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不自禁
我坐在花园里，满园芬芳，好像每朵花都有表情，我不舍得触碰，微风吹过来，我能闻到花香。只是，为什么这么大的花园只有我一个人，我开始害怕了。
－－－－－妮妮的梦境
午饭时间到了，旗袍奶奶终于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世界，我们还是需要人间烟火的，我也觉得自己饿了，这真是奇怪的感觉。奶奶说她今天蒸包子，问我们想不想尝尝她的厨艺？我犹豫着，不敢回答。峥替我回答了：“那样是不是太麻烦您了？”
我们都听懂了峥这句话。想留下来，但是怕奶奶觉得不方便。奶奶笑了：“我好多年没有跟别人一起吃过饭了，这个房子没来过客人。我喜欢你们，不碍事的。”
厨房在后面一间屋子，很大，靠墙摆着一张餐桌，柜子里摆放着擦的发亮的餐具。
峥卷起袖子帮奶奶干活，揉面，擀皮，炉火烧得很旺，蒸锅上的蒸汽出来了，奶奶把包子放了进去，峥坐在我旁边，我小声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
峥得意的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尽管不想助长他自恋的嚣张气焰，但是竟然不自觉的点点头表示认同，而且我的表情中一定有崇拜和仰视的成分。峥乐了：“丫头，你怎么那么可爱。”
素馅的包子出笼了。又白又软的面皮下，隐隐透着绿色，看着就应该好吃。我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小碗红豆汤，奶奶满意的看着我：“好吃吧？每周末都可以来哦，我吃的简单，但是简单的食物会养人，比较健康。”
吃过午饭，我去洗碗，细致洗好餐具后，我用刚才的蒸锅烧了开水，把所有的餐具都放了进去，进行简单的消毒－－－－我是病人，不能让奶奶受到影响。
奶奶说，不需要这么严重，她说，在这里工作的护士，只要熬过最初的三年，身体就会产生抗体，以后基本不会得肺病了；她在这里工作生活几十年，已经百毒不侵了。
奶奶又问了我一个很专业的问题：“你验痰有菌吗？”
我摇摇头。
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一直这么紧张是有点神经质了－－－－从发病开始，我每次化验都是无菌痰。就是说我的病灶还没有到开放期，我基本不会对周围的人产生影响，我的问题主要是病灶位置不好－－－－病灶穿过几根重要的血管，稍微不慎，就可能大量吐血，即使是手术，也比别人风险大很多；并且是过敏体质，常规的药物对我的伤害程度尤甚。
奶奶说：“我们管这个病叫富贵病，就是需要养尊处优，好好养着，很重要。穷人家孩子如果得了这个病，死亡率很高；如果家境优越，不会有事的。注意营养和休息，还不能伤神。”
我和峥跟奶奶告别走了出来，可能刚刚吃过午饭，我的脸色看着很健康。峥说饭后需要散步才能利于消化，他提议我们先去钓鱼台走一下，然后再回病房。
正午的秋水有着别样的美丽，清波荡漾，倒映着蓝天白云，旁边有几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树，五彩斑斓的树叶，美不胜收。心里轻松才能有心思欣赏美景。我无意识的小声的哼着歌，就是前几天峥唱的《小路》。峥也轻声附和着，不说话，对望着。
从钓鱼台的台阶下来的时候，我差点踩空－－－－峥在我的惊呼声还没落地的时候就抱住我，不放开。
尽管心跳的厉害，但是还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对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放开我，傻瓜。”
他目光灼灼：“我不，放开你我才是傻瓜。”
我无奈地看着他说：“我们没有未来，因为我没有未来，别傻了。”
峥坚定的说：“你吓不到我，妮妮，一点都不喜欢我吗？那为什么看我的时候会脸红？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自己，不许挣扎，你没可能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去，如果不是生病了，我们还没可能相遇，老天给你的这个磨难，就是为了让我们遇见，我信一见钟情，你信吗？”
我故意违逆着自己的心意说：“我不信，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对你也一点都不了解，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我妈妈都说谁要是娶了我会把我休回来；小胖都嫌弃我不乖；你那么能干，一定是觉得我快要死了，才故意这么说，哄我开心的。”
峥的手上加了明显的力道，他低着头看着我说：“再敢瞎说我就可能更大胆，不然你试试。”
只能放弃抵抗。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其实，我好想跟他说，他的怀抱很温暖。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们就这样依偎着，我终于想出一个办法让他放开我：“峥，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这是对付他最有效的方法。
他牵着我的手慢慢的往回走，眼神中充满柔情。
到病房大楼的大门口了，峥说：“你上楼好好睡一会，然后我来接你，想不想出去看电影？不需要你走路，我跟护士大姐借了自行车，电影院不远，然后带你去吃很好吃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不许说拒绝，不然我就到楼上把你抱下来。”
遇到这么霸道的人还真的是没办法。
好久没有看电影了，峥换成了便装，我第一次看到他穿军装以外的衣服，灰色的休闲裤，同色系的毛衣，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运动鞋，青春洋溢。我怕黄昏的时候天气冷，特意穿了浅灰色的风衣。我们进到电影院里才发现是琼瑶的《一帘幽梦》，记得在一本心理学书上看过这样的话：第一次带女朋友看电影，不要选择爱情片，因为你无论怎么帅，都帅不过男主角；无论你怎么浪漫，都浪漫不过电影。不过我承认这本书的作者一定是没见过峥，不输给男主角的俊朗眉眼，虽然银幕上的刘德凯风流倜傥，但是峥比他多了那么多的青春阳光。峥不知道我偷偷在看他，他的注意力在手上那瓶果汁上，正在帮我拧开瓶盖。
电影结束了，应该是晚饭的时间了，小街上没什么人，我们借来的自行车没有后面的货架，我只能坐在前面的横梁上。晚风把我的头发吹得飘起来，峥故意吓我，有一会儿双手都放开车把还骑得飞快，我吓得尖叫，他哈哈哈大笑，大声说：“妮妮，快说你喜欢我，不然我们可能会摔倒啊，快点说，不说我就不抓车把。”
被他逼着说出了那四个字。
峥不笑了，两条长腿撑住了自行车，低下头来吻我的头发：“妮妮，我爱上你了，做我女朋友吧，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我会让你幸福的，一辈子。”
好想告诉他，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一辈子，如果有，我愿意。
可是终于什么都没说。
那天的晚饭被峥带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里，原来就是给我熬鱼汤的店。每样食物都很精致可口，最难得的是没有一般小饭店的油腻不堪的桌面、地面，很清爽的原木色桌子，还铺好了格子台布，尽管上面加上了一次性的塑料台布，但是让食客会觉得很干净、很安心。他说这家店是他同学的亲戚开的，如果我想吃东西可以过来，跟老板说是秦峥的女朋友就行，可以得到最好的服务。
我打他一下：“谁是你女朋友？我们是哥们。”
峥乐了：“我的哥们，除了军校的同学，都是小时候大人眼中的淘气包子，你不符合条件。”
“谁说的？我老师当年跟我妈告状的时候说，你女儿就是长了一张文文静静的脸，骨子里就是个淘气孩子，回家还被我妈罚面壁思过呢。”然后绘声绘色的跟他回忆当时高三了吧？每天太枯燥了，所以我就会变着法子让自己淘气放松。一次上课的时候，把长粉笔塞进黑色弹力手套的指尖里，再把手伸进去，在专注做题的女生面前晃动，吓得她们大叫，我就很开心；可能我表演过头了，等所有人都在寻找肇事者时候，我置身事外、气定神闲的在写题目，被老师当场识破，然后我假装一脸无辜，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杰作，等等类似的捣乱的拙劣行为。
峥估计是发挥了一下想象力，不知道是想象我淘气惹老师生气的样子，还是想我被老妈惩罚的样子，总之乐不可支，他说：“妮妮，什么时候你有力气淘气了，就是病好了。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捣乱。”
既然都交了老底，索性嬉皮笑脸的面对他：“不一定哦，说不准谁的坏主意更多呢，我有时候还是比较有创意的呢。”
结账的时候我仗义的说：“我请你吧，你都请我看电影了。”
峥继续大笑，但是完全不理睬我的建议。
回去的路上，我提议我们可以走回去，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有力气走回病房。峥说也好。
路灯下，他一只手推着自行车，另外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轻声说：“妮妮，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喜？淘气的你，文静的你，独立的你，那么矛盾，又那么统一。”
在医院门口他存好了车子，我们沿着小路慢慢走着，晚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他停下脚步，细心的用修长的手指帮我梳理好。
他不知道，这个动作，让我思念了很多年。
圆润的月色，让平时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的景物，都多了几分浪漫，月光下，我能感受到他的异样神情。
他离我太近了。
“妮妮，我下周可能就能出院返回学校了，我不舍得离开你，你会想我吗？”峥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
突然面临分别，或者是永别，谁能说得准？
或者他看懂了我眼神中的不舍，峥没说话，伸出手抱着我，这次，我没有挣扎，如果没有以后了，就记住今天幸福的时光吧？
耳边是峥叹息般的耳语：“不想离开你，我会每天想你，想你，你知道吗？我给你写信，你会愿意给我回信吗？好好养病，不许掉眼泪，不许不吃东西，假期我就去看你，好不好？你会想我吗？”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沉默。
他急于得到答案，低头看着我，他开始吻我，额头，鼻子，脸颊，嘴唇。开始我躲闪着，终于被他牢牢的拥住“我爱你，你能不能开始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能感觉到他的脸很热。
“回去能睡着吗？我觉得今天我会失眠了，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没给你心理准备的时间？会不会吓着你？”峥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可是怎么会让我那么心酸。
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峥，”我轻轻呼唤他。
“想跟我说什么？”他忍不住亲吻我的鼻尖。
“照顾好自己，不许逞能，你还在恢复阶段，不许再受伤，一定要好好的，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祝福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幸福。”我的声音透着无力。
峥觉察了这段话的别样味道：“如果你不爱我，我怎么会幸福？傻丫头，你还能在哪里，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我得守着你才会安心。不许胡思乱想，不许不理我，如果你不要我，我就会像静如奶奶那样，守着老房子，孤独一辈子。”
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接受残酷的事实，就是我没办法给你承诺。峥，爱有很多种，放手也是爱，更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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