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卢娜德岛 一
海军围捕海贼的行动仍在加亚岛进行得如火如荼，而拉布将小船吞下之后，由罗一行远离了这一场对她而言多余的纷争。
人类在海底行进的方法只有借助镀膜船和潜水艇，显然前来加亚的军舰之中并没有具备潜水所需的特殊准备，待岛鲸完全沉入海面之下，深入到连影子都看不见的百米深水中，海军就全无追捕的手段了。
尔后不久，海上待命的海军部队接到来自岛上长官的命令——不必对离岛的海贼穷追不舍。于是军舰靠岸，剩余部队登陆，顿时将本就被海贼塞满拥挤的加亚变得更加吵嚷。
海军这一次行动的目标只有六千万以上的海贼船长，整座加亚岛上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只有零星两三人，也就是说只要抓到这几个人押回总部，聚在加亚的其他海贼都可以不用管。
海军论功行赏，固然以抓捕到的通缉犯的质量作为军功第一判断标准，但总归抓得越多，数量上也能弥补质量的不足。
想尽快升官的海军将领或许会将遇见的海贼全都一网打尽，莱斯利却不稀罕这样的功劳，只打算把符合条件的几个船长抓回去完成任务拉倒。
本部少校的军衔在伟大航路上不算太稀奇，然而莱斯利出身科学班，主业是科研学者，对于争取功劳加官进爵没什么兴趣。
要是全都抓起来，押送这么大的人数安排起来也很麻烦。于是海军本部少校不算违反规定地玩忽职守放跑了多余的海贼，再确认那个基德海贼团麾下的麻烦人物没有引起注意跑掉了，和旗帜猎人家的小姐完成委托金交割，接着便打算打道回府。
“让我完成任务倒也罢了，居然要我照顾一群老顽固。”任务结束了，莱斯利不乐意应付那班非要在加亚研究钟声的老学者，随便划了一个小队保护他们。
这些学者的确为世界作出过不少贡献，但说得难听点，他们早就江郎才尽了，肯好好接受政府的奉养不就成了吗？何必非要继续呆在研究者的位子上添乱，给旁人造成多余的麻烦。
把不信空岛的邪非要留下的学者队伍扔在加亚，莱斯利可不奉陪他们针对一个早已确定的人为现象从自然科学方面进行解说，登上军舰准备做自己的正事去。
“我可是还有博士交代的实验没做呢…………嗯？”
在长官室从自己的行装里翻出一只木盒子，莱斯利僵了僵，掀开盒盖。在盒子内放置的物品上，盖着一张常见的白纸。
「ToＹ,FromＲ&Ａ」
这种简洁的字迹让人很熟悉，莱斯利甚至能想象出挚友瘫着脸，手执钢笔用黑色墨水写出这行宛如葬礼邀请函一般的文字的模样。
既然这行字在这里，这只盒子毫无疑问正是他的友人，海军中将莱纳拜托转交给海贼由罗的东西。
“……”莱斯利确定自己把这只盒子放进了“继承者”由罗的那艘小船中。
如果说本应交给女海贼的盒子仍在自己手上，那么……交给继承者的盒子里是什么？！
“啊啊，还是搞砸了一件事。”莱斯利翻来覆去地寻找确认，最后不得不认命地苦笑，“竟然不小心把那个东西交给了她。”
——唉，如果她不打开，直接销毁或者丢掉倒是还好。
那只盒子里的东西碰巧起效的话……莱斯利觉得自己还是主动和挚友友尽，以求逃过一劫吧。
※※※※※
……
遗憾的是，这种侥幸心理是不能指望的。
似乎但凡海贼都有一种“将宝箱搬回船上”的习性，而既然搬回了船上占为己有，又怎么可能不打开看看得到了怎样的财宝？
至少由罗自小受到海贼教育，完美实践着这项习性。
※※※※※
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上突兀地漂浮着一艘小船。
坐在船舱顶上的少女单手稳稳托着鱼竿，另一手撑着脸颊，无聊地打着哈欠。
此刻的天气太过风平浪静，然而随便购入的小船连船桨都没有配备。
距离由罗和神威离开加亚已经过了几日。假如是刚离开加亚的时候遇上风平浪静的海域，由罗还能叫拉布帮忙把船载到有风的海域，可惜不久前拉布受到其他海中生物朋友的邀请去了别的地方，约好和由罗之后在香波地群岛碰面，早已不在附近了。
所幸在伟大航路，风平浪静的天气不可能持续很久，最多几个小时就会再度波浪壮阔。
不然由罗真的要考虑用火拳做推进，就算浪费大量多余的力气也不能被困在海中央。
由罗盘腿坐在船顶钓鱼，神威这个自称“夜兔怕光”的家伙闲着没事干，缩在船舱侧面狭小的阴影里也钓着鱼。由于在加亚的时候一片混乱，食物的储备也是需要担心的一大问题。
对于神威和人打架的事情由罗没有多问。神威反而好奇她为何不问，结果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那小子自己欠揍！”
所以她认为神威被惹火想揍红毛一顿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是跟我挑衅！！”离开加亚时刚被红毛挑衅了一波还差点因此惹上海军，由罗一提起来就特别火大，“路飞船长早就是公认的海贼王了，这一点连基德先生都不否认——那个臭小子还每次都跑到我面前来挑衅！！”
“啧，我应该趁早打残他的。”
由罗抱着胳膊满脸不爽地下了结论。
神威听着她的牢骚，发现她一次都没有提到过那个红毛的名字。
“呐，你莫非不认识他？”
“……我都抱怨了这么多了，不可能不认识吧。”由罗无语地瞥了神威一眼，迎上夜兔脸上笑眯眯的表情，顿了一下接着道：“嘛……要说不认识也没错啦，虽然见过几次，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叫啥。”
要是知道的话她早就去告黑状了，娜美能从基德那里敲出一笔精神损失费来。
“……”
“咋了？”
“没什么。”
虽然说神威一点儿都没觉得那种人有什么竞争力，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和那个红毛为了追求由罗的事情决斗了，现在看来怎么都觉得有点自作多情。
——由罗根本没把那个红毛放在眼里过。
这是几天前，神威刚恢复的时候发生的对话。时间回到风平浪静的现在，空中海鸟飞过，由罗无聊的哈欠打到一半抬头望去，眼尖观察到海鸟的情态，立即将垂落到海中的鱼钩提了起来，爬到神威坐的那一侧去探头向下。
一样哈欠打到一半被由罗突然倒挂下来的上半身打断，神威睁着圆圆的眼睛淡定地注视那张与自己上下颠倒的脸：“什么事？”
“风暴要来了，收拾下。”由罗简短地说明道，“趁风暴的机会离开这里。”
神威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表示知道了，收回鱼线。由罗把自己的鱼竿扔给神威赶去调整船帆，神威就将由罗和自己用的鱼竿一起扔进船舱里。
夜兔少年对分配到收拾东西的杂活没有怨言，他对航海一窍不通。
宇宙海也就罢了，真正的大海神威连见都很少见，更别提伟大航路的气候乱七八糟，不听由罗的指挥船翻了的话，哪怕他比由罗好一点儿不怕水，也没信心在茫茫大海中及时找到岛屿。
由罗所说的风暴来得很快，白日晴空霎时间被乌云笼盖，天唰地黑下来，乌云带来的风雨卷起大浪，将小船带离被宁静困住数小时的海域。
借风浪之势脱困，由罗见差不多了，又操帆使小船灵活地来到风雨移动的路线边缘，乘着一个浪头飞出乌云的笼罩。
“这附近的风还行。”离船出走熟练工淡定地解除航海危机，掏出从莉露那里得来的永恒指针调整船帆方向，令船能够借着风势朝指针所指的方向前进。
神威仰头注视着站在船顶上操纵船帆的身影。
全靠由罗一个人，而自己什么也不能做——说实在的，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有点受不了。
然而没有办法，就算他的见识是宇宙级的，对这片变化起来随意得不得了的海还是没有半点用处。
由罗之前说这附近的风向暂时不会改变，固定好帆之后，他们还得继续钓鱼为晚餐做准备。然而船帆固定到一半，由罗站在船顶，动作忽然静止了。
“…………神威，”她说道，“找个地方抓住。”
神威仰头望着她的后脑勺，疑惑地发了一个音：“嗯？”
哐啷！
船体突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从船舱内传出东西掉到地上的声响。神威手快地握紧船沿，压低重心站稳免得被甩出去，随即耳中收到一阵与先前不同的水声。
不平静，比暴风雨中的大浪稍显安静一些，却蕴含着更强压迫力的声响——
“我们卷进漩涡了。”
由罗说道。
※※※※※
一小时后，小船有惊无险地逃脱了漩涡区域。
……是的是“区域”。
不知道这算什么人品，船卷进的第一个漩涡只是一个开始，在那之后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连接在一起等待着。
漩涡的数量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一群，一直蔓延到远方海平线为止尽是漩涡。
由罗起初手忙脚乱了一阵，然后却很快镇定了下来，好像发现了什么，抓住了漩涡的规律。
她没有强行让船从漩涡边缘离开，反而收起帆，细微调整着船体，让船搭上漩涡旋转的海流，在所有漩涡的中心点绕了一圈，从漩涡带的另一侧出去了。
漩涡带离船尾渐渐远去，由罗呆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船首望向前方。
神威顺着由罗的视线望去。
“有岛呢。”
小岛的影子浮现在远方，都到了这个距离，以由罗的个性来说一定会上岛一探究竟；天色也晚了，在岛上过夜，翌日再出海亦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神威做好了听由罗发话的心理准备，却迟迟没有等到由罗开口，不免有些奇怪地偏头看过去。
眺望岛屿的少女侧脸带着些许迷茫，紫色的眼眸像是染上了淡淡的雾气。
“……”夜兔脑袋上的呆毛跳了一下。
由罗这副样子显然不是很正常。神威回想了一下方才的事，很快抓住了她的不对劲之初。
“你知道吗？”神威问道，“通过漩涡带的方法。”
卷入那样庞大的漩涡群流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由罗却让船安全穿过了漩涡带。
由罗的确懂得航海术，但她也说过自己的航海术不算精通，而使船安然无恙地通过那个漩涡带显然不是什么初级中级水平的技术做得到的。
神威并不愚笨，再加上他相当了解由罗，稍作思考便得出了猜测，亦是既定的答案。
“你知道。”他断言，“你来过这里。”
“…………”
由罗沉默良久，随后迎着海风微微低着脸，扬起的发丝擦过唇瓣。
“是啊，没错。”
她轻声说道：
“我来过。”
——不仅来过，而且非常熟悉。
少女用怀念的目光望着逐渐清晰的岛屿，紫罗兰色的眸中蕴含的感情好像很复杂，又似乎十分纯粹。
由罗最终还是勾起嘴角，选择用笑容面向前方。
“卢娜德岛（LunaDIsland）。”
她对神威道：
“——是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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