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
二师兄齐柯回到西源仙府的当天晚上，虞青寒私下去了一趟崇源阁。
天空呈现出迫近漆黑的暗沉蓝灰色，厚重的重云遮蔽住星光，连最猛烈的风都无法将云层吹散。
崇源阁里并不亮堂，似乎只点燃了一盏烛光，晕黄的光芒以扩散的形式化开，弟子带着他走到门前，便退开了。
虞青寒在门口停了两个呼吸的功夫，推门而入。
崇源阁里和他想象中一样，林启禛坐在烛光所能照射的尾端，他一进门，林启禛那双漆黑如珀的眸子即使在昏沉的烛火之下，依然亮得让人心惊。
“师父。”虞青寒压迫着唇面靠近，在他完全进门的一瞬间，他便察觉出来从他身后的位置一道结界展开，囊括了他和林启禛所在的位置。
“虞青寒。”今夜的林启禛和往日似乎有些不一样，虞青寒听着他微冷语调，看着林启禛撞见在微微摇曳的烛火下并不清晰的表情，内心的沉重感加重。
林启禛叫他来做什么？
来此之前，虞青寒的内心里闪过诸多猜测，可无一例外，他所能想到的所有猜测，都是关于林玉雁的。
虞青寒尚不明白，在他和林玉雁的关系里，林启禛持什么态度。
“你想和雁雁永远在一起吗？”低沉的声音划破静谧下来的空气。
虞青寒克制不住瞳孔的震颤。
心脏的战栗感一点点地蔓延开，牵扯着内脏，引得他的呼吸都忍不住放缓压沉，以此来扼制他过于强烈的表现。
“机会只有一次。”林启禛又说。
虞青寒从林启禛开口的那一刻起，目光就没从对方的身上挪开。
不曾吸入空气的胸腔开始逼仄到泛疼，虞青寒却将紧抿着的唇压的更紧了。他不是不愿开口，而是不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才是没有估算错林启禛的意思。
事关林玉雁，他不敢相信林启禛的话只是单纯的表面意思。
林启禛却像是早料到了他的反应，微垂的眸子并没有丝毫变化，他的唇动了动，半张脸完全隐没在烛光的背后，显得声音愈□□缈。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给我一个回复。”他并没有急于得到结果，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才是遵从内心的回答。
而无论最后的答案，是虞青寒源于真心，还是趋向于利益，最终，林启禛都有办法让虞青寒留在雁雁身边一辈子。
世人追求力量和地位，说到根本，强者总有能力将比自己弱小的人全权掌控。
“为什么？”直到这一刻，虞青寒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林启禛抬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眸定定看了虞青寒三秒，强大的气场从他身上蔓延开，气氛变得凝滞又艰涩，在他的这种眼神之下，任何心思都逃不脱他的视线。
“雁雁对你的心思，应该不用我明说。”他开口，“她既然喜欢你，我便要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同意，我可以给你们寻一处安全地，离开仙灵界。仙灵界，于你或是雁雁，都不是最好的所在地。”
夜风乍起，云层浅薄之处被掀开一角，漏出稀薄的星光，可这点光亮，对于广袤夜色大地而言，渺茫到近乎虚无。
虞青寒形如鬼魅地走在夜色之下，袍角被微风吹动，无声摆动。
接近轻菀院的位置，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虞青寒抬头，视野里夜色和前方的黑影自动分离开，从他眸光里暴露出的，是警惕也是戒备。
暗沉的夜色披在燕祁的身上，他的身影几乎和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不同于虞青寒这会儿才发现他，燕祁在这里已经等待多时。
“你在想，我为什么来找你？”没有友好的招呼声，更没有客套的寒暄，燕祁的声音飘忽在夜风里，缥缈易碎，可同时，微沉的尾调里，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暗黑系统131告诉他，师父单独唤虞青寒前往崇源阁，提到了小师妹的终生大事。
燕祁不敢相信，师父竟会如此草率地试图将师妹托付给虞青寒，更不敢信，那个人不是自己。
虞青寒从他出现开始，眼里便有化不开的暗沉：“你找我做什么，那应该是你自己的事情。”
他毫无棱角地反击回去，脚步继续移动，显然并不愿意和燕祁浪费时间。
“呵。”燕祁扯了下嘴角，“是吗？”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你恢复记忆呢？”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燕祁突然开口。
虞青寒眉心一紧，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虽然恢复地极快，但他知道燕祁一定察觉到了。
“不需要。”虞青寒嗓音压迫着，裹上了冰霜的温度。
他半侧过头，视野里只落进燕祁的一半身子，但并不妨碍他从燕祁脸上看到不同于往日的怀有图谋的表情，虞青寒厌恶地看向他：“我自己的事情，会凭借自己解决，不需要你费心。”
他失忆的事，在仙府里并不算是秘密，林玉雁将他放到身边总有原因，他人的猜测也好，林玉雁有意传送的消息也好，最后的结果是偏向他的。
至于几年前燕祁曾挑拨过的，源于愧疚和责任，如今虞青寒再看，也不过是燕祁无计可施之时，耍出小伎俩罢了。
只可惜，当初的自己竟然为之耿耿于怀良久。
虞青寒眯眼，眉眼被力量压迫地轻轻眯起，从瞳孔中刺出的光芒犹如锋利的薄刃。
燕祁的表情没变。没有因为虞青寒的警告而退缩，也没有因为他的否决而蹙眉。
虞青寒最后看了一眼燕祁，没有忽略他脸上的神情，抬步踏入轻菀院。
无论燕祁还知道些什么，他并不认为，恢复从前记忆的自己，就会和现在的自己产生太大差别。
虞青寒从不愿意将自己框进一个顽固难破的框架里，现在的他是如此，从前的自己，应该也是这样。
失去记忆的他，认知的缺失和脑海里的空白，的确容易让最初的自己对这个世界产生可能和从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认知。可随着意识的填补和感官的充实，他能够感觉出来，自己从前的判断力没有丢失。
甚至在一切都没有固定下来时，他会更追求身体本能形成的习惯——他不介意血腥、死亡，甚至于只要是他想要达成的目的，结果比手段更重要。
而他之所以保持当下几乎和失忆最初的兴致无二，原因不过是，他愿意为了某个人，保持当下的模样。
至于今晚，虞青寒能看出来，燕祁来找他，并不单单想要得到自己妥协的答案，或许，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燕祁或是另外的人，已经提前知道了他的答案。
那么，对方的目的只剩一个，会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虞青寒一身寒气地走近轻菀院，先是去了一侧的林玉雁的房间。
他并没有进去，隔着门窗，仅从徐徐送出的清风里，分辨属于她的呼吸声和与她身上一致的淡淡香气。
静立良久后，虞青寒看着依然压抑的天空，闭上眼，嘴边滑开一抹讥讽的笑。
对方想他恢复记忆后选择什么呢？摆脱现有的身份，还是离开仙灵界？
可无论哪一条，他都不觉得比留在她身边，更有价值。
三天，或许只需要一个晚上，他就能给林启禛一个满意的答案。
无论林启禛将有什么打算，他需要守护的人，只有林玉雁而已。
……
然而，时间有的时候，就是微妙又琢磨不透。
后来的虞青寒无数次回想，如若这三天内的任何一个环节变动，或许，结局就不是未来的模样。
***
第二日晨光照破天地，漫天的日光绚烂地好似前一晚的阴霾不过是一场梦境。
和天气一样灿烂的是林玉雁的心情，虞青寒身体恢复地差不多，她总算决定好，要去做一件大事。
昨晚睡前她辗转想来许久，可等醒来，猜测的烦扰犹豫消失，换来的却是做好决定后的坚定。
事关系统和空间，林玉雁在吃完早饭见到虞青寒的第一眼，立马把门关紧，说了自己的计划。
“我决定，把苏晚莹彻底解决掉，虞青寒，你会支持我吧？”
林玉雁看着他的眸子在发光，亮堂地虞青寒有一瞬恍惚，他却又很快地意识到她话里的深意。
“现在吗？”他的声音了蕴含着没落定的飘忽。
“嗯。”林玉雁点头，有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似乎只要再多看一眼，她的心就会忘记正常的频率。
林玉雁放在桌子上的手悄悄缩到桌子下面，拧巴成纠结的一团，她轻声说：“我已经思考了一段时间了，之前我留着苏晚莹，其实有逃避的成分，这样拖着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苏晚莹存在一天，我们就可能有危险。”
她说到“我们”两个字时，羞涩地抬眼看了眼虞青寒。
虞青寒心口突然被什么踩了一下，像是被人一瞬点通，他明白了林玉雁的用意。
“只有把苏晚莹彻底解决，和她有关的灾祸才不会继续发生，日子才能真正的正常……虞青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林玉雁的声音已经和蚊子叫差不多了。
她脸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升高，内心的探索欲让她再度抬头，想分辨虞青寒的神色。
却在接触到对方眼底嘴角明晃晃的笑意时，“嗡”地一声，林玉雁觉得脑子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放在桌子下的手拧巴成了一团难以再移动的不规则形状，她快速探出舌尖舔了下唇，察觉出自己的音色变得不正常起来，却已经无力阻止：“那我们说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去地崖，到时候，你、你来我房间找我！”
林玉雁本来不想把事情拖过夜，但话已经出口，她不好意思更改。
“好。”
几乎在虞青寒声音落下的瞬间，林玉雁如一只仓皇的小雀般跳起来，小脸红扑扑的，却也挂着放不下的笑。
“说定了，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虞青寒的视线落在她快速旋转到门口的声音，眸子里浸入不舍，声音却是极致的温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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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这周的榜单，大概明天我会把欠了的更新全补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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