妇人罢了。

    毕竟壮壮他那正义之神麾下圣武士的身份,并不能够让他免疫这场大戏施加在他身上的剧情影响。

    在壮壮眼里,爱雅是另一个模样。

    出于避嫌,当然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

    “这些年,你的经历还蛮丰富的嘛。”

    在爱雅履行她那份领主责任,在他一个分身扮演的奶妈,以及另一个分身扮演的年幼女仆陪同下,与治下农奴妇女询问田地情况时,车夫打扮的任窘,正依靠着马车旁的树干,来回打量着仿佛老了十来岁,满脸沧桑的壮壮,以及紧贴着壮壮腿的他养子。

    “还好。”

    比起过去,见了世面的壮壮健谈了不少,“我都没有想过我们还有再遇的时候,能跑这么远的地界,你也不差。”

    经过你来我往的一番试探后。

    “话说,你那个妹妹哪去了?”

    重新恢复过往那番熟悉感的壮壮,从姿态上看,明显放下了些许戒备,“你们不都一只都形影不离么?怎么突然分开了?”

    “我们没分开。”

    一片枯叶被风吹着落下,任窘顺手接住,放在指间捻着,“她就在这里,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

    这个车夫身份是他加戏的结果。

    所以处在车夫身份的他,完全没必要严格遵照剧情设定。

    “这里?”

    抬眼扫视了周围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的壮壮,神色暗淡了一下,显然想歪了,“难道你也一样?”

    “什么也一样。”

    任窘表现得很无所谓,转眼认真看向壮壮身边的孩子,“这是你和月玲草的儿子?眉眼可真像她,瞧这模样,长大以后一定比你帅气。”

    “算是吧。”

    听到任窘这话,壮壮眉眼里的暗淡越发明显,抬手摸了摸身边孩子的脑袋。

    “什么叫算是吧。”

    任窘故作诧异地认真看了壮壮一眼,然后继续故作着摇了两下头,一副不准备在这方面深究的态度,转而看向正在临时营地那边生火做饭的那群难民,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拖了这么大群累赘,不干你的佣兵了?”

    一个合格的种姓社会,必须要有一个承受所有恶的群体。

    只有这样,才能让种姓金字塔的中下层,能够驯服地接受自己的社会位置。

    没看到这群难民一来,害怕自己那份生存资源受损的领地农奴们,对着爱雅这个领主笑时的笑容,都真诚了不少么?

    “我只是在践行我心里的那份正义。”

    壮壮摇了摇头,用姿态来否定任窘对那群难民累赘的说法。

    “正义?”

    任窘应声挑了下左侧眉毛,故作恍然地看着壮壮,“你果然成了正义之神的圣武士。”

    “你知道?”

    这下诧异的轮到了壮壮。

    “你以为我是谁。”

    任窘将捻成长条,变换形态后脆嫩的如同新长草杆的枯树叶含在嘴边,傲然一笑,“当年那场事故,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

    半眯眼看了下被任窘上下晃动的草杆,壮壮掩饰着瞳孔里的金光,扫视了他一眼,随后松了口气,“还好。”

    “嚯。”

    被窥探了的任窘,再次挑眉,“看来不仅当初我看清楚了你,你也看清了我,有意思。”

    然后他话音一转,用疑问的语气问壮壮,“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发现之初就把我讨伐了?”

    “只有身具恶行的人,才是被讨伐对象。”

    壮壮半弯着腰,俯身将身边的孩子抱起在怀里,“你又没做过恶,我为什么要讨伐你。”

    “而且......”

    话说到这里的壮壮,神色上越发寂寥,“就算你现在做过恶,有过见恶而不讨伐行为的我,也没资格讨伐你。”

    然后还带着一丝苦笑意味的,向任窘展示了一下他的状态,“你看看现在的我就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得到信主的回应了。”

    而在他向任窘展示自身落魄时,他怀里的孩子,懂事地抬手抚摸着他沧桑的脸,成功让他的脸恢复了些许暖意。

    “你都在吃你过去的老本了。”

    任窘应声做出了然的表情,然后皱着眉看向难民的临时营地,“为什么还这么拖家带口,你觉得你还能再坚持下去么?”

    “就是坚持不了,也得坚持下去。”

    壮壮寂寥的面庞一整,严肃起来,而他怀里的孩子也跟着放下手,严肃地看着任窘,“总得有人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们是人,不是可以被随意决定生死的牲畜。”

    “这就是你的正义?”

    “这就是我的正义!”

    “那为什么你的正义没有得到正义之神的回应?”

    “这个......呵......”

    被任窘这扎心一问,问得再难维持脸上严肃,壮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不确定我还能检查多久。”

    “不是我说你。”

    任窘表现得一点也没有为刚才的扎心之举而内疚,还故意用怪表情逗了一下,正怒视他的孩子,“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义神选,但我比你清楚,正义这种东西,太主观了,也太容易与现实脱节。”

    “那你怎么说。”

    壮壮脸上的表情认真起来,反而让他怀里的孩子面露疑惑,“你从小就懂很多大道理,说不定你能解释我心里的疑惑。”

    “那好。”

    一副‘我就等你这句话’态度的任窘,再一次看向临时营地里的那群难民,“我就用你拖家带口的这群累赘举例。”

    “他们不是累赘......算了,你继续。”

    下意识反驳任窘的壮壮反应过来,选择了妥协。

    “你想要拯救他们,这是你的正义没错。”

    任窘虽然因为刚才壮壮的强硬态度,被圣武士那一闪而逝的气场冲得脸色一白,但依然那副无所谓的状态,“然而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我知道。”

    壮壮表现得,显然比经常受生理因素影响而时不时智商掉线的爱雅,要强上不少,“就像你为了完成那不可能完成的交粮任务,在村子里强制做的那一套一样,是这里的环境问题。”

    “你是不是在想要召唤圣光惩罚针对这些人的恶人时,没有获得正义之神的响应,才对正义本身产生怀疑的?”

    然而在壮壮回答任窘的问题后,他没有就什么环境问题延伸主题,而是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与现在状态无关的问题。

    “你这问的。”

    壮壮再一次以苦笑的面容摇了摇头,“就好像当时你在场一样。”

    虽然壮壮的话答非所问,但显然已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是因为你只想到了这里的环境有问题,却没有给出解决这种问题的答案。”

    任窘眯着眼睛,仰头看向树荫外的天空,“再坏的瓶子,只要它还能装水,那它依然是个瓶子,在找到更好的瓶子替代它之前,不能轻易打碎它,不然就是在作恶。”

    “我知道。”

    壮壮应着任窘的这番比喻点了一下头,“然而无论是我学着你当初在村子里做的,还是其它一些办法,都没办法获得信主回应,所以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是我说你。”

    任窘突然低头看向壮壮,故作无赖神色,“一个快要被被少数服从多数束缚成提线木偶的东西,你还信它做什么!”

    在任窘这渎神之语脱口而出的刹那。

    一道半金半白的圣光,突然从壮壮身上发出,如斧如刀地劈砍向他。

    然而还没等壮壮反应过来,这道圣光斩便被看似什么都没做的任窘挡在额头三寸之外,没有分毫寸进。

    对此,无法将圣光控制收回的壮壮,只能脸露歉意。

    “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静候在一旁的爱雅,终于上场。

    只见她严厉地看向控制不了由自己身体发出的圣光的壮壮,“在我的领地上,禁止任何伤害发生!我以领主的名义命令你,把它收回去!!”

    然后,上一刻还不受壮壮控制的圣光,下一刻突然驯服下来,缩回了他体内。

    “你在做什么!”

    入戏的爱雅,在圣光缩回的刹那,严厉地看向任窘扮演的车夫,“为什么要起冲突!”

    “我没有和我这久逢的朋友起冲突。”

    只见任窘不当回事的耸耸肩,用手势示意了一下他与壮壮的熟稔,“我不过是不小心说了真话,得罪了一个小心眼的家伙而已。”

    “抱歉。”

    跟着做手势的壮壮,这才向他没认出来的爱雅做了个圣武士礼仪,“是我这里失态了,善良美丽的领主大人。”

    自身身正,影子也不斜,因此基于人设表演的爱雅,一点也不杵这个出现在她领地里的圣武士。

    “哼!”

    只见她对着很有可能造成领地混乱的这个圣武士冷哼一声,“你们叙旧归叙旧,但记住必须得遵守我这领地的规则,明白么?!”

    “明白。”

    壮壮的态度异常端正。

    就连他怀里,受血脉影响,自爱雅上场后就愣愣地盯着她脸看的孩子,都反应过来,同样态度端正地板着脸。

    对自身魅力很有认知的爱雅,按照人设对孩子展颜一笑,在身边奶妈和女仆陪同下,转身退场。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选择服侍她了。”

    恢复常态的壮壮,揶揄地看了一眼任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你妹妹差不多美,身材又明显有这么大缺陷的人。”

    “少来。”

    任窘直接用‘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的态度,应付过去,“你还想不想搞明白你现在的问题了?!”

    “去玩吧。”

    感觉到怀里的孩子,眼神一直跟着退场的爱雅,壮壮将孩子放下,在他背上轻推了一下,然后看着孩子跑到爱雅身边,进而对孩子靠近后,却因为害羞而逡巡不前露出笑容。

    “你没办法反抗大多数的恶,这不仅是你的问题,也是你背后那个需要面临的问题。”

    因为说真话不再担心反噬,所以任窘说的很直白。

    “大多数的恶?”

    听到这话的壮壮,转头看向临时营地那边的难民,有些不理解,“可在这里,他们才是大多数。”

    “你的眼光还是狭窄了。”

    任窘摇了摇头,指出了壮壮的错误,“这里的情况,不仅这里的人了解,就连海里的人,以及其它地方的人也了解,但他们都不认为这里有问题。与这些人相比,你认为的大多数,才是少数的那一方。”

    “......”

    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壮壮,沉默下来。

    “现在,知道了这个,你还准备再坚持下去么?”

    “......”

    壮壮仍在沉默,但却态度坚定地点了点头。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这个问题并不无解。”

    任窘翻手间,拿出一把普通样式的标准长剑,无视了握住它剑柄后,就开始冒烟的手,“正义苍白而脆弱,但不能就此让它泯灭在人心深处,因此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保护它。我不清楚它为什么会被当成垃圾一样的沦落在星界,但我希望这把苍白的正义能让你找到那个答案。”

    “谢谢。”

    壮壮郑重地抬手,将长剑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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