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丑男鱼（七）
第七章
魔镜能够看见一切光所照耀的地方。
魔镜能够达到一切有镜子的地方。
“这面镜子放在你们手里竟然只是用来问‘谁是世界上最美貌的人’,真是愚蠢的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国王无视被五花大绑的继王后和继王子还有一众仆人,走到镜子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面,声音柔和：“来，我为你们示范一下正确的使用方法。镜子,告诉我,那条带走白雪的人鱼在哪里？”
镜子表面晃了晃，出现了一个古堡。古堡外不远处的林中,有两个人的身影,一个在砍柴，一个坐在树下。
国王直接略过了那个砍柴的，直接看向那个坐着的白发的英俊青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哦,已经变成人了,还变漂亮了。”
那接下来，就是获得一个人的爱了。如果人鱼爱的那个人与别人结婚,他将会变成泡沫。多么熟悉的剧情。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同。
“之前海难我落水的时候,救我的就是你吧？”白雪问。
“你记得？你落水后还有记忆吗？”
“没有太多，但昏过去前我看到了你的白色头发和灰色的鱼尾巴。”
“不是灰色的鱼尾巴。”
“是灰色的。”
“不是。”
国王脸上的笑愈加深刻,他听见镜子里的人鱼认真地解释：“我的尾巴是蓝色的,很漂亮,我有全海底最漂亮的鱼尾。”
一直站在一旁的汉斯道：“这条人鱼,明明就是他掀起的海浪,而且他之前也不是蓝尾，他在撒谎。”
国王听着镜子里的白雪问人鱼为什么要抛弃喜爱的漂亮鱼尾换上一双人腿时，笑出了声：“哦，我的白雪还不算蠢。”
汉斯看见国王那一脸的兴味盎然，有点不详的预感：“那条人鱼想做什么？”
国王笑道：“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之前我跟你说让你把人鱼抓回来就行了，不用管白雪，现在……我会派一个使臣队给你，去把我聪明的小白雪和这条人鱼一起带回来。”
“一起？”
“对，恭敬地迎接回来。”
“但是，从这里到古堡，最快也要一整夜，万一他们离开了……”
“不会的。”国王满眼笑意地摸了摸镜子，语气中带点威胁，“你说……是吗？”
镜面泛起波浪，不一会儿整个古堡上的玻璃都开始隐隐泛起了水波似的花纹。接着，古堡的上空阴了下来。
*
宿郢跟雅图回到古堡的时候，乔纳斯正在跟玛利亚吵架。
“别说了！你这个村妇，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给你当什么见鬼的古堡国王的，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要去找我的初恋情人，我就是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乔纳斯气极了，他只是留在这个破城堡里过了一个夜，不仅被豌豆硌了一整晚，还要被这个痴心妄想的色女非礼，简直是倒了大霉了。
玛利亚：“乔纳斯，你知道那只是一个意外，如果不是你下楼梯时没走稳摔下来，我肯定不会去接你的，我不接你就不会不小心吻到你，这只是一个意外，真的，相信我！”
不说这还好，一说乔纳斯差点吐血。
“意外？你都不去数一数你那楼梯上洒了多少颗豌豆吗？哦我的上帝，我堂堂乔纳斯王子怎么会遇到这样狗屎的事情！”
玛利亚：“我承认我只是想让你摔一跤然后英雄救美，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非礼你。”
乔纳斯甩开玛利亚的手指着她怒道，“听着，我已经有初恋情人了，这一次出门我就是为了去找我的初恋情人，你，没戏了！听到了吗？没戏了！”
说着，乔纳斯往门口冲来，不幸被宿郢和雅图挡了个正着。
乔纳斯：“麻烦让一让，两位英俊的先生。”
宿郢拉着雅图让开：“好吧，再见，唔……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注意力全在今早遇见的雅图身上，他这才想起来他连豌豆王子的名字都不记得。
他虽然往边上挪了一步，但由于身上背着一大捆柴木，依旧挡着门，因而玛利亚冲过来后很轻易地就拽住乔纳斯。
“乔纳斯，别走！”
乔纳斯被拽得死死的，无法动弹，更别说离开了。他对宿郢说：“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名字。”
宿郢：“是的，乔纳斯。”
乔纳斯最后没走成，理由是他们在门口磨叽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放晴的天又阴了下来，像是又要下大雨了。
古堡里一下子暗了，乔纳斯随口说了一句黑，玛利亚便去点亮了所有的油灯，又给气哼哼的乔纳斯泡了一杯香浓的红茶，讨好道：“这森林方圆十里，只有我这一个城堡，除了这里你找不到别的地方避雨，我这里多好啊，有热茶可以喝，有热饭可以吃，等一会儿你还有热水可以洗澡。”
宿郢低头喝茶：“别忘了你吃饭洗澡的热水还是我砍来的柴烧的。”
雅图在一旁没说话，他微微皱着眉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尊贵的乔纳斯王子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训斥着玛利亚，玛利亚则在一旁狗腿地认错，不时抬眼看一眼安静坐着神态有些凝重的雅图。
乔纳斯发现她眼神看的不是自己后，更怒了：“还说对我一见钟情，瞧瞧你这眼珠子，在看谁？”
宿郢放下杯子，淡淡道：“我说过了，他是我的。”
玛利亚解释道：“误会，误会！我只是觉得这位……”她也卡了一下，“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再自我介绍一下，不是吗？”
雅图还是看着窗外，心思似乎根本没在房间内。
刚刚在外边时天气还格外地晴朗，其实一直到他们走到古堡门口时，天都还是亮堂堂蓝幽幽的，但顷刻间，乌云就密布了起来。
速度之快，让雅图感到了异常。
“两位英俊的先生，请问你们介意向我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吗？”玛利亚问。
乔纳斯：“别说‘我们’。”
“他叫雅图，我叫……”宿郢想到自己这幅身体的名字，有些纠结。
国王花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你叫什么，黑发小美人？”
王后花：“绝对叫他妈的小碧池！”
宿郢：“……”
本来还在走神的雅图听到这话，冷冷的眼神如刀片一般割向角落里的两盆花。
玛利亚看情况不对，连忙跑过去把两盆花扔到了柜子里锁上：“抱歉，我替他们道歉。”她摸着脑袋一脸抱歉的笑，“你长得太漂亮了，我父亲他比较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乔纳斯：“我看你也很喜欢。”
宿郢顺着玛利亚的眼神看了看身旁的雅图：“他长得是很好看。”
玛利亚立马不看雅图：“不好看不好看，我发誓在我的心里，乔纳斯最好看。”
乔纳斯“哼”了一声，不搭理她的马屁，问宿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雅图这时也看向了宿郢，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王子”叫什么名字。
宿郢犹豫着是要说自己的名字呢还是不说时，乔纳斯又继续说了：“我看你昨晚穿的还是一身贵族出海装束，你是这片领土上的贵族吗？那你知道这片领土的国王有一个很漂亮的叫白雪的公主吗？我十年前见过她，这次我离家出走就是来找她的。”
玛利亚：“白雪公主？”
“是的，她就是我的初恋。”乔纳斯捧着心，“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黑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如同小精灵一般的精致美丽……可比你这个粗鲁野蛮的玛利亚像个公主多了！”他讽刺玛利亚道。
宿郢：“……”
“但是我确实是一位公主，而你现在就在我的城堡里。”玛利亚有些低落。她在这城堡中与世隔绝地沉睡了许多年，醒来时便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百年过去，城堡已经陈旧破败，父母已作白骨，仆人逃亡他处，只有她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在曾经，她其实也是一位柔弱漂亮的公主，只是在醒来后的日子里，她不得不自己动手修理了城堡、修建了花园，在这过程中，她变得强壮起来，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这些也不是她想这样的，一切都源于一个与巫师的交易。
乔纳斯并没有注意到玛利亚的神情，对宿郢说：“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白雪。”
“什么？”
“白雪。”宿郢又重复了一遍。
乔纳斯脸上出现了一点奇怪的表情。
雅图问：“是白雪公主的白雪吗？”
窗外刮起了风，呼啸声比昨天雅图掀起的那场狂风暴雨还要大。森林里的树木哗啦啦地摇动着，不用看也知道这一夜过去有多少叶子会铺满大地。
宿郢玩味地看着乔纳斯，握住雅图冰凉的手：“不是白雪公主的白雪，是白雪王子的白雪。”
乔纳斯：“……”
玛利亚：“……”
宿郢看着似乎并不怎么惊讶的雅图笑了笑，回过头道：“没错，就是你们想象的那个白雪，不好意思，我不是公主。”
*
古堡门外，一个黑衣男人怀中抱着一个缺了角的东方印花瓷碗，碗里有一条肥鱼。肥鱼侧躺在水面上，吐了两个泡泡。
“威利，你确定雅图和那个落水的王子在这个城堡里面吗？”
威利是弗兰克给海鸟起的名字。
“是，我确定。”威利端起碗，用手拨了拨肥鱼，“你还好吗？”
“不太好。”
“我听到门里的声音了，有人在里边说话。”
“我也听到了。”弗兰克说，“你还记得我给你药水变成人形，让你带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威利：“你想阻止那条人鱼和那个王子在一起。”
弗兰克：“他们本就不该在一起，他会害了那个王子。”
威利：“但我认为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我现在变成人形了，我可以为你铸造一个巨大的水池，给你足够的生活的地方，我们……”
“威利，你答应过我。”弗兰克立起身子，一字一顿道，“你说过会阻止他们，你承诺过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城堡大门内传出隐隐的人声。
弗兰克说：“雅图现在做的事，已经不是让他被逐出海洋的程度了，如果他做成了，他将成为这片领土上罪孽最深的人，他会害了人类最英明仁善的国王，同时掀起人鱼和人类的另一场战争，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不能够回到海底也不能在陆地上安定生活，他只能四处逃亡，躲避海陆的追捕，而他死后，他罪恶的灵魂……将会永远地消散。”
威利：“这与我们无关。”
弗兰克的尾巴对着威利，他看着门里：“是的，与你无关，但是与我有关。”
威利把碗转过来，看着弗兰克的眼睛：“我不懂。”
碗里的鱼将头埋在水底片刻，然后抬起头。
“你不需要懂。”弗兰克说。
作为一只刚刚开了灵智的海鸟，威利永远都不会懂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叫做什么，他只知道在弗兰克冷漠地说着“你不需要懂”时，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冲动。
他想把弗兰克吃掉，整条地吞掉。
风雨交加的森林淹没了他的情绪，他没有吃掉弗兰克。
“敲门吧。”
威利抬起手，握住门环准备敲门。手还没有落下，城堡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是一个白头发的男人开的。
男人看着威利另一只手抱在怀里的碗，道：“弗兰克，好久不见。”
这时宿郢也走了出来：“你真没有听错，门外果然有人。”他跟黑发男子打了个招呼，然后顺着雅图的目光看到了男人手里的鱼。
“这么客气，来避雨还带条肥鱼。”宿郢笑着要去接威利手里的碗，一接威利就松手了，转眼弗兰克便到了宿郢手里，“我们白天怎么没想起来去海边抓两条鱼吃，对了，你……吃鱼吗？”
人鱼不会不吃鱼吧？
雅图：“吃。”
威利：“……”
弗兰克尖叫：“雅图你这个混蛋，威利救我救我救我啊，他们要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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