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定居海边
虽然到了海边。
飞岛控制台变化的法杖也可以变回原样。
并顺理成章将蜷缩在法杖内里一侧的飞岛解放出来代步。
但决定两人行进方向的爱雅，却并没有这么做，依然选择沿海岸线腿着前进。
显然是不准备靠近，作为附近临海地区经济繁荣一大重要支柱的那座三维城市，贴近查看它的城市面貌。
然而爱雅虽然做了决定，却总在行进过程中，时不时往那座三维城市所在看一眼。
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那地方没什么特别的。”
走在爱雅侧身后的任窘，再一次注意到她偏头看过去的动作，“也不过就商业气息高过学术气息。控制它的智者议会与其说是学者型政客，还不如说是商人型政客。上行下效之下，成了周围大片地区实至名归的商业之都。咱们过去也不是没在魔都待过，除了未来感比那强烈一些，其它都差不多。”
这么一番表述过后，他明知故问，“你老是往那边看干什么？”
“......”
在张口开问前，就被任窘这一番话给堵回去的爱雅，对着任窘就是一记白眼，“我还正准备问你呢？为什么我总是有种要往那边过去的冲动，你倒是反问起我来了！”
那座临海的三维城市，虽然看着繁华，让人有种想要投身其中感受一番，甚至成为它其中一员的强烈倾向。
但无论横向的规模，还是纵向的高度。
它都不如两人先前进去过的那个三维城市。
如果只是为了它商业气息浓厚就进去转一圈看看，那完全没必要。
因为即便她没亲眼见识过任窘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的公共虚拟世界见到过的盛景，单是地球上众多的科幻作品，也足以满足她在这方面的需要。
未来的科技和社会制度，过去的人无法想象。
但不妨碍大开脑洞的创作者，把现有的东西在想象中放大到极致。
而将电脑屏幕上的二维画面，转化为实际参与其中的三维立体场景的VR服务器，更是让人能够半亲身体验，这种放大现有事物后的未来图景。
她都能仗着这份眼界，嘲笑那座临海三维城市的城市规划群体的想象力不够，又怎么会非要进去，去体验这种在她看来比较普通的三维景观。
但想法归想法。
现实身体生理却与她的想法相悖。
在她改变行进路线后，她的身体本能便开始干扰着她下意识的行为举止。
这种本能冲动十分强烈，强烈到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转头动作，并不断驱使着她，产生必须得进入那个三维城市的想法。
仿佛只有她人进去了那座城市，才能让人生圆满，内心获得安宁。
就仿佛她这一直以来在这个物质位面的旅行，就是为了抵达这个终点。
因为这种本能冲动来得莫名其妙，一向不喜欢顺从这个身体的本能的她，当然选择了无视，始终坚持往偏离那个目标的方向上走。
以至于现在她感觉自己这个身体马上就要造反，产生了把她这个思维意识主体驱逐出去的强烈反感，她这才准备问任窘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清楚其中缘由的对方却反问起了她。
“这不是因为你一直别扭地闷头走路，我无聊了嘛。”
态度相当自由散漫的任窘，无赖地耸肩摊手。
“别插科打诨！”
用力握拳，扭得手上法杖嘎吱作响的爱雅，直接对这个装模作样的任窘怒目而视，“我现在这么别扭还不是你安排的？！快说明原因，帮我把它解决了！”
“要搞清楚这个。”
进入正题，任窘的态度突然一下子端正起来，示意了一下彼此，“就得把问题回溯到，我们这两具身体是怎么来的。”
“......”
两人的身体是怎么来的？
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近百年，爱雅也不可能忘掉。
他们俩现在的身体，是利用这里的发达生产力，清洗掉一切过往，连旧主灵魂都被磨得细碎的，成为了之后降临在身体上的存在的养料的商品。
“你的意思是......”
再一次忍不住转头看向那座临海三维城市的爱雅，顺着这下意识动作，眯眼看向那个城市的深处，“我们的身体是在那里被改造出来的？”
“对啊。”
任窘扬着眉点了点头，“既然是商品，那当然会有对应的售后服务。”
说着，他抬手一挥，两人眼前浮现出，当初举行到一半就因为两人的降临而被打断的换身仪式的动态画面，“哪怕这俩老害再怎么谨慎小心，一副不成功就成仁的架势，不仅选择举行仪式的地点与这里隔着海，还给自己精心准备了一套换身仪式后的新身份。但他们还是忘了，按照这里的尿性，只要是给别人做的东西，制作者都会留后门。他们仪式失败没偿付后续款项，这商品的售卖方当然有资格追回已售商品。”
“......”
眼前播放的内容，不仅有两人到来后的部分，还有着两人来之前的准备工作，爱雅沉默着看到任窘钻出卵囊那一刻，这才开口，“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有这个必要么？”
任窘又是双手一摊，“不管告不告诉你，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难不成我们真要按照那份束缚不了我们的契约，把身体还回去？”
“没有影响的那是你，我现在可是被这扰得烦死了！”
情绪终于失控的爱雅，手上法杖一顿，两人右手边的海面霎时间掀起了一波数米高的海浪。
正常的海浪都是由海往陆地拍打，而她掀起来的海浪，却是由浅海出发，向着深海方向奔涌过去。
浅海的水量显然比不过深海。
那些浅海的生灵，在这突然的变故中，猝不及防地登陆，然后又在海水回填过程中，重新入海，被卷得一塌糊涂。
“这不挺好嘛。”
面对情绪失控的爱雅，任窘依然态度淡然，“你自成功升学以来，还没有过小测验，这种售货方召回违约商品的行为，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算力对抗。把它看成是一次期中考试不就行了？”
“......”
虽然任窘态度淡然，话说得也淡然，但还是从中听出来些许提示的爱雅，握着法杖的手跟着一松，一座海边小屋顿时在法杖被松手的同时，将两人包裹在内。
既然现在她被外来的算力干扰，那在对应反制回去之前，屏蔽这种外部干扰才是最优选择。
而屏蔽这种干扰的最佳环境，当然是自成空间的飞岛。
“呼———”
坐回到飞岛控制台变化而成的座椅上，顿感神清气爽的爱雅，不由得长出了口气，“终于解脱了。”
然而还没等她轻松下来第二秒，一副本不该出现在她眼前，但还是出现了的宏观地图，让她眉头不由得一皱。
“你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这地图的出现，只能是任窘所为的爱雅，果断转头质问任窘。
“只是给你提个醒。”
随着海边小屋出现，跟着转换成海边特有的清爽打扮的任窘，顶着一身黢黑的外皮，对着爱雅竖起大拇指，展颜一笑，露出被对比得异常光亮的两排牙齿，那叫一个阳光开朗。
说完，便离开了小屋，给海水浴场的开业做前期准备。
“提醒？”
同样切换成老板娘打扮的爱雅，眯眼看着她眼前的地图。
虽然全息投影的地图上没有任何明显标识，但她还是从地图上看到了两人自离开那个光明圣母苦修士修道院附属农庄以来，这一路上经过的所有地区。
“！！！”
然后不到三秒，她就从地图上看到了任窘所说的提醒内容。
除了最开始，随行商队伍前往那个木材城镇之外，她所做的每一次路线决定，都在两个因素的影响下诞生。
其中一个因素，在两人完成上头安排的任务后消失。
而另一个因素，直到她来到这海边，也仍在持续施加着影响。
不管当初她确定的路线方向，是她随机决定，还是因为什么原因主动决定，都没有脱离这两个因素的框架。
前一个因素，是让上头暗示两人执行背景角色任务时，需要就位的剧场。
而后一个因素，就是那座临海的，出产了两人身体并开启召回程序的三维城市。
这两个因素，就如同权重不断变化，相互博弈的，既动态又静态的坐标系上的两大锚点。
在两人最开始离开光明圣母苦修士修道院附属农庄后，正式开始自由行动的时候，三维城市的权重更大一些。
于是她最开始随机决定的直线行进路线，虽然稍有点角度偏移，但依然指向了海对面的那座临海三维城市。
但随着两人进入过一次那座内陆的三维城市，被世界之外存在安排的剧情裹挟了一段时间之后，前一个因素开始做大。
将两人的行进路线彻底改偏。
而当两人拥有了飞岛的那一刻，更是直接无视后一个因素的存在，将路线没有任何偏折地指向了剧场所在地。
直到需要两人充当关键背景板角色的剧幕演完，两人正式离场，来自临海三维城市的影响因素，才终于做大。
将她引导到了隔海相望的海边。
原以为自己自到来后，一直是自由的，只是上头需要才临时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
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自由，不仅看似对这个世界好奇而开始的旅行是这种影响的结果，就连自己一路上看的事物，说的话语，都有这种影响参与。
“唉......”
想到了这些，心情有些沮丧的爱雅，看向小屋外正在搭建救生员瞭望台，沿飞岛控制区所化海滩和浅海区域用浮标圈着经营范围的任窘，“怪不得你一路上让我多学多想，原来只有在我看似失去自由的学研和思考里，我才是自由的。”
将眼前的全息投影地图撤去。
飞岛提示的，外部信息接入申请，这才出现在她眼前。
这所谓的外部信息接入申请，其实就是临海三维城市那边的违约商品召回机制，察觉到了她这个商品靠近了出厂所在地，回馈信号变强然后又突然消失，进而加大了召回力度的结果。
“嗯......”
她又不傻，看到这信号接入申请的爱雅，当然不会让申请通过，只不过她有些奇怪，“我这个身体也没什么特殊的，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要召回？”
“不要拿咱们那里看待事物的眼光看待这件事。”
这个时候，正在小屋外忙碌的任窘的声音，突然传入爱雅耳中。
“原因呢？”
对方这么说，那她就上赶着询问缘由。
“咱们那里，因为社会运行成本的关系，不在乎少数几个商品的损失，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从其它方面找补回来。”
以空气震荡为发声源的任窘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连语调都没有多少起伏，“但这里不一样，你都见识过控制论这个概念背后的存在主导的城市，那对于它这个作为资本这个概念的重要组成成员而言，自然不允许出现没办法坪账的情况。”
“呃......”
顺着任窘提供的思路想了下，紧跟着愣了片刻的爱雅，抬手指了指自己，“哪怕我这个商品很廉价？”
“对，在这里，一针一线的缺口，都不允许出现。”
“为什么？”
哪怕隐约猜到了什么，爱雅也仍不由得回问。
“原因你也知道。”
这种空气震荡产生的声音，在对某些内容进行描述时，会明显透露出一种冷淡到极点的恐怖态度，“咱们那里的资本市场之所以会出现周期震荡，既经济危机，原因就在于这种缺口随资本运作而呈指数级的累积，最后大到无法忽视。”
“缺口就是缺口，不存在从其它方面找补回来，它就能被当成不存在。”
“所谓的找补回来，不过是将当下出现的缺口所造成的后续影响转嫁挪后，并没有真正地消除。当这种转嫁越来越多，以至于再也无法转嫁之后，危机就会发生。”
“计划经济最初之所以被当成资本经济危机的解药，是因为制定计划经济的人，洞彻了资本的这种运转过程中必然会有的缺陷。”
“但是......”
“但是计划经济虽好，可依然抵不过人性是吧。”
知道任窘要说什么的爱雅，选择接过话茬，做出了总结发言。
“没错，如果当初基于控制论出发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那那个国度或许能真的从计划经济的臃肿里缓口气，成功续上一段时间的命，只是可惜的是......”
“计划的出现和实施都太晚了，没在慈父那个阶段就出现是吧。”
爱雅再一次抢过任窘的话茬。
“不，你说的还是晚了，得在刚成立头几年的时候被制定成国策，才有得救。”
“嗨！”
听到这话的爱雅，被这话语里的虚无主义应激得脸都掬了起来，“你这话说得等于没说！”
“照理说，控制论相关内容，早在牛爵士建立经典力学体系的时候，就应该大行其道了，但为什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才成为正式学科的一种......”
“你不会又说，这是世界之外存在干涉的结果吧！”
“谁知道呢？历史上的谜团，之后身处在历史进行时才能发现，一旦它成为历史......”
“那它就永远只是一个不可解的谜团了？”
“不，那就只能等到文明升华前一刻，开始大清算的时候才能搞清楚真正原由。”
“呃......”
这话题跳跃的，爱雅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以为为什么穿越怪一对某个世界里的文明下手，就非得整的该文明彻底废墟化为止？”
但显然任窘没打算结束这个歪掉的话题，“那是因为一旦大清算开始，曾经插手过文明发展的世界之外存在，都会被重新强制入场，接受清算。哪怕对应的存在‘失我’以及找个偏僻地点降维，都难逃这一劫。”
“大清算，说是清算，但它不是战争，而只是理念上的碰撞。”
“然而这种碰撞一旦开始，就不会因为所谓的‘胜负’停止。”
“你以为‘沃土区’阵营里的那些世界之外存在，真的甘愿花大力气培育那些升华文明，就为了文明升华过程中收获的三瓜俩枣？”
“还不是怕，自己一旦正面对上升华文明，因为底子不干净，很容易在对与错的碰撞中，沦落得失去自我，成为盲目愚痴的普通高维生命么？”
“呃......”
感觉对话内容超出自身理解范围的爱雅，只能干巴巴地问这么一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你要是用了两万年时间见证了一个文明的升华，并用随后几十万年时间复盘升华之光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你也能知道这么多。”
可能是知道话题已经歪的不能在歪了，人在小屋外的任窘，拍了拍刚忙碌完的双手，朝着小屋里的爱雅大声招呼，“我这忙完了，是不是该正式开店营业了！老板娘！”
“知道了！招呼人去吧！”
虽然不知道她这是又要扮演什么角色，但爱雅还是选择用更大的嗓门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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