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情人不过节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就像2002年泰森退役前的最后一战，在此之前，主办方不遗余力的宣传，让徐汝刚所在高中门口卖汽水的大妈，都知道泰森要和刘易斯开干。主办方以世纪大战、狮虎恶斗等字眼，吊足了包括徐汝刚在内所有拳迷的胃口，为此那天徐汝刚特意翘课回家，在电视前给泰森加油，业内外人士多数也都看好泰森。结果呢？如同走秀一样，几个回合下来，泰森就挂了彩，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的泰森那叫一惨。
这次的情人节也让徐汝刚狠狠失望了一次。所有的花店都为七夕做好了准备，醒目的广告牌、走心的广告语，让单身20多年的著名人士吴老二都有买几只玫瑰的冲动。徐汝刚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他决定到大连过这个情人节，他没有多想，只想那天和大连的她一起度过，他拟好了计划，详细到从早到晚一天的行程安排。
七夕的前一天，他拨通了雁子的电话。
“喂？”她依然是让他欣悦的语调。
“喂？”他学着她的语调。
“坏小孩儿，淘什么气！”
“明天情人节。”
“哦。”
“我去找你啊？一起过。”他透漏出了孩子般的兴奋。
“我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过什么情人节呀！”
他顿了一下：“我想你了，我想见你。”
“恐怕不行了，我现在在秦皇岛出差呢。”
他又顿了一下，继续执着：“没关系，秦皇岛也不远，我开车去找你。”
“你别来了，我这边有很多事要办，我们同事也在这了，不方便。”
显而易见的答案，只是他察言观色、听风预雨的本事此时丧失了，五秒钟后他还是品出了味儿来：“那行，你忙，我再打给你。”
他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犹如油盐酱醋混搅的那样难受。他不理解不明白她的态度，他的大脑以六千转的转数搜索的答案，他急忙又拨通了她的电话：“我想告诉你件事，我现在没有女朋友，……。”这是他工作以来，说出来的少之又少未经思考且有失水准的一句话。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句话意义何在？多余！只换来了她的一声“哦”。
雁子的态度让他始料未及，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他一下子凉到了心底。他自我安慰似地小庆幸了一下，庆幸自己很知趣，庆幸她的委婉，庆幸她没说出那四个字——到此为止。她放了‘美好’一条生路，让他们之间曾经的‘美好’得以苟活于世。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无神的眼神在眼泪的阻挡下，连透明的窗户都无法穿透，雁子站在窗边….，她紧紧地捂着刚刚挂断的电话。
8月7日，这天的标志就是玫瑰，好多人都有抱着这标志，背着书包的学生，忙碌的上班族，奇装异服的二流子，甚至年过花甲老大爷。而徐汝刚抱着的则是电脑，紧闭着房门，下班回家就一直这样，俆妈叫他吃饭，他说他在外面吃过了。他没有开灯，像雕塑一样地坐在电脑前，昏暗和安静滋生着寂寞的生长。
谢芳打来了电话，她喝醉了，情绪很不对劲。
“老公，你在哪了？”
隔着电话都能闻到那熏人的酒气，徐汝刚一皱眉，但没有说话。
“说话呀！哑巴了！和哪个****在一起呢？”她有点激动。
“在家呢。”
“大骗子，你骗谁呢！”
徐汝刚有点生气：“有必要骗你吗？”
她哭了：“徐汝刚，你真绝情，今天是情人节，你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一个，哪怕是个短信呢？你说你有没有想我？你到底有没有想我？你他妈没良心，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徐汝刚深呼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你现在马上过来接我，我今晚要和你做爱。”
“你喝多了，快回家吧。”
“徐汝刚，你不觉得咱俩做爱很合拍吗？你今晚再和我做一次行不行？你出来，我想见你，求你了。”
“我已经睡了。”
“老公，求你了，你过来接我好不好，我朋友都在了，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电话里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同样地醉声醉气：“你别在这丢人了，凭什么******求他，男人都他妈一样，都拔**无情…”
对于那女人的诽谤，徐汝刚并没有在意。反而他很担心谢芳。
这是汝刚第一次坐轮船出海，他幻想成了电影加勒比海盗里的杰克船长，站在船头感受那船和海风给他带来的速度的快感。海天一色，浩瀚无边，他闭上眼睛伸展双臂又幻化成海鸥乘风而起，这是他从没有过的神怡之感——自由无比，快乐无比。像鸟儿一样飞翔是人们的梦想，这也的确是汝刚的梦乡。可以肯定到现在为止这是一个让人愉悦的美梦，愉悦程度不亚于春梦，从他悦色了然的脸上可以看出来。梦还在继续….
船靠近了一座小岛，游客纷纷下船观光。在这里只是稍作停留，没有走远的游客又被汽笛叫上船来，随着又一声汽笛的响起，船离开了小岛。就在船起航的那一刻，汝刚看到了岛上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不陌生但又不认识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只是安静的目送着船的离开，目送着汝刚的离开。一片海，一座岛，一个人，一行泪。她那眼神里被遗弃的可怜，像烙铁一样烙在了他的心头，那是真真切切的疼和内疚，他紧皱着眉头。
之后的几天，汝刚一直被这个梦所困惑，他好几次努力的回忆那女人的样子，都是无果而终，但那可怜绝望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新而深刻，让他辗转反侧。更让他奇怪的是那感觉还带着丝丝熟悉，他被梦所困扰，为梦而自责内疚。多少次睡前祈祷重温旧梦，发誓一定跳下船去救她。
小酒窝火锅店——这个火锅店是有点来历，有点意思。这店的老板和汝刚年龄差不多大，据说他是为了找一个女生才开的这家店，几年前他在这个城市读大学的时候，邂逅了一个女生，是在一家火锅店邂逅的，短短的时间让他同样也不知道包括名字在内的她的任何讯息，只有温暖的笑容和可爱的酒窝是她留给他的。他大学毕业后，回了南方老家，但是半年后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因为他忘不了她，他爱上了那个温暖笑容可爱酒窝的女孩。他是个有心之人，从这个火锅店的名字就能看出来，还有他店里的服务员都是有酒窝的，并且到这里就餐的有酒窝的客人都会给打折。汝刚脸上没有酒窝，自然不会给他打折，他只想看看这火锅店的老板何许人也，其实很多人和汝刚怀有同样的目的而来光顾，不同的是心情。
小酒窝火锅店里汝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故意借以梁山好汉的豪情来驱赶郁闷，当下他还确定不出郁闷的来源。
酒精麻痹了他的小脑，他走出火锅店时已经晃了，酒精也刺激了他的大脑，通常喝了酒的人是顾忌不到面子的。他再次确定了要爱情不要面子。他把卫衣的帽子拉起来戴上，露出了两只耳朵用以听电话，他拨通了已经从电话本中删除，却在记忆中永远删除不掉的那个号码。“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电话里传出了这样的声音。汝刚看了看手表，是啊！已经很晚了，她应该关机！像她这样贤良的淑女，这个时间已经在梦乡里了。
之后的两天都是一个声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汝刚开始忐忑焦虑，本来他就好推理、多疑，这下更让他胡思乱想了。汝刚一度认为她关机的理由是为了躲自己，但他每每冷静坐下来的时候，他又信心百倍的否定了‘一度认为’，他坚信他们之间有爱，但坚信在‘继续关机’中动摇，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的胡思乱想加重，绑架？车祸？凶杀？…..
汝刚把“关机事件”和李明说了，有病乱投医，当事者真的迷了。他在说的时候故意模糊了姓氏名谁，八成是怕伤了自己情圣的自尊。但最终还是伤了，李明不加思考的便说：“肯定是躲你，不然干嘛这么长时间都关机，就算换了号码，起码也得发个短信告诉一声吧……”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李明这两句比冷水还冷，给汝刚从头泼到脚，他满怀的希望变成了失望，他安静了。
他怎么也理解不了她为什么关机！越是想到这，他就更理解不了自己有什么好让她躲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他认为不输给任何人。他更知自己不是无赖，不会因任何原因纠缠任何一个女人，他甚至把自己定位为君子，有什么话说清楚，好聚好散嘛！这样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算什么？他越想越生气，越气就越不平衡，他暗自和自己打赌，赌她将来的老公肯定没他好，如果比他好他就自杀。
他不能这样郁闷下去，他要自我调节。为了防止错把激情当爱情的悲剧上演，他仔细的回忆了一遍他与大连女孩的每一个镜头，细品着他们的每一句对白。这种感觉让他好享受，他空空的眼神里闪出了一丝幸福，然而这转瞬即逝的幸福被懊悔取代，此时他才了解，真正的悲剧不是错把暧昧当爱情，而是误把爱情当成了暧昧。他心里骂自己活该。“老公你叫什么名字。”谢芳的这句“名言”，此时重复在他耳边，他分不清这句话的真正主人。
“死了都要喝，不喝到吐血不痛快….”汝刚高唱的信乐团的那首‘死了都要爱’，当然了汝刚唱的是翻了N版的，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但歌的灵魂还在，就是死命的喊。尤其是深夜歌声才有感染力和杀伤力，不用费劲儿就能传出老远去，激荡在楼与楼之间久久不着地。
汝刚恨死了他们家这栋楼的廉价电梯，他每次宿醉后乘坐这部电梯时，胃里都会翻江倒海，他把致使他呕吐的第一凶手定为这部电梯。
“死了都要喝”这首歌在他进来电梯后就不唱了，他全身心来压制翻江倒海的胃。无法了！快要决堤了，决堤的缺口就是嗓子眼儿。他紧咬牙关冲出来电梯，用最快最慌乱的动作打开了家门，继续冲向卫生间。
“又因为啥喝这么多酒啊？”俆妈掐着腰嚷着，接着她倒了杯水，守在了卫生间门口。“小刚，给你水漱漱口？”里面没有回声，只传出来马桶的冲水声。过了一会，门开了，从里面丢出了衣裤鞋袜，接着门又关上了。又是几次痛苦的呕吐，在冲水声，洗脸声，漱口声后，门终于大开了，他搂住了在门口久候着的老妈的肩膀，俆妈把手里的水送到了他的嘴边，说：“把这杯水喝了。”汝刚一口气干了老妈喂过来的那杯水。
“妈，我想辞职。”汝刚语气平静，不像是酒醉之语。一点预兆都没有，俆妈有点错愕，醉话又能听多少呢！俆妈很快恢复了正常，耐心的像哄孩子一样的语气：“为什么要辞职啊？”
“我想开个店，火锅店。”
“在哪开呀？地方选好了吗？”
“大连。”
“在咱们小区院里不行吗？离咱家还近！”
汝刚迟钝的想了想：“不行。”
俆妈继续哄他：“我和你爸去给你当跑堂呗？”
“不用。”
“为什么不用啊？
“你和我爸都没有酒窝。”
俆妈听得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还有些啼笑皆非。但俆妈知道儿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要辞职，虽然是醉话，也是有原由。第二天，俆妈致电宋经理，询问儿子工作表现，得到的是宋经理的诚恳褒奖。俆妈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朵小蘑菇，上面还有三个问号。为此，徐爸和俆妈成立了专案组，对儿子这几天少言寡语、情绪不高、紧闭房门等现象结合着酒后要辞职的言论进行了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感情问题。
组织上抓紧时间找汝刚正式的谈了一次话，时间——晚饭时分，地点——汝刚家餐桌，组织代表——俆妈，副代表——徐爸。
以下是谈话记录：
俆妈：听说你想辞职。
汝刚：听谁说的？
俆妈：你自己。那天你喝醉了说的。
汝刚（笑了）：喝醉了的话还能信啊！再说我为什么要辞职啊！
儿子是自己的儿子，俆妈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她怕儿子再演一出先斩后奏，接下来友好地、推心置腹地、苦口婆心地一段话，足以看出俆妈的用心良苦。
俆妈：小刚，假如有一天你喜欢的姑娘，要你和她一起去别的城市发展，你怎么想？你怎么办？我儿子不是一个冲动没脑子的人，遇事儿会思考，这点我相信。（俆妈停顿片刻）咱们这个城市也够繁华，咱们家在这也有房有车，而且你工作稳定又有发展，这些优越的物质条件显而易见。男女在一起就应该理性，哪一方优越就应该奔哪方，想在一起想幸福，就应该充分的利用一切能用到的优越。再说我和你爸年龄都大了，也需要你在身边。（俆妈又停顿了片刻）如果女孩油盐不进，不知深浅********地拉你出去闯世界，那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又自私的女孩咱不要，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爱。爱就是为对方考虑，为两个人的将来负责而考虑。儿子，假如有一天你真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孩，这些道理你应该跟她讲，一个懂道理识大体的女孩知道该怎么做。必要的话妈也可以和她聊聊，妈当然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俆妈的循序善诱没能起到对症下药的效果，汝刚还有到那个阶段——没有相好，何谈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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