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源氏物语 已经补全
光源氏到来时带着一身的酒气。
他久久的坐在竹帘后面,只是闭着眼睛默默流泪。颧骨上是通红的印痕和酒气的红晕,愈发显得面色苍白孱弱,只在紧闭的嘴唇上显出刚硬的痛来。
屋内屋外落针可闻。
光源氏颤抖着声带道:“我做过一个非常可怕的梦境,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并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不详的一切,但我现在却知道那不是梦境而是预知。我以为自己努力就能改变,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到。”
男人的一滴眼泪流入唇边,仿佛沁血一样被他吞咽下去。
帘子后面端坐的贵女衣服上的锦绣发着暧昧的光,她的脸庞在深闺的阴影里更加的模糊了。
光源氏睁开眼睛,幽暗的室内,除了他与那名女性并没有别人。他太累了,本能的他知道自己只能向这个人倾吐。
因为他不能让妻子葵知道自己的软弱,不能让安子知道自己的痛苦,所以他躲起来了,在无法解决的困难面前他退缩了,他想要依偎在一个不会改变的人身边,不需要了解和语言,他只想要一个能够倾听他的人。
女人慢慢的从帘子后走出来,光源氏此时浑身无力,软倒在地上对她伸手,女人便顺从的矮下身子,仿佛一朵云一样轻盈。她把他抱入怀中,像是哄婴儿的母亲一样,哄着自己的情郎。
“我以为自己一度看穿了命运,可其实这些只是另外一种命运玩弄我的方法。凡是所爱的都无法握紧,这是人世告诉我的残酷真像。那么为什么还要再让我生之为人,人生为人,仅仅是神明想要看到痛苦吗?”
女人抚摸着这位平安京中最俊美光华的公子的脸,口唇呼吸着他身上微醺的酒气,这温柔公子无助心碎的样子让她干涸的心房湿润了,让她以为清醒的头脑混沌了。
她以为自己的青春早就死去,在丈夫故去后,她是立誓做一个端庄文雅的妇人好好抚养女儿的。可此时这个男人的到来,又烧干尽了荒芜的岁月中疯生长的野草,让她身躯有了少女时恋爱的滚烫。
他是需要她的,这正是活着的意义,这也正是恋情的魔力。
被称为三条妃子的孀居贵妇人怀抱着光源氏公子,温柔的嗓音里面荡开了春日的杨柳,柔媚的眼波中生长着夏天的花朵,饱满的身躯中沾着秋日硕果的甜蜜。
她哄着情郎,仿佛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时她正讲解唐诗般循循善诱:“人生的意义不是痛苦,而是痛苦后等待到的甜蜜,是失去后再得到的恋情,是你我,此时相逢的瞬间。”
“您看见了痛苦,却还不知道命运也会在之后馈赠欢愉。就像我们二人今天相遇。”
“来,由我带您离开这片痛苦的人世,品尝桃源中的美梦。”
三条妃子艳红指尖盘旋在男人领口,而后徐徐滑下来,仿佛融化的春水,这女人用温和而不可抗拒的手势解开了光源氏的衣带。
一夜轻狂。
、
毫无意外的是,被龟甲占卜出来的新一任伊势斋宫是安子公主。
因为天丛云需要立刻前往伊势祓禊,在勅使拜访住宅,报告斋宫卜定后,伊势神宫的奉币使很快便前来,新斋宫免去了进入宫城中的洁斋和嵯峨野宫进行斋戒两年的过程。
人们猜测这样的急切,正是因为宫帷中流传出的消息——斋宫某日失仪触怒了弘徽殿女御,所以女御要立刻赶走斋宫,让这位青春正好的公主离开繁华的平安京,前往遥远贫穷的伊势清修。
一时间朝野中人心惶惶,人们对于朱雀太子代表的一派得势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连一直被神道教掌控的伊势斋宫都要低头的强势,光源氏一派要把手中本来待价而沽用来联姻的公主都抛出去成为牺牲品,让她在伊势消磨到青春耗尽,可见此刻朱雀太子的权利如何强盛。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祓禊仪式到来了,但这个仪式的盛大,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首先是光源氏命人在地面上铺上了无数锦绣与美玉,又命令工匠打造出足以从平安京中的朱雀大街连绵到城外的车架,路边的树木在秋天本来已经没有花朵了,光源氏却命人将彩绢与生丝做成花朵系在树上。
朱雀太子也从库房中取出绫罗用来做风屏,这样辉煌的装饰连绵数里还不够,太子还从御马监中取出数十匹白马给斋宫的车架拉车。
平民百姓从高楼上眺望,只能看见金与玉的河流中,白马们像波浪一样奔腾过街,如同天上的银河被神的手裁断流落到人世间了一样。
阅尽平安京繁华的百姓们惊讶于光源氏与朱雀太子出手的阔绰,纷纷说这不是斋宫前往伊势赴任,而是公主真的要出嫁给天照大神了。
而出现在祓禊仪式上的斋宫露面,成为了贵族口中最流行的谈资。
这位婚事曾经热闹到光源氏设置铃廊来防范登徒子的公主,此时已经过了最好的出嫁年龄,但当她出现在人前时,人们都惊异于她无匹的美貌。
一直在神宫中的公主,在她十岁时的着裳仪式都比不上同胞兄长热闹,所以哪怕早有美貌闻名,人们也只把这消息,当做许多字待闺中的女子的把戏。因为她的许多追求者都被阻挡在铃廊外面,不得见到她的模样,人们更加传言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法。
以斋宫身份出现在许多人前的她,身着绯袴,白色肌襦绊外面是绣着金色团菊的十二单,佐以红橘蓝几色,上面的花纹精细,同时又高贵富丽到让人咋舌。那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簪着黄金制成的前天冠与心叶,与前额两侧垂下的日阴系相得益彰。
这样象征着尊贵与神职的打扮,却压不住她的美丽。
人们都曾经见过光华公子光源氏那足以照亮殿阁的美貌,却不知道他的同胞妹妹的美丽,是让人感到炫目,却贪婪于这种美丽而无法闭上眼睛。
人们如同看见一轮新的太阳从宫中升起般,孜孜不倦的谈论着公主的美貌。虽然女子背后总要虚情假意的惋惜她成为了斋宫,但男子们却更加直白的纷纷骑着马驾着车,从平安京的皇宫中,跟随斋宫的车架走了几里地,直到了要上船的渡口才如梦初醒,围住斋宫的车架劝她留下。
在京中的百姓哪怕是秋日的几次大祭典,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骑着马的乌帽子公卿们。这样盛大的声势在几十年后依旧是老人们的谈资,有许多诗人与记载的书籍提到这一天,在感慨公主的美貌时,也难免以此怀念平安京那时的风流往事。
据说到了渡口因为不舍贵族们堵住了车架上船的路,贵族们挽留斋宫留在平安京,愿意为她破例上书请愿。公卿们为了给出保证,就像求娶辉夜姬的求婚者们一样,让人取出家中的至宝捧在路上,希望公主出来一观。
斋宫没有看一眼,以此婉拒。但为了报答公卿们的心意,她坐在兄长光源氏命人打造的高轩香车中,取出琴来,用一曲从唐土流传而来的古琴曲《广陵散》劝慰道别来送她的公卿们。
《广陵散》的故事来自于中国魏晋时代的名士嵇康,他死前为了报答为他求情的三千太学生,在刑场演奏了这曲子,然后便慷慨赴死,被斩首后离世。
公卿们想到这样美丽又有才情的美人就要去往伊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算回来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别离的哀愁与对未来的哀怨,还有青春的流逝,让他们也如同那些听闻了曲子的三千太学生一般垂泪,在曲终时行礼后自行散开。
可公卿们还是留下了那些珍宝作为离别的赠礼,这些宝物便和斋宫一起留在了伊势,直到二十一世纪,人们依旧可以在伊势神宫中看见这些宝物。
这件事情被视为平安时期有名的典故。人们常说“奏琴斋宫”,指的就是离别时收到丰厚赠礼的人。
之后为了补偿斋宫,爱怜她的兄长光源氏同样搜集了许多至宝运往伊势神宫,其中不乏有各家的名剑。但很多人猜测,光源氏运宝的目的,其实是借助妹妹的手笼络神道教,以便与平安京中的芦屋道满抗衡。
最大的证据是安子公主到任后不久,便举办了多次品鉴宝物的文会与雅集。利用这些文会与宝物的影响力,安子斋宫成为了伊势有史以来,在最短时间内权利握的最踏实的皇室成员。
这位养在深闺的公主,在形同流放般被排挤出平安京后,却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路。
——《伊势斋王——安子公主的权利游戏》
、
成为斋宫,到了伊势,这就意味着安子公主能尽情施展自己了。
哪怕早就知道自己的契约者异于常人,鸦天也被她如饥似渴的阅读伊势神宫典籍以此早日抓取权利的行为吓了一跳。
她经常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拿着书在那里看,无论是白天被神道教派出来的老太婆刁难着一遍遍的行礼练习,还是晚上化身鬼王进行百鬼夜行,她都不肯放下书本。
鸦天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在她耳边磨牙,可她都只是挠了挠他的下巴,而后继续提笔在书上认真批注着。
等安子发现自己家养的大只鸟类坐在一边气呼呼了很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因为这家伙窝在一边,抱着胳膊,背对着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本大爷今天哄不好了”的气场,安子捻了一根他的羽毛,这位原本纯情到一摸羽毛就炸毛的大妖怪“刷”的收起翅膀,站起来,怒视着一脸纯良的公主,胸膛起伏了好几下,然后他……换了个地方窝着。
小狐丸从刀身中跳出来,“咪咕咪唔”的笑着,安子梳梳他耳朵上的毛,鸦天猛的在角落发出一声冷笑,大概为了表示他的冷笑气势很足,像个结巴一样重复笑了好几声。
安子笑问:“你是在吃还是个毛球的小狐丸的醋吗?”
毛球小狐丸表示抗议。
小狐丸认为自己是个被嫉妒的小可爱,但也知道不会说话所以无效。故而跃起,叼着鸦天落下的羽毛给公主看,以此表示鸦天已经是个面临脱毛危机的油腻老鸟了。
鸦天用妖术瞬身抓起小狐丸,就要把这个毛球往外扔,却被各种意义上都牙尖嘴利的小狐丸咬住虎口甩脱不得。
安子公主正在一边笑着看他们日常玩闹,但走廊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大妖怪鸦天伴随着扑棱声化为一只乌鸦,扔下毛球小狐丸,却叼起小狐丸的本体往屋顶飞去,小狐丸想要跳起来够着本体,却被乌鸦一爪子踢到角落。
安子抓起小狐丸塞到袖子里,又提笔在纸上速速书写了几道符篆,这样行云流水的操作下,自门口进来老人本来脚步急躁,此时看着斋宫优雅好学的姿态,满意的点了点头,才行礼道:“斋宫大人,今日为天丛云浸灵的时候到了,请您准备前去观礼。”
对外宣称说是为了早日祛除天丛云上的不净才让安子公主匆忙离开平安京。但实际上,祛除天丛云污秽的事情并不让斋宫经手。而是以学习的名义将斋宫的行动限制于内宫正宫的皇大神宫中心的本殿。
伊势神宫的主祭神是皇室始祖神天照大御神,而这里本该供奉的神体,是三神器镜剑玉之一的八咫镜。
但在多年前京都还在长岗京的时代,为了封印作祟的早陆良亲王,八咫镜被作为阵眼,被时任阴阳头取出,用以镇压早陆良亲王亡魂与【彼世】中诸多妖魔。
其中便有三大妖怪中的鬼王酒吞童子。
所以这座内殿空有供奉神体的虚名,却一点实际的东西都摸不上。非常适合把持伊势神宫的神道教用来安置与架空斋宫的。
从内殿中出来,门口负责迎送的白衣绯袴巫女们都在走廊外低着头提着灯等候,穿上千早与前天冠的安子余光看见她们亦步亦趋的样子,忽然倒退了几步回到门内,那些巫女们也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倒退回了门口,倒放一样跪坐回去。
安子眯了眯眼睛,她从平安京带来的侍女都以未除污秽为由,被神道教的主祭安排在了外宫。
留在她身边的就是这些出身神道教,比木偶还“听话”的巫女们。
当她步入观礼处,被引导坐在高处,俯视着所看见的,就是按照八卦与阴阳坐好施法的神官与巫女们。
神官的狩衣黑青暗纹,巫女的服饰红袴金饰,殿中光芒晦暗,所有的颜色都蒙上了空灵又晦涩的光,仿佛蒙尘许久的古物。只有中间用那金盘接着的无根夜露,正荡着明亮的水色波光。
见安子公主到来,中间的神官对她行礼后,人们组成的阴阳八卦阵型,才从两侧外围渐次递过一只木盒。伴随这只木盒层层递进至中央的神官与巫女的过程中,木盒经过的层处跪着的巫女们点亮脚边的莲花灯,当金盘四周的蜡烛也被点亮后,整个场景由暗到明,辉煌庄严的不可思议。
正当神官要打开木盒时,本来对这种庄严场景不感冒,有些意兴阑珊的安子一侧的头发忽然被微风吹的一动,她用那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按住头发,眼神一暗。
殿外守住四方殿门的巫女们忽然一齐软倒,发出整齐沉闷的“咚”声。神官急急合上匣子,压低声音道:“正逢浸灵驱邪,何……”
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神官话音未落,门扉就被带着瘴气的利刃与白/骨劈开,外围的神官们拉开念珠正要驱魔,却被忽然窜入面门的刀剑取了性命。
这些浑身缠绕着青黑瘴气的妖魔不少有着高壮的人形,却也有不少是外露着白骨的半尸,相同的是他们手中都拿着有着不详气息的刀剑,上面缠绕着血色的嚎叫。
神官与巫女们的神术以安子的眼光看的确高超,但这些带着瘴气的闯入者却快到不等他们结印,甚至部分神术对他们毫无作用,平时倚仗着伊势神宫结界的神官巫女们顿时乱作一团。
他们想不通这些不速之客如何通过了结界到来,又意欲何为,更让人害怕的是,神术依赖的咒语经忏在死亡面前让他们忘了个干净,以至于多数人对这些“妖物”无法造成伤害。
只有少数的巫女神官退到门口,这个时候人人都忘记了上座的斋宫如何,可不等他们逃出殿中,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追击的脚步,它们越来越近。
上面的安子懒洋洋的抬手凌空捏碎了一个要向她扑过来的妖物。她融合了阴阳术与妖术的力量体系,对付它们自然游刃有余。神官与巫女的死活并不在她心里,毕竟她要做的是夺走这座伊势神宫,别指望什么和平过渡了。
安子的食指一挥,一只妖物凌空飞出一丈高,保龄球一样撞倒不少它的同伴后,她忽然听到了一群陌生的男人和小孩的声音。
“都是石切丸你太流连这里的风景,才走的太慢了,让我们要好久才能到目的地呢。”
“啊,对不起呢,因为本丸中唯一的马匹小云雀被萤丸骑走了,大将也说最近脸黑捏不出金骑兵了。”
“喂,分明今剑你带路才带的有问题吧!我们要进的是BOSS点啊,你别乱指路啊。”
“唉嘿嘿,安啦,安啦,要相信咱家天狗的方向感哦。”
“可这是你第四次这么说了!还有,从岩融头上下来自己走路啊喂!”
“清光是因为太矮了仰着头看咱家才这么生气吧。真是心胸与身高一样狭隘的小孩。”
“……你过来,我加州清光今天王点也不进了,在这路上就要把你个死矮子从队长位置上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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