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再临海
国度三千。
听起来是挺壮观,很有游览一遍的价值。
然而只要多经历这三千国度里的几个典型就知道。
这地域神系麾下的诸多国度,完全没有任何可游览的必要,因为它们本质上就是些帮助它们头顶诸神维持土地影响力的工具。
实际统治这片土地的那些皇/王室、贵族,以及贵族之下的领主们。
目的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千方百计让其下那些被统治民众,承认他们脚下这片土地,属于这些统治群体,属于统治群体头顶的诸神,仅此而已。
只要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智慧生灵,默认这一事实。
对于地域神系而言,这片土地就是它们神国在现实的延伸。
虽然只是另类的延伸,而不是海洋之于海洋神系那般可以等同神国,也无法提前遏止一些阴谋诡计的发生,但只要正式场合足够强势,些许细枝末节的损失并不算什么。
“这地方被分的,可真够稀碎的。”
一次地脉跃迁过后,感知到一下子跨过去十数个国度的爱雅,看了眼前方两人即将步行到达的区域,不由得扯了下嘴角,“这么远都能有一块飞地。”
前方那片区域,依然隶属于她那个任务身份所属的国度。
因为地脉跃迁时,对地脉节点外显的特征指数有一定要求,所以她为了省事,大多都找特征相似的当踏板。
因此这一路上,两人经常能遇到隶属于那个国度的飞地。
这地域神系麾下的三千国度,领土疆域用犬牙交错来形容,都属于形容不恰当的那种。
除了各国的核心地带外,中、外层的领地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套娃、隼牟、黏贴渗透、螺旋纠缠一般的。
旨在尽可能让所有外人看起来摸不着头脑、理不清思绪。
存世时间越长的国度,其领土分布情况就越发复杂,越难以研究。
战国苏秦一人领六国相印的夸张情况,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一个拥有实际领地的领主,都可以身兼三百个、乃至更多数量的国度的隶属身份。
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如果真的点算这其中的纠葛,我封臣的封臣,既有可能是我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又有可能是他人的封臣,也有可能是我岳父的岳父,还有可能是我女婿的女婿,更有可能是我和我女儿的女儿、我和我女儿的女儿生下的,我的母亲。
让P社玩家都难以望其项背的那种。
为什么蓝鸢家的计划需要持续那么长时间。
因为如果理不清这其中的复杂关系,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
但凡手段简单粗糙一点,都有可能引来整个地域神系下属所有国度的反噬。
裂土封王后,与旧主一对一,基于对旧主的熟稔,即便开启战端,打全面战争,也都能做到至少五五开的胜算。
而要是引来其它势力入场,哪怕一开始没对上全体地域神系国度的程度,仅仅看起来只是一对三、一对五,也都只能躺倒等死。
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体系里。
引入的变量越多,其后输出的结果也便越复杂。
混沌系统在国与国、势力与势力、群体与群体、个体与群体、个体与个体的混杂状态里也同样适用。
在蓝鸢家与旧主的冲突里,但凡再多引入一个变量,都会引发链式反应,牵扯进其它看起来无关的存在。
直至场面失控,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
看着前方那块飞地里,民众与周围其它领地领民相比那面有菜色,领地经济凋敝的状态,爱雅突然明白,蓝鸢家的计划为什么会在同一主神的默许下成功了。
“核心地带因为战争影响,经济日趋崩坏也就算了。”
数年的领主经验,让她一眼就看清了那块飞地的内在问题,“连这远离战端的领地,都搞得民心背离,邪教徒滋生得遍地都是,也不怪你祖宗会放弃你们。”
没有传送门能直达核心地带的飞地。
压根不用为战争的持续而去支付什么代价。
也就是说,这个比大后方还大后方的飞地,完全不用去管前方战事,自己专心经营,发展内部经济即可。
但一个不受战争影响的领地,居然发展到民生凋敝,连最基本的信仰所属父神的局面都维持不住。
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它的上层建筑本身出了问题。
而‘圣人之泽,五世而斩’这个道理,在神明与神裔之间也同样成立。
哪怕血裔后代最开始有着直系与旁系的区分,但到延续相当长一段时间后,这种直、旁区分也就没了区别。
就算几百代之后的孙子,仍是孙子。
但当祖宗的在看待这个孙子的时候,与看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比起血脉亲情那点联系,在岁月面前,只有与自身身家性命攸关的那部分利益,才是永恒。
自家直系子孙越来越不成器,死后灵魂携带上来的大地权限质量越来越差,当然会被成器且高质量的,同是自己血裔的旁系子孙比下去。
只是被出身旁系的下属裂土封王。
这已经是顶头的祖宗看在其直系子孙的份上,宽宏大量的结果。
要是真不在乎这份情分,直接让旁系取代直系上位,也不成问题。
比起让旁系用几百代、几千年时间铺垫地成功裂土封王,旁系取代直系成为皇/王室的情况,才是地域神系属下诸国的常态。
“看问题不要单看现状。”
穿得如同法师学徒的任窘,稍微提点了一下爱雅吐槽话语里的问题,“它那些个直系后代就是想成器都不行,毕竟上梁已经歪了,下梁就是想正,也正不起来。”
“看你这意思,应该是有什么高层内幕。”
经典女式法师保守装扮的爱雅,被兜帽和面罩遮的,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随着扭头回看的动作,瞥向侧后方的任窘,“捡你能说的说一说,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因为飞岛控制台变化成了法杖模样。
拿着这么一根法杖在人前行走,如果不作法师打扮,很容易引来祸端。
所以她这手持法杖的形象在外人面前露过几面后,她自然而然地穿上了法袍,冒充起了流浪法师。
而法师即便是流浪的,身为思想上的贵族,身边也当然少不了学徒陪侍。
因此原本两人那种离家大小姐与随身管家的扮演关系,自然转变成了法师与学徒。
“这里的这些东西,我就直接用大地神明来指代。”
因为不再需要扮演管家角色,任窘表现得就随便了一些,“大地神明和那些与它们相对的天空神明,也不是一直这么相安无事。眼下这种几乎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是上一次冲突过后双方妥协的结果。”
“咱们能在智者议会控制区域看到地域神系属下的城市,在这里却看不到有着智者议会的城市。”
顺着任窘的话题,爱雅提出了她自己的看法,“看来上一次天空与大地的冲突,是大地一方占据优势了?”
“上层的冲突,与下层的情况不能同日而语。”
任窘没有摇头,却用语言表述否定了爱雅的猜测,“这片区域见不到智者议会城市,不在于上,而在于人心。”
“明白了,你继续。”
“在上一次冲突发生的时候,象征着叛逆的那位也入了场。”
连续上话题的任窘,抬手点了下爱雅,“你那个身份所属的父神,就是大地诸神里,对上叛逆的那群里的排头兵。”
“叛逆......”
爱雅回想起自己当初被叛逆之书不知不觉中影响的情况,不由得再度咧了下面罩下的嘴角。
“对上象征叛逆的那位,结果你也能猜到。”
炮制过叛逆之书,将其改造成愚痴之锤的任窘,反倒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哪怕它只是个排头兵、马前卒,依然免不了血脉后裔全体反叛的结局。至于反叛的结果,你也知道,所以它现如今的那些血裔,都是在那场冲突过后再造出来的。”
在两人对话过程中,步行中的两人,已经正式迈步进入这块飞地。
流浪法师的身份,在这些上头不做人的领地民众这里,很具有威慑力。
毕竟名义上保护领民安全的领主不管事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对流浪法师的失礼,都会成为灭顶之灾的源头。
即便隐藏身份,藏身在民众里的邪教徒。
在看到两人路过时,也都乖乖躲闪,不试图搞任何事端。
毕竟能老老实实隐藏身份的在沃土里传播信仰,傻子才会没事跳出来找死。
“那它的直系血裔不成器,一代不如一代,又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因为周围路人都退避三舍,即便身处在别人家的神国另类延伸环境里,爱雅问问题的时候也不加任何遮掩。
“让逆变丢了叛逆之书,甚至连影响力都退出这个物质位面的强力神明,逆变不敢得罪。”
任窘抬起手,驱动不远处的一丛杂草疯长,让疯长的杂草眨眼间化作一个成年人巴掌大小的拍子,给了一个远远地朝两人吐口水的熊孩子一巴掌的同时,还不忘继续给爱雅解释原由,“但不妨碍它报复那些敢直面它的喽喽。”
“于是那家伙的血裔后代就被诅咒了?”
爱雅目光朝向前方,连看都不往熊孩子那里看一眼。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算不上是报复。”
继续用杂草变化成的绿色利剑示意不服气的熊孩子的父母,摆出一副‘你们要是不管教,那我就帮你们斩草除根’的态度后,成功看到熊孩子被他父母混合双打场面的任窘,满意地点了点头,“被诅咒的是它们这些喽喽本身。”
“也是,如果只是诅咒血裔,那只会显得对方只能无能狂怒,连正面对上自己的喽喽都无可奈何。”
通过叛逆之书,另类地在逆变神那里吃过瘪,爱雅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的影响力现如今已经被驱逐出这个物质位面,就可以小瞧对方,“那它的那些血裔,是不是就成了它对抗叛逆诅咒时被偿付的代价?”
“嗯,差不多。”
任窘将目光从被打得惨哭的熊孩子那里收回,“即便它们是正面对上逆变神的功臣,但在未来有一天必会背叛它们上司的这份诅咒威胁下,该有的功劳会很难落实在它们头上。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被它们的上头抛弃,这份诅咒的代价就只能转嫁到自己血裔身上。”
“原来如此,我说蓝鸢家为什么非得要裂土封王。”
血裔体系下的能者上、不能者下,即便带有一定的下克上性质,但更大程度上更像是一种体系内的正常新陈代谢。
比起取代旧主上位成原有体系的新皇/王室,裂土封王,并与旧主大打出手的情况,更能体现叛逆这个概念。
现在看来,那个当父神的,不仅仅是坐视蓝鸢家计划裂土封王,还更可能做了推手。
蓝鸢家临近计划成功时,对她那个贵族孤女身份动手时的不顾面皮,已经摆明了这一家子的不怀好意。
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个体,脑子足够清醒,就不该任由蓝鸢家的丢面皮行为,成功达成目的。
然而蓝鸢家旧主在这个过程中,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如果不是对方从血裔联系层面着手,根本达不到这种鬼遮眼程度的隐瞒效果。
......
这块飞地的面积不大,也就几万亩的程度。
以两人的脚程,很快便横穿而过。
而两人刚横穿过这片飞地,便来到了海边。
一个靠海的领地,哪怕只是一块无关轻重的飞地,都把经济发展到民生凋敝的程度,不仅飞地的领主是个废物,就连安排废物领主的皇室成员,更是一个废物。
要知道,这个物质位面的海洋,因为空间环境比陆地稳定。
天然就是一个,比地球还要适合发展海洋商贸的热点坪台。
在每天都有大量商船经过的海边,居然没建立起一个最基础的商贸据点,还要说这块领地的领主不是废物的,也就只有其它同是废物点心的东西了。
地域神系影响下的地域。
是一个近乎三面环海的半岛型大陆。
而也因为能三面背靠海洋这个空间天然稳定的存在,地域神系影响下的陆地,才能以较低代价维持陆地空间的稳定。
才可以得陇望蜀,试着深入智者议会控制下的大陆深处。
也因为这个物质位面的特殊空间状态,爱雅隔着差不多大西洋的东西坪均距离,看着海对面的那座繁华城市。
即便现在是元素力量隐退的时期。
海对面的那座临海三维城市,依然充满了让人无比向往的,极具未来感的繁华氛围。
前往那座三维城市,和离开那座三维城市的商船,连绵不绝。
即便地域神系,与智者议会连带着其它正神神系、中立阵营神系的上层之间,老死不相往来,但这不妨碍下层之间进行正常的、或不正常的商业贸易。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地域神系这边的海港城市的商业繁荣,相当一部分还得多依赖于海对面的那座三维城市。
而在这个商业繁荣的海域里,这片民生凋敝的临海飞地,成了一个极度突兀的存在。
再加上领主对领地内农奴绝对的人身控制权。
距离繁华这么近,却又遥不可及只能忍受贫困潦倒的现状,当然会成为导致邪教徒大肆蔓延滋生的优质沃土。
不过,当爱雅看到了那座临海三维城市后。
这块临热海还民生凋敝的飞地,就不在她的关注范围之内。
“我有点奇怪。”
定定地看了那座三维城市大概有一刻钟后,爱雅转头看向任窘,“既然这片海域的商业环境这么繁荣,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象征资本的那位的强势呢?”
在她的感知里,欺诈、诚信,背誓、守诺,乃至于控制、正义之类的气息,在这片海域上空也都比象征资本的那位神明,明显强势许多。
不,要是形容的更夸张一点。
所谓的象征资本的神明,更像是一个被各种外力嵌合起来的存在。
嵌合它的存在需要它存在,它才存在,不需要它存在,那它就可以不存在,没有任何主观能动性。
资本不是号称能摧毁一切旧制度么?
怎么在主场里连个半神弱鸡都不如。
“你看,你又被过往的思想钢印影响了。”
听到爱雅这话的任窘,撇嘴的动作明显到,海对面的人说不定都能看到,“咱们那里资本之所以能做大,恰恰因为概念只是概念,无法具象,才会在人本性里来源于动物的那份不满足的滋养下成长起来。资本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工具,一个能让人更好地满足封建性的工具。”
“你觉得......”
撇完嘴,任窘看向爱雅,给了她一个向上看的眼神示意,“但凡有点脑子的存在,会让一个不可能有主体意识的工具站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么?”
“......确实。”
如果按照任窘这番说法思考,那爱雅也只能跟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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