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拉巴斯坦王国 九
并没有觉得把欠自己钱的人扔在街头有什么不对的由罗，进入雨地主干道后十分熟练地拐进街巷，走进酒馆，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
酒馆熙熙攘攘，坐满了店内七八成的位置，但却不显拥挤嘈杂，木制的桌椅擦得很干净，这间酒馆也不完全是喝酒的地方，还有为数不少的人是为了吃饭而来。
由罗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坐在附近的客人的交流，多是输钱赢钱的抱怨炫耀，也有一两句聊天气的插|进|来，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您想要什么？”吧台里的酒馆服务员问道。
“浓度最高的酒。”由罗笑着竖起两根手指，“请给我两杯。”
不是最好的酒，或是最贵的酒，专门点浓度最高的酒，这样的客人不常见。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多么稀奇古怪的点单，服务员从善如流地取出两只木桶状杯子。倒满未经调制的烈酒。
由罗的指尖在杯子把手边停顿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同样坐在吧台边两个座位外的客人面前的杯子，玻璃高脚杯中装着鲜艳好看的液体。
“这家酒馆还挺有情调，不过……”由罗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意有所指道，“这算是差别待遇吗？”
“小姐不是身份普通的客人。”服务员轻描淡写地化解听似责难的话，“如果我用小巧的玻璃杯和精美的酒招待，小姐你反而不会高兴吧。”
由罗勾起嘴角，“看来我运气不错，坐在了有眼光的人面前。”随后拿起杯子灌下一大口烈酒。
亏得这儿不是海边塞满水手的酒馆，不然看到一个美女姿态豪爽地灌酒，必定会引来一大群人起哄。
酒量大小和性别一般没什么关系，通常人们看到的总是女性的酒量小一点，显得更矜持。喝这么浓烈的酒跟性别就更没有关系，别说女人，就是男人喝下一整杯也要面红耳赤头晕眼花。
然而由罗面不改色地喝完一杯，像是只不过喝了一杯白开水似的，实际上由罗喝酒和喝水也没什么差别。
沙漠旅行重要的是饮水，由罗倒是想以酒代替来着，被薇薇监督着杜绝了她这种胡来的做法，以至这两三天由罗滴酒未沾。虽然她喝酒主要目的是补充燃料，用进食的方式也能补充——应该说食物才是最主要的能量来源。
习惯了喝酒，长时间不喝的确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总觉得忘了什么似的。
喝完一杯，拿着第二杯，由罗才不慌不忙地开始跟服务员——准确来说是店老板搭话。
这么有眼色的人怎么可能仅仅是个酒馆服务员呢？
到底是不是由罗也没兴趣，反正能打听到消息就可以了。
“奖品目录会在赌场门口接待处公示，其后标注兑换所需的筹码。”
服务员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回答道：“把永恒指针当做奖品的有三家。”
由罗随手将一张叠起的纸币压在空了的酒杯下，服务员这才报上三家赌场的位置。由罗记下名字和地址，捉摸着待会儿出去问路，却忽然抬头目光刺向服务员，察觉到了方才他说话语气中细微的别有深意。
“明面上有三家。”由罗问道，“那么……不是明面的呢？”
服务员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地擦着杯子并未答话。
由罗似笑非笑，指腹轻轻摩擦着杯口，仰头将剩下半杯酒一饮而尽，推回去的杯子里躺着一枚金币。
一枚不到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金币，可比刚才那张贝利的价值高得多。
服务员放下擦干净的杯子，拿走了放着金币的杯子，慢条斯理地低声道：“今晚六时，雨宴。”
“雨宴……”
由罗并未特地降低音量，浑不在意可能有旁人听到，咀嚼了一下这个好像打哪儿听到过的名字，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雨宴是十六年前企图夺取阿拉巴斯坦，欺骗国家的海贼克洛克达尔在阿拉巴斯坦的基地，雨宴的老板正是克洛克达尔。
话说克洛克达尔计划失败野心暴露之后这家店居然没倒闭啊？
大概是由罗给的小费、或者说情报费够足，服务员额外给了一张纸条。由罗接过来飞快扫过，尔后很是无奈地将纸条纳入掌心，悄声无息地令其化为灰烬落到吧台上，拎起行李袋转身离开酒馆。
附赠的纸条上写着三家赌场提供的作为奖品的指针种类，遗憾的是并没有哪一家提供了加亚岛的永恒指针。
这么一来就只能去“雨宴”碰碰运气了。
“该不会是地下赌场？”
由罗暗自猜测。
明面的赌场都和王族签订了严格的协定，这些店绝对不能牵扯上非法的东西，一经发现就会遭到雨地驻扎的王国军查封。然而这只限摆在明处的赌场，雨地是一座富饶的城市，难保暗处隐藏着什么轻易发现不了的东西。
当年克洛克达尔不也选择了这里作为大本营吗？
走出挡在楼房后的巷子，刺眼的阳光突然照到脸上，由罗不禁眯了眯眼睛，抬起手去拉帽檐摸了个空，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帽子借给神威了。
阳光刺眼又没有东西遮阳，海贼少女十分不习惯地揉了揉头发，原本垂在肩后的长发有点炸开的倾向，形象体现出了她心里升起的烦躁情绪。
那顶牛仔帽，对由罗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就如世人皆知，海贼王有一顶非常重视的草帽，但凡以对草帽动手动脚而开始的战斗，在不把对方揍一顿解气之前他是不会停手的。
由罗的帽子亦是她最重视的物品之一，虽然并不像路飞一样帽子里寄托了约定，但这顶帽子是来自前辈的遗物，其中蕴含的意义更加沉重一分。
牛仔帽本来是从来不离身的，居然借给了神威，而且到现在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常。
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虽然她好像没资格谈科学。
——啊啊啊啊不想了！
越想越不高兴，由罗用力撸平翘起来的头发，大步朝着大道出口踏去。
——把我的帽子还来啊！！
※※※※※
神威在原地呆了一下午。
他本身就对赌博没有兴趣，也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支持他漫无目的地闲逛，索性找个安静的小巷窝了起来，照不到光也看不见热闹的街道，依稀能听到从街上传来的人声。
……就算窝在这么一个偏僻角落里，由罗依然找回来了。
从房屋楼顶冒出头的女海贼往下一看，一眼瞧见自己心爱的帽子，便直接纵身从数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来，长发拖曳在脑后，落地时脚下发出与轻灵的身影截然不符但非常吻合物理学规律的一声——
“嘭！！”
“帽子还我！”由罗脚踏地后冲到神威跟前，二话不说先把自己的帽子掀了回来，反手盖在脑袋上压住头发，找回平时的感觉总算缓了口气。
夜兔少年没有阻拦她一上来突然要回帽子的举动，只在帽子被从头顶揭开后微微抬起脸，懒洋洋地看向跟前的少女，蔚蓝的眼眸中意兴阑珊。
由罗一手拉着帽檐，被帽子压到额前的发丝遮住了眉毛皱起的动作，“你怎么了啊，没精打采的。”
——因为对赌博没有丝毫兴趣啊，而且追溯原因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呢。
神威懒得多费口舌跟她诉说心里的想法，按照以往的经验，接下去八成会发展成没有营养的对话，内容无非是由罗反驳“和我没有关系！再说我也不是喜欢赌博啊？！”之类的。
赌博的技巧和运气好，并不代表她喜欢赌博，对于由罗自身和教她赌博的人来说这都只是作为一项生存技巧而已。神威没兴趣在这种早就知道的事情上白费力气和时间。
不论是力气还是时间，他都没剩下多少了。
“饿了。”
用词极其简单。
神威估计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露出个笑容来对着由罗，哪怕让她表现出恶寒的意思都会很有趣吧。
然而想象很美好，身体却不大听使唤。
神威也没有看清楚由罗是个什么表情，女海贼压低帽檐转过身去，连侧脸弧度都被鬓角垂下的头发遮挡住不甚分明。
“你在糖里放了什么？”神威语调沉了下去，消去平日轻浮的跳跃感，略带一丝沙哑。眸中的蓝色在暗处微微加深，闪烁着难以辨明的意义。
由罗向外迈去的步伐猛地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转过身来面对神威——
“姬娜果提炼的果糖，纯度300%，无添加剂。”
“……？”
神威一怔。
“不是你问糖里有什么的吗？”由罗眼睛瞄着帽檐回想着，“一颗糖里有三颗姬娜果的糖分……我没记错的话。具体可以看下糖罐上的成分表。”
“…………”
“顺便一提，姬娜果是苹果的一种，芭雷特王国特产，我没去过芭雷特所以实际上是怎样不是很清楚。据说姬娜苹果的含糖量是普通苹果的五倍。”
“……………………”
这糖简直是恶意致人糖尿病。
切身体会到底甜到什么地步的神威对此毫不怀疑。
“……你看过成分表…？”
“这不是当然的吗。”由罗丝毫未察觉神威语中的犹疑，“不能乱吃东西，你妈没跟你说过吗？”
神威下意识真的认真回忆了一下，没印象。也有这段记忆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可能性，但神威觉得妈咪大概真心没说过。
毕竟除了怀神乐的时候之外，他也没见母亲挑食过。
——话说她居然是先看成分再吃。
琢磨着自己所不知道的由罗的一面，等神威反应过来自己提问的真正用意被糊弄过去的时候为时已晚。
※※※※※
由罗把神威扔在旅馆和行李丢作一堆，让他不至于可怜兮兮地蹲在小巷里避太阳，自己跑出去随便找了个规模不小的赌场，把手头剩下的钱翻了两三倍。
身为一个大名鼎鼎的犯罪者，由罗付不付钱是看心情和时机的，和钱够不够没有直接关系。
由罗基本不会缺钱，虽然草帽一伙向来存不住钱，但这个特性没有传染给由罗。靠赌博来钱可说是最后手段，在动用这个手段之前，由罗有很多她自己都没有留意过的方法弄到旅费。
吃完饭后不久，入夜时分，由罗独自——她想独自去雨宴，奈何身后跟了一个神威。
由罗：“你不是对赌场没兴趣吗？”
“是啊~”
到了晚上终于不用晒太阳，拆掉绷带露出一张清隽脸的神威满脸笑意。
“……”喂，这就没后文啦？
由罗无语地看了眼神威，随便给他找了个白天没怎么动弹，晚饭吃饱后出来溜达消食的理由，他要跟着也无所谓，反正碍不着事情。
从前的雨宴建在这片绿洲的湖水中央，这么好的位置只有当年克洛克达尔能用，克洛克达尔表面功夫做得非常好，将自己塑造成英雄的样子，引得阿拉巴斯坦民众的敬仰，包括王族也被欺骗，现在的雨宴早就不在原址了。
由罗能一眼认出雨宴，是因为建筑物的外形和当年克洛克达尔搞的雨宴一模一样，金字塔形状，顶尖是香蕉鳄鱼的装饰。
也不知道这个黑历史是怎么重建起来，并且得以继续经营的。
走到门口，神威突然碰了碰由罗肩头，指向头顶的店牌：“呐，那是什么意思？”
由罗仰起脸念出店牌：“WATERLOCK……咦？”
水之锁（WATERLOCK）？雨宴应该是（RAINDINNERS）啊。
女海贼摸着下巴转了转脑子，随后脸上浮现出了悟的笑意。
“原来如此。”
“什么？”
夜兔好奇地问。然而由罗没理他。
就说克洛克达尔经营过的赌场怎么可能连名字带外观复制之后依旧留存，这不是改了名字吗？“雨宴”不是地点，而是暗号。
——这么说来果然是地下赌场呢。
原本只想弄到指针就走的由罗忽然来了兴致。
这里是薇薇的国家嘛，既然看见了薇薇管辖不到的龌龊，就帮薇薇处理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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