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奏曲
拘留所里，陈樊摊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目光呆滞地倚靠在床旁，头发散乱，在铁栏杆重重包围的窗外一丝余光投入昏暗的屋子里，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脸上仍残留着婆娑的泪花。
这个僵持的动作，除了监控室里的警察，没有人知道陈樊到底保持了多久。
“就这样逃避真的好吗？”
不知何时房门被声源主人推开，陈樊不觉地将目光移向那位突然闯入视野的少年。
仔细一看，发现是案发当天那位林警官的儿子，林城。他身后还站着一位中年男人。
陈樊斜眼一瞄，又撇过头看向了窗外，他心里暗自发誓：对于案件的一切，他什么也不会说的，尽管警方最终定他掩饰隐瞒罪，他也宁愿承受永无天日的牢狱之灾，选择保护他的父母。
林城进门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自顾自地搬起一张椅子，坐到了陈樊的面前。
他好奇地打量着陈樊一身不协调的着装——
一条黑色却布满尘埃的裤子，白色却脏得不成样子的上衣左胸前有一个别上去的小徽章，林城记得，案发当天陈樊也是穿着同样的衣服。
“喂，陈大叔，拘留所的日子好过嘛？”林城悠闲自得地靠向椅子，吊俏着眉，一脸坏笑又似是而非。
“你不是正在看吗？”陈樊没好气地回道。面对林城若有若无的嘲讽，他终于遏制不住地转过头来。
林城一脸不以为然，他朝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后者很快便走了进来站在林城的身后，没有说话。
“陈大叔，我很喜欢你这件衣服耶，能告诉我在哪买的吗？”
林城开了句玩笑，陈樊冷哼一声，又将头撇向窗外，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林城暗暗勾起嘴角，将脑袋凑到陈樊胸前，伸出双手在他衣服上的徽章来回地摆弄着。没过一会，小徽章便被林城轻易地取了下来，而这贸然的动作引得陈樊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气急败坏地狠狠盯着林城：“喂喂喂！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嘘。”
林城立刻伸出食指作出禁声的手势，陈樊见状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登时愣住几秒，懵懂而又似乎有点恼火地瞪着林城，只见林城将取下的徽章戴到中年男人的衣服上，林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中年男人点头会意后很快便离开了房间。
过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陈樊不明白林城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了，现在你可以自由的讲话了。”林城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严肃的神情与方才不羁的模样判若两人。
原来，就在陈樊衣服上所佩戴的徽章里，赫然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窃听器，很显然，那是凶手将它戴在陈樊身上的。
“你——”陈樊瞳孔瞬间无限地放大，惊恐地指着林城指责道：“你知不知道监听器一离开我身边，那边的人就知道我在搞小动作，搞不好他们会杀了我父母的！”
“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林城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继续坐回位置上，从外套里掏出一本夹着钢笔的本子，淡淡地解释道：“刚才那个人是口技大师，他可以模仿出与你一模一样的声音，当凶手通过监听听出你的声音时自然不会起疑。”
闻言陈樊愤懑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但仍是将信将疑地注视着林城，接着又看向窗外无奈地拨弄着散乱的头发。
林城见状憋了他一眼，接着颌首打开本子开始做起了审讯工作，他边在本子上唰唰唰地写字边说道：“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把你所看到的真相全部说出来，到那时，警方自然会把你的父母从凶手的手中解救，张琳也将死得瞑目。”说话间，林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手里的本子，待沉默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明白吗？孟凡——”
“什么？”
陈樊瞪大眼珠惊恐地看着林城，后者终于抬起头回敬了他一个自信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陈…哦不对，我现在应该改口叫你孟大叔了呢。”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陈樊…哦不孟凡匪夷所思地站起身来，僵持许久的双腿随之传来麻痹感，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了，他只想坐在眼前这个风云莫测的少年，给他一个解释。
“张叶扬死亡当天，你在A区酒后闹事，并说出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话来，这已经彰显出你跟死者的关系绝不一般。再加上你进拘留所之后打死都不肯说出事情背后的真相，可张叶扬的死对你来说那么痛苦，却始终不愿把真相说出来，这更加显现出你有万不得已的苦衷，那么事情的原因肯定就在你的身上。之所以警方一直以来不论用什么样的方式却仍然找不到你，是因为你，孟凡，也同样在零七年七月十六日跟随张琳一同消失。后来她易容成另一个人出现在崇阳高校里，你则是在当地任职巡逻队队长。
但是——你们真正的身份，实则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势下成为了组织里的成员，孟大叔，我说的没错吧？”
林城定定地看着他，他不期待这个有着绝对把握的答案是否正确，而是对方是否会在他的劝告下妥协，并协助警方抓住真凶。
孟凡不耐烦地拨弄着散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内心正一番强烈的挣扎。疲惫的脸色显露出难以抑制的慌乱，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少年口中所说出的一番不可思议的话，如炬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深不可测的脑袋灼出一个洞来。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突兀地响着，回荡在好不通风的屋子里，枯燥乏味的机械声更是彰显出那无比沉闷的气氛，宛如一首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曲。
孟凡兀自出神了许久，最终，他点了点头，妥协了。
深夜，寒风瑟瑟地吹着，赤裸裸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声音。林城走在回校的街道上，审问完全盘托出的孟凡，得知真相的林城反而没有一丝成功的喜悦，他不停地往手心呵着冷气，一团氤氲白雾从空中散开，很快便被冰冷的空气吞噬得无迹可寻，周遭寒冷的空气更是让他陷入了深深的黑洞里。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地在街上晃悠。
林城先前一直不敢确定的猜测，就在刚才完完全全地印证了。可是他却不喜欢这样的结局，他宁愿不去相信自己的判断，宁愿相信那并不是真正的事实。
虽然真凶已经浮出水面，但对方的身份却不仅仅是杀害张琳这样单纯的凶手身份，而是笼罩在庞大组织的庇护下的成员之一，倘若贸然行动去揭露真相那只会是死路一条，况且现在的证据似乎不够充足，如果轻率的在凶手面前揭晓他的恶劣行为，却没有能够真正抓住他的证据反而是害了孟凡的父母，以及被牵扯其中的所有人，包括正在调查此案的侦探部。
所以，林城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继续收集所有凶手犯罪的证据。当然，要是能找到那只遗失的耳坠的话更是最好不过。
“城——”
一声叫喊将林城绵长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知不觉林城已经来到了校门外，何晴与许弋突然闯入了他的视野中，而就在他们的身后，铁栏杆的校门中挂着一把厚重的锁头硬生生地将他们拒之于门外。
这个时间点，学校早就锁门了。
他整理一番沉重的心情，严肃的表情即刻转为虚假的笑意，走到两人跟前。
“这是调取的监控录像。”何晴将u盘递给了林城，又回头指了指紧紧封闭的校门：“很遗憾，我们今晚进不去了。”
林城接过U盘直接放进了兜里，他已经不需要去研究录像里凶手真正的面目，因为，在这接踵而至的发现中他的内心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开端来结束这场石破天惊的案件。
紧接着，林城的视线渐渐飘向了远处，他漫不经心地开口：
“既然这样，你们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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