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阿拉巴斯坦王国 八
傍晚的时候，神威醒来了。
夜兔少年从床上坐起来，转头一看，由罗坐在两三米开外的椅子上，背对着窗户翻报纸，夕阳耀眼的余晖从窗外射进来，垂落在椅背上的黑色长发染上一层红光，如同燃烧的火焰般。
少女肆无忌惮地袒露在光辉中，而他只能待在阴影里。
“醒了？”由罗抬头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我睡了多久？”神威问。
“差不多三个小时。”由罗拈着纸边翻页，走马观花地扫过每一页的大标题，手里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虽然这里是阿拉巴斯坦，但冬天港口的温度又不怎么高，你居然会中暑啊……”
由罗神色不变，语气里却有点笑话的意思。
“……”
神威没太注意她说什么，眯了眯眼，将目光聚焦在由罗手里的报纸上。
盯着瞅了一会儿，神威不由得沉默。
全民好战的夜兔族普遍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最少还是认字的。
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异世界使用文字不同强制性变成文盲的情况。
……明明由罗以前刚到他老家那会儿也没有变成文盲！
“喂。”
由罗把报纸往桌上一放，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响声，打断了神威的走神状态。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没听。
绝对不轻易对宿敌（过去时）服软的夜兔习惯性挑起一抹挑衅的笑容：“没想到你居然会看报纸，和你完全不搭嘛。”
这话说得没错，由罗的确不是会主动看报纸的个性，刚才只是没事干，随手拿了一份报纸打发时间而已。虽然是事实，但神威的说话口气怎么听怎么让人不愉快。
嘲讽语气充分表达出隐藏在言语之下的含义。
“……”讲得好像你有文化一样！
少女被夕阳照得通红的脸刷的黑了下来。
夜兔少年晃了晃脑袋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顿感不妙。
——啊，糟糕。
如果能看到好感度计数，这个时候百分百数据条在往下掉。
刚醒低血压脑子不清楚，因此又被从前的条件反射坑了一把呢神威君。
惹债主兼金主生气的代价，晚餐时神威被由罗明目张胆地坑了一把，食物的量上依然能填饱肚子没问题，但在质上，被换成了餐风露宿途中的干粮，基本没有味道又硬得很，最大的作用是让肚子不要再叫。
善良的女王陛下一开始觉得由罗这样做不太好想劝解两句，回头一看，那种压缩后吃两三块就饱了的干粮，清秀削瘦的少年吃掉了一整袋——麻袋。
薇薇：“……”
——年轻人吵架就让年轻人自己想办法和好吧。
女王陛下决定尊重由罗的主动权。
神威不挑食，压缩干粮的确不怎么好吃，不过看由罗的态度自己有的吃就不错了。至少在神威看来，没味道的干粮比腰间那罐甜得腻死人的糖果稍微能忍受一点。
※※※※※
顺便一提，由罗真正坑神威的点并不在食物的质量本身。
干粮这种东西，是用面饼压缩起来的，抽干水分减缓腐败得以长期保存，吃的时候很容易噎到。
还有就是遇水会膨胀。
※※※※※
这天晚上，大胃王夜兔族难得感受到什么叫做吃撑了。
※※※※※
翌日清晨，翘班的女王准备回首都，由罗也打算启程前往下一个阿拉巴斯坦的城市。
临行前，担心由罗迷路的薇薇塞给她一堆求生用品，甚至连神威都被她拉着叮嘱了一遍路线。
茫茫沙漠是很危险的，一旦在里面迷失方向，就连生命未来的方向都会迷失。由罗的生命力固然强，即便迷路应该也能在沙漠里撑上十来天不死，然而薇薇并不相信由罗的方向感能在她耗尽体力之前将她带到绿洲。
“总之，你给我好好沿着圣多拉河沿岸走直线！”薇薇强调，“不准凭感觉变换路线，你的方向感绝对不会正确的！”
被扣了如此严重的判定的海贼少女十分尴尬。
“你说得也太过头了吧，薇薇桑……”
然而薇薇显然不这么觉得，从前由罗一个人在沙漠中迷路差点把命丢了的前科，让薇薇实在信任不了她。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的去向告诉娜美桑。”薇薇无比郑重地说道，“最迟十天后那艘船出发之前给我捎个信，要是我没收到消息，后果……你明白吧？”
薇薇握紧由罗的手，让她牢牢攥住自己给的指南针，这点力道虽然算不了什么，意味的深意却已经准确无比传达给由罗了。
被薇薇难得一见如此坚定，并且在表面上都呈现出不可否决之意吓到，由罗不禁放低音量，战战兢兢地答应：
“……好、好的。”
保证之后才终于得以放行，与薇薇分别之后前往海岸的路上，由罗一直沉默不语。
天气比昨天还好，阳光普照，温暖得神威从心理上有点难受，就懒得问由罗在垂头丧气些什么。
用得着否定我的方向感到这种地步吗？！虽然我确实路痴没错，但这样的态度怎么说都太夸张了吧！——BY由罗。
※※※※※
阿拉巴斯坦的国土分为两半，宽阔的大河圣多拉河将国土一分为二，千百年来哺育着沙漠王国的人们。首都阿尔巴那和油菜花位于圣多拉河东岸，而雨地和爱鲁马都在圣多拉河西岸。
前往圣多拉河对岸需要跨越五十多公里的水面，坐船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横跨。
眼下由罗没有船，也压根不需要考虑到哪儿去找船的问题，依旧回海边搭上了拉布。虽说总待在拉布身上不是办法，要找新船的时机却还未到。
拉布直接横穿圣多拉河入海口，在对岸将由罗神威放下，然后又回到海中。现在要去的雨地是内陆城市，纵使圣多拉河宽阔，身躯庞大的拉布也不大好跟着一起进去。
距离最近的城市是爱鲁马，沙漠旅行所需的食物和水都在油菜花准备好了，由罗没有打算进入爱鲁马，直接顺着圣多拉河的河岸向上游进发。
圣多拉河由北向南，在阿拉巴斯坦南岸汇入大海，以由罗的脚程，再慢走上两三日也差不多到了雨地至圣多拉河的垂线上，然后按照指南针的方向笔直往西走上大半天，应该就能抵达雨地。
路线简单好认，标志物明显——这是薇薇告诉由罗的路线。
茫茫一片沙漠分不清东西南北，幸运的是指南针在伟大航路的海上完全失效，但到内陆没有失灵得那么厉害，只要按照准确的方向闷头往前走，迷路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即便如此薇薇也不敢认定由罗不会迷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认路这事儿上由罗触发万一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索隆是直接一万。
神威和沙漠犯冲。头顶悬着老大一个太阳，如果不是沿着河岸走温度没有沙漠中央那么高，他说不定会真的中暑。
他老家烙阳终年下雨不出太阳，沙漠则刚好相反，终年烈阳不下雨。
神威不见得多喜欢老家的连绵阴雨，但毕竟从小长在那种环境里，身体习惯于那样的气候，对于完全相反的气候理所当然得适应不来。
鉴于神威每天太阳升起到下山之前伞都放不下来的样子看着挺可怜的，第二天的中午由罗又把帽子借给了他，虽然比起伞来说帽檐的遮阳范围缩了有十几倍。
就事实而言，薇薇的担心是正确的。
要不是神威及时拉了一把，由罗真的会往偏了45°的方向前进，与目的地擦身而过。
可能是恼羞成怒，由罗硬塞了神威一把甜得要死的糖，然后扔给他水袋漱口，就自己转身跑进雨地找赌场去了。
……
雨地RAINBASE，接近圣多拉河上游因而不难获得供水，沙漠中和平的城市。
以赌博闻名，全城到处都是赌场，抱着一夜暴富念头的人来到这里，实际也有不少人实现了暴富的奇迹，因此被称作梦想城市。
虽说是赌城，雨地的氛围却很平和。赌博是这座城市的文化特色，也是一大经济来源，但赌博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
雨地位处阿拉巴斯坦内陆，为了不让这座和平的赌城变得乌烟瘴气，赌场的经营方与王族间存在严格的协定。
只能得到金钱的赌场，在一座赌城里是很难经营的，没有有别于其他赌场的噱头就无法吸引到更多客人，肯一掷千金的客人当然不会缺钱。
所以赌场里普遍存在以筹码换取特定物品的奖励形式，有时候能淘到不错的东西。不过像雨地这样严格受到阿拉巴斯坦管理的赌城，危险违法的奖品就不大可能出现了。
正因为良好的管理，秩序有条不紊的雨地外表看起来跟赌城一点都不像，往来的行人大多是和和气气的样子，不看人们进出的店门上方标示着赌场，根本感觉不出这些人都是赌徒。
……然而神威看不懂赌场店牌上的文字。
海上和由罗在一起两个人的时候，不认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神威甚至没发觉这个世界的文字自己完全不认识。一旦进入人群汇集的城市当中，文盲的弊端就凸显出来、无限放大了。
穿过沙漠身心俱疲的夜兔少年顾不上追赶由罗，躲在房屋的阴影中背靠墙壁，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抬头望向太阳，惧怕阳光的夜兔缓缓眯起眼睛，蓝色的眸中并未流露出对太阳的不满。
说到底他会这么虚弱其实不能怪太阳，只是阳光而已，或许会令皮肤朽化坏死，却不至于让他从内部失去气力——他可不是某个躲太阳几十年，一朝见光就被晒死的老兔子。
“咳、咳……”
神威抬手抚上脖子，指腹轻轻压了压也无法减缓喉咙中的不适感。
假如真是为了报复，不得不说真挺成功的，哪怕灌了满满一袋水下去糖分依旧残留在食道里隐隐发痒，试图发声就会忍不住咳嗽。
神威从罐子里倒出一颗糖到掌上，另一只手划过糖果将其分成两半，白色的糖果内部实心，无论从颜色还是过分的甜度上都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
“…………”
捏着两半糖果观察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错觉？不可能。
神威毫不犹豫地否定。
就算看不出蹊跷之处，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问题。
没有一拳上来而是塞糖堵嗓子，这么奇怪的报复方式可不是由罗的做法啊。
……
过了一阵子神威才后知后觉发现周围似乎是赌场。
虽然说过目的地名为雨地，被称作梦想城市，但由罗一点都没提过之所以叫梦想城市是因为雨地是一座赌城。
神威对赌博没有任何好感，从来往人群的交流中听到“赌”的字眼时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由罗在赌这一方面开了挂，以前神威和她打赌就从来没赢过。
走了几步，神威才慢半拍意识到没必要跑，反正又不用他跟由罗赌。
……
……
由罗赌博方面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呢？——直观来说，她至今没有输过。
直觉已是利器，由罗的赌运也非常好。她的运气总体来说不怎么样，灾祸体质让她显得很倒霉似的，但实际上关键时刻放手一搏的人品仍然很好。
在由罗自己看来连灾祸体质也是运气好的象征，毕竟兴趣是追求冒险的海贼少女巴不得遇到有意思的事情呢。
更可怕的是除了天生优势和不可逆转的客观因素，由罗还跟娜美学了一手出老千的技术用来救场，万一碰上直觉不管用的情况，运气又不起效，敛财大师小贼猫亲传的老千技巧足以让由罗度过难关，甚至再度翻盘。
在赌场里，由罗想要的东西绝对没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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