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过渡
壮壮引领着的难民，也就两百来号人。
这么些人聚在一起，地球上会被看作是动乱之源。
但在这个物质位面，即便这么多人涌入一个防卫力量不到五十人的领地里，也不会被领地主人看作是隐患。
相反，要不是有壮壮这个只能自卫，不能反击的圣武士在。
这两百多号难民，早就被一路上他们路过的领主生吞活剥了，而且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这些在地域神系掌控国度里的，不被当成人的，不可触摸者，就是活着的赎罪券，折磨他们不仅不被当成是罪，还能获得福报。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境遇。
没人在意，更没有人会去探究。
既然神明说他们是什么样的，那他们就是什么样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因此虽然爱雅为了掩饰，她为了完成任务而收养壮壮那个养子的这个目的。
基于这个身份的善良人设，准备连带将难民里另外五、六个孩童也一起收养。
但她收养后，能被获得承认是她这个身份养子的，依然只有壮壮的那个养子。
毕竟，只要壮壮还是被正义之神承认的圣武士一天，就没人敢把圣武士承认的孩子当作是不可接触者。
除非，签发相关身份文书的领主背后的地域神准备与正义之神打神战。
而其他孩子，就只能通过她代为缴纳的赎罪金，稍微抬高一点点身份后，以壮壮养子的身奴身份被养着。
对于爱雅收养一个圣武士的孩子当养子这件事。
住在领地边缘的那个男领主，完全不把这当回事，甚至都没派人过来询问一二。
毕竟养子就只是养子，在家族谱系的排序上，连不被正式承认的私生子都不如。
不被正式承认，但具有血脉联系的私生子，在父辈去亲自侍奉神明之后，还能获得一部分父辈遗产。
而养子，如果没有特别的遗嘱说明。
不仅没有养父母的遗产继承，甚至还要面临着被真正的继承人，追究养父母养育他到成年前的各种耗费。
要不是要给光明圣母这个同一位面的它域正神一个面子。
地域神系这一方，仍选择保留了这个名存实亡的收养制度。
不然爱雅为了完成任务，还真的想办法自己亲自生一个出来。
......
又是三个月多时间过去。
按照这里的规矩，达成婚姻关系满五个月后，新人要开始新的社交关系。
因此，不管是爱雅的庄园这边，还是她那个，到目前为止连第二次正式会面都没有过的‘丈夫’的庄园那边。
都在为前往国都做准备。
要离开庄园远行，当然不能像两人之前那样，提了个行李箱说走就走。
虽然只是国境线内的一趟远行，但为了这趟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远行而做的准备，不亚于一次搬家。
要跟着爱雅走的，不仅有管家、奶妈，和贴身女仆，就连她收养的那七个孩子，也都得随队行动。
队伍里有孩子需要照顾，准备工作的标准，就不能按照成年人来随便应付。
“呃......”
爱雅奇怪地看着正在熟练安排相关事宜的奶妈模样的任窘，“你以前养过孩子？怎么感觉你比妈还熟练。”
他们两个虽然有着完全相同的过往记忆。
但这份相同，只停留在他们遭遇异常事件之前。
第一个任务世界里的经历，在对方的有意分享下，她还能代入一二。
然而第二个任务世界的那四十万年岁月对她而言，仍然过于漫长，为了不被那种沉甸甸的厚重感压垮，她连窥探都不敢。
而这，也成了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区别。
第二个任务世界里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她不得而知。
所以在看到对方安排相关事项时的那种熟稔感，不由得怀疑对方是不是在第二个任务世界有一个生过儿育过女的母亲马甲。
育儿知识她虽然也懂，但没有亲自体验过，绝对做不到对方这种游刃有余。
就连那些有了两、三个孩子的母亲，在自家孩子要在学校安排下参加夏令营活动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安顿才好。
手忙脚乱的，恨不得把春夏秋冬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上。
而像对方这种准备全面，却又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累赘和臃肿的安排，怎么不让她往这方面瞎想。
不过虽然她要说的是这个意思，但真正出口之后，却成了：“阿妈你不是不愿意我收养那些孩子么？怎么张罗得比我还勤快？”
“没吃过猪肉，还不兴我见过猪跑？”
奶妈模样的任窘给了爱雅一个相当严厉的眼神，“换你看了别人开了两百年的托儿所、学前班和小学，你也能这么熟练。”
虽然任窘说出口的，肯定不只有这个，但爱雅却只能听到这番话。
毕竟这个身体的单线程，让她实在没办法一心二用地同时翻译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
“......”
应着任窘严厉的眼神，爱雅符合人设地瑟缩了一下，脸上挂起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
前往国都的远行队伍启程后。
爱雅终于对地域神系对这片土地的影响力，有了一个直观了解。
一路上，在队伍行进中，哪怕仅仅只是遇到了一个神龛，只要是本国神明，队伍都得停下来供奉一番。
这个也就地球北海道岛面积大小的国度。
以任窘和爱雅过去的旅行速度，一天就能绕着周长走好几圈的小地方。
因为在这本就崎岖的道路上，实在是遇到了太多次本国的地域神神像，正常骑自行车昼出夜伏也才不到十天的路程，居然足足走了近一个月。
可惜因为不在自己家，在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身份人设。
不然爱雅在远远看到国都轮廓的那一刻，绝对会第一时间发出‘真特么磨叽，这一路上就是给人当散财童子来了’的吐槽。
队伍抵达国都后，进驻的是男方家族在国都的产业。
至于爱雅这个身份父辈在国都的产业，早在对方意外身亡后，就不知不觉间换了主人。
因为她这个孤女身份而轻视的缘故，男方的队伍与她的队伍在穿过国都城门那一刻，便彻底分道扬镳，前往了他家族所在地。
而爱雅的队伍，则只能在一个刚好能容纳下队伍所有人的商铺后院落脚。
连最基本的男方家宴都没获得参加邀请。
虽然没得到男方家族家宴的邀请，但在队伍刚进驻完成不久，一份份公开宴会的邀请函便被专人送上了门。
这些仿佛报复性涌来的邀请函。
并不是国都社交界对男方家族欺负这个孤女身份的行为打抱不坪。
不加任何遮掩修饰地讲，就是一大群有依有靠的婚后人士，邀请人过去看笑话的。
但邀请函既然送上了门，那爱雅就不得不应邀，按照对应的时间前往对应的宴会。
按照这里的社交规矩，刚结婚的新人，不得拒绝任何送上门的公开宴会的邀请函。
至于明显带有私密属性的宴会，傻子都知道举办私密的宴会是为了什么，当然可以对这样的邀请视而不见。
于是，当爱雅来到国都的第三天。
就一身婚后妇人打扮的，坐在宴会角落当蜡像。
「你快给我一个排解这种愤懑的办法！」
爱雅一边当着蜡像，被动接受着与会众人的不加任何情绪掩饰的打量，和各种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一边眼神示意她身旁贴身女仆模样的任窘，「我都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那两把西瓜刀了！」
玛德！
要不是需要沉浸式扮演。
她绝对现在提着两把刀从南城门一路砍瓜切菜到北城门，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
反正在这地域神影响的土地上，不仅人活着的时候要供奉信仰，死后的灵魂也得前往神明那里，为国土建设和稳定添砖加瓦。
她在这里杀人，也只会得罪这里的神，完全不用担心人死后灵魂把她往下层界拉扯。
在这里这种只要信仰虔诚，遵守皇室律法外，就百无禁忌的规则下，人性里的恶真的可以无限放大。
那些觊觎她脸蛋，不在乎身材，想要磨豆汁的眼神还能耐住性子。
但那些一看就把她当菜肴，真的准备采集烹饪的眼神，就相当令人发指了。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放在膝盖上的手没攥起拳头，然后顺势打过去。
她原以为，在智者议会主导的地域，路过的那个地域神城池，就已经很恶心了，但再与这个地域神大本营诸国之一的国都对比，简直一个人间一个地狱。
她就奇怪了。
既然这里的人心这么黑暗，那为什么没让这片位面土地被下层界侵蚀，坠落进下层界，成为无底深渊的一部分？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邪神都死哪去了？
虚假的邪神：利用少男少女的方兴未艾，搞邪神演唱会攫取信仰，薅人心智。
真实的邪神：直接在物质位面合理合规地创造人间地狱，让魑魅魍魉都能以高高在上的身份在人间乱舞。
“忍着。”
然而任窘回给她的，是这么的轻飘飘。
「可我忍不了了！！！」
嘴角那份蒙娜丽莎式的娴静弧度几乎快要破功，额头已经微微凸起青筋的爱雅，垂下眼帘，掩饰住自己显露出来的愤怒眼神。
“不要被愤怒情绪蒙蔽心智。”
半大贴身女仆模样的任窘，脸蛋粉里透红，一副看着宴会场面跃跃欲试，眼含向往，但却谨守职责站在爱雅身边一动不动，“你就没发现，你一点都没受空气里那加了料的香薰影响么？”
「废话！我是什么人！」
眼观鼻鼻观心的爱雅，直接在心理翻了个白眼，「加了料又如何，老子是它们祖宗！！」
“都说了，不要被情绪蒙蔽心智。”
任窘那与外表状态严重不符的淡然语调，如冷水般浇在爱雅心上，“你确实不会往加料成分驱赶的方向发展，但坪时这时候你不都试着主导这种场合了么？你现在有这种本能想法么？”
“......”
爱雅愣了一下，在心里点点头。
确实，她之所以能引来酒神关注，关键就在于她这个身体对相关气氛那种舍我其谁的霸道本能。
不管举办的宴会是为了什么目的。
只要她在场，都能主导成单纯的狂欢。
但现在，且不说空气里弥散的香薰被加了料，就是没加料，她都没有半点成为这宴会主导者的冲动。
“很好，你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是为什么？」
思绪一被转移，身周宴会的一切堕落氛围，乃至旁人看向她的不敬眼神，都仿佛异常遥远，再也影响不到她。
“这个问题，就当是我留给你的作业。你自己细细揣摩，不要管对错，揣摩出来什么就是什么。”
「为什么？」
“生命，尤其是智慧生命的情绪现象，与地球的大气混沌系统一样，都是只有容纳这个系统的主体自身才能摸清楚的东西。情绪现象，是客观事物中，少有的需要主观者自我验证的存在。只有研究者自己先找到自己的基点，才能以主观映照客观。”
「呃......说简短点。」
“我的经验没办法套在你身上，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得由你自己做主。”
“......”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任窘这话后，爱雅感觉自己有点小雀跃。
就感觉像是过去爸妈欣慰地说自己长大了的时候的那种开心。
不过这种情绪状态虽然少见，但还不至于让她从当前的扮演里出戏。
“我到窗口边探口气。”
“帮我看住这位置，别被人占了。”
掐着点，对身边扮演着女仆的任窘这么说了一句后，爱雅起身，沿着会场边缘，来到公开且没有任何遮掩物的窗口边。
她的这个举动。
就像是比赛时裁判打响的发令枪。
会场里那些年轻的未婚男士，纷纷往窗口边靠拢。
毕竟即便在这里的社会审美里，她的身材缺陷过于严重，但这张脸还是能艳压群芳。
就连那些结了婚的神裔公主，在会场露面后，都被她对比的不得不脸色难看的离开。
美色当前，当然会有很多不在意缺陷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蜂蝶，闻着味的簇拥过来。
再加上她这个身份在婚后没有与丈夫同过房的传闻，那些想要抢先一步尝鲜的货色，当然会不顾形象地赶过来。
然而。
两人商量后，有意塑造出淤泥而不染的光洁人设的爱雅，立刻按照任窘传输给她的相关数学公式，编辑起了身周开始发散的力场频率。
于是，都不用她说什么，做什么。
单纯一个淡然的眼神，就喝退了任何意图靠过来搭讪的蜂蝶。
这场公开的宴会，就是给已婚妇女，提供从未婚男士里挑选情人的机会的，一些已经抑制不住冲动的男女，早已离开宴会主场，在举办宴会的庄园花园里，成就各自的好事。
哪怕这些男女自认为位置隐蔽。
但在宴会建筑居高临下的窗口边，以及庄园主人故意的景观布置下，依然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早先一步苟合的男女们，在欢欣鼓舞的同时，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助兴的工具，丑态百出，成为了仍留在宴会主场里众人的笑料之一。
除了头顶上那轮银月，找不到任何可入眼景观的爱雅，仰头望月了半个小时后，掐着点离开窗边，返回宴会主场。
“○○○！”
在即将路过一个脸色难看的未婚男士时，自动屏蔽了脏话的爱雅，听到了对方嘟囔的内容，“那小○子是沾了她主人的光环了？裤腰带收那么紧干......”
然而当对方看到她迎面走过来时。
嘟囔到了一半的话，立刻被他咽了回去，然后在尴尬的同时不失风度地将路让了出来。
既然要立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设，并且谁来也不好使的那种，即便遇到的人社会地位比她高，爱雅依然选择以目中无人的态度应对。
因此她连最基本的回应礼仪都没有，轻飘飘地走过，只留下一阵香风，让被她路过这人没有形象地瞪鼻孔嗅闻。
「呵，这味可不是那么好闻的！」
虽然脸上不好表现出来，但利用自身体质优势给对方下了黑手的爱雅，在心里冷笑，「既然你自卑自己的本事和技巧，那就干脆当好你的插座吧！别再祸害未成年！」
回到宴会主场。
看到那被各种不怀好意的来客，应激得眼泪汪汪，把受言语欺负的半大女仆形象演活了的任窘。
“......”
爱雅强忍下自己的吐槽欲，步伐轻稳地回到坚守自己座位的女仆身前，“走吧，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说完，也没给入戏的任窘按照女仆人设疑惑提问的机会，转身就走。
这种公开性质的宴会，虽然有严格的入场时间，却不禁止与会者提前离开。
那些目光黏在她背后的与会人员，在她脚即将踏出建筑大门时，才终于松了口气，仿佛忘掉刚才连搭讪都不敢的尴尬不堪，重新沉浸在宴会氛围里。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