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记忆
仙灵界的天气是经年不变的晴朗，除却波动并不明显的气温，区别只在于阳光是否明朗。
林玉雁和虞青寒如约来到仙府后山的地崖。
林玉雁没让夏荷和秋语跟着，从秋语手中接过钥匙，虞青寒便带着她下到了地崖入口。
苏晚莹被关押期间，秋语负责给她送水和食物，不过形式按照林玉雁所说，保持在不被饿死的程度。
山洞里很暗，从亮堂的天光下突然进入，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纱帐。
虞青寒托着她的胳膊，林玉雁短暂的适应之后，从灰暗的阴影里找到了苏晚莹。
苏晚莹形销骨立，模样狼狈，衣服脏污，仿佛和山洞里的阴潮湿腐融为一体。
林玉雁看着她的狼藉却没有感到丝毫畅快。
苏晚莹的视线从两个人身上扫过，定格在林玉雁身上，长时间食物水源不足，让她的声音撕裂到变得苍老难听，可出声之际，却又显出某种说不清的笃定：“你们是来杀我的？”
林玉雁听着她产生一种微妙的异样，可与此同时，又萌生出一股怒火。
她不明白，苏晚莹都到了这等地步，哪里还有锐气来和她叫板。
难不成，苏晚莹真以为她傻乎乎到会被她激怒？
“到了这种时候，你以为自己身上的光环还能起作用吗？做梦吧，苏晚莹！”既然苏晚莹想要激怒自己，林玉雁不吝啬用让对方最难堪的方式来回报她，“你让赵松下的毒药，之后掺毒的糕点，试炼幻境里的小伎俩，你做出的哪件事情成功了？赵松死了，和你有牵扯的人也没有好下场，你以为有了那番境遇就真的能改变你自己的人生了吗？哼，你根本是在做梦！”
“你别忘了，就算是你以为会成功的人生，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林玉雁掐着她的痛点一下下戳着，果然苏晚莹面上怀着心机的平静无法继续维持。
苏晚莹抓着牢房的木门站起来，眼眸里因为骤然的暴怒而充血：“那你呢，你别以为你自己的人生会好过！如今杀了我又怎么样，你以为还能回到从前所有师兄都偏爱你的幻想里，林玉雁，是你亲手毁了你原本可以拥有的人生，自己把生活弄得一团糟，呵，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苏晚莹的目光有意落到虞青寒的身上。
显然，她所指的，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虞青寒。
林玉雁双手握紧成拳，压抑到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自然不信苏晚莹的话，但她受不了苏晚莹将事情往虞青寒身上推的行径。
无论任何时候，虞青寒对她而言，都不是干扰物。
的确，即便她重生没有虞青寒，林玉雁相信自己也不会让苏晚莹得逞，虞青寒的出现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走向，但从这些事情里，林玉雁看到的却是事情发展更好的一面。
至于那些变化，是值得，又是珍贵的。
想清楚自己的内心，林玉雁不再去听苏晚莹还说了什么，她朝牢门走近，首先拿出捆绳索，将牢狱中苏晚莹牢牢束缚住，无法挣脱。
牢门的锁“咔哒”一声被打开，林玉雁伸手去推开牢门，指尖却被虞青寒从身后握住：“我来吧。”
感受着手背被握紧的热度，林玉雁轻颤了一下，眼神有片刻的游移，却在看到一门之隔冷冷看着自己的苏晚莹，目光变得坚定。
她摇头，侧头看着虞青寒：“不用了，她与我是最直接的关系，结束，当然也要由我。”
虞青寒对她眸中的色彩有所触动，阻挡着她的手松开，身形却没有移开：“那我陪着你。”
脚步一下下踩进湿冷的地牢，潜伏在底层阴冷像是顺着她的脚尖攀附而上，冷意直抵心间。
林玉雁封住了她的声音，选用了乾坤袋里最普通却极锋利的长剑。
她没有逃避苏晚莹的目光，亲眼见证锐利的刀锋在她的脖颈间，化出一道绚烂的血花。
有温热的液体喷到了她的脚边，不同于数天前那个刺杀者死亡时的战栗，林玉雁的心脏在轻轻的颤抖，但更多地，却是平复一件事情后的坦然和镇定。
苏晚莹全身的力量随着鲜血流逝慢慢溃散，她摔倒在地，脖颈间的血呈失控的水柱般喷射出来，而她的脸上，没有不敢置信，唯有掺杂着仇恨之外的诡谲欣喜。
像是在隐晦地诉说着，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视线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林玉雁呼吸一沉，后背很轻的碰上了身后人的胸膛。
“雁雁，别看了。”虞青寒伸手挡在她的双眼前，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一点点失去气息的苏晚莹身上。
林玉雁顺从地将身体往后靠，直到这一刻，她强行压制的本能才慢慢显现。
她在颤抖，呼吸凌乱，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第一次，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亲手杀人。
虞青寒沉着眸子，小心地将遮挡在她视线上的手快速移开，随后将她的视线重新挡在自己的怀抱里。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正面拥抱着她。
“虞青寒，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不对？”微哑的低泣声闷闷地想起来。
虞青寒的身体僵住。
他回想起了林启禛那晚的三天期限，又想起了燕祁来找他时的目的——“我有办法帮你恢复记忆……”
虞青寒抱住她，突然鼓起了勇气，低声：“雁雁，和我在一起吧。”
怀里的人骤然抬头，眼眸里星辰闪烁，明亮地比过虞青寒所见的任何一片星河……那也是他此后百年，再难忘记的璀璨星辰。
而他更忘不了，在那个潮湿昏沉、甚至连新鲜的血污气都没散尽的地牢，他怀中的人儿，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旁轻轻地碰了一下，轻声说：“好。”
***
虞青寒从林玉雁的房间离开时，漆黑的天幕完全压了下来。
墙脚东珠照亮的青白光芒里，他一回头，便看到翘首站在窗边的女孩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发现他的注视，她明亮的眸子弯成两抹月牙，朝他挥手。
虞青寒的唇边溢出笑意，他动了动手，示意她回去，门窗才碰的一声关紧，隔了一段距离，虞青寒仍然能听到那并不清晰却过度愉悦的脚步声。
一下挨着一下，像是踩踏在他的心上。
他和林玉雁在一起几乎待了一整天，其实两人所做的事和往日无二，可多了一丝旖旎的氛围，让他觉得生活骤然变得明朗起来。
这和他失忆时留在她身边的感觉又不一样。
虽然她带给他的同样是明亮，可当下，却增添了更多让他留恋、更加牵挂不舍的东西。
曾经的自己是否也曾这样呢？
虞青寒想，大概是不曾有的。
……
空气骤然冷凝的一瞬间，虞青寒蓦地睁开眼，视野里依旧是夜的无尽漆黑，只是陌生气息探入的一瞬间，他就辨别出来，来者是谁。
他翻身坐起，没有点灯，显然他和对方都不想暴露这次行踪。
燕祁的身形从窗户一跃而进。
虞青寒的眼睛轻眯起，冷冽的目光被碾压成利刃，他看着燕祁，启唇：“你想怎么做？”
反而是对面的燕祁，没料到虞青寒竟然已经猜出他的行为。
“伸出手。”燕祁冷着脸。
黑暗系统131交给他的力量燕祁无从施展，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虞青寒得到的究竟是他本身该具有的所谓记忆，还是其他东西……无论是什么，似乎没什么太大差别。
燕祁知道自己已经迈向了深渊，现在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向深渊的底层靠近。
他的内心蛰伏着一股黑暗的力量，从他内心对小师妹求而不得的渴望被放出时，潜伏的黑暗已经冒头。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种用解决他人来达到自身目的的方式是从前的他最不齿的，可燕祁仅剩的希望只有，他最后的坚持是对的——或许，虞青寒真的是魔族！
周遭的空气静默了数秒，虞青寒比燕祁更快收回手。
燕祁去看他的表情，却没看到任何自己所能察觉的异常。他突然慌了。
是谁骗了他？
“你还想在我的房间待多久，三师兄？”虞青寒的声音是不带丝毫感情，极致的冰冷，最后三个字像是利刃划压在硬石板撕拉的刺耳。
“你什么也没想起来？”燕祁的表情变得无措惶然，内心的愧疚无地自容在看到虞青寒面目表情时，抵达顶峰。
虞青寒依旧冷漠如冰地看着他：“我想，刚才的话，不需要我再说第二遍吧。”
燕祁离开房间，身形投入无尽的夜色里，冰寒的雾气瞬间将他的全身笼罩。
“你骗我？告诉我那是什么……出来，你给我出来……”
脑海里的声音再无回应，任何燕祁如何质问着嘶吼，依旧空空荡荡。
良久之后，燕祁望着无尽的天幕，好似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或许，从一开始……
与此同时，轻菀院里，虞青寒保持燕祁离开的姿势，僵硬坐在床边，而他放在身侧的手紧掐着床边能着力的位置。
仔细去看，被褥之下的木板已然凹陷粉碎。
虞青寒清晰听到脑海里传来的声音：“我是暗黑系统131，致力于帮助契定的宿主，得到你应得的一切。”
嘶哑声音响起的同时，虞青寒脑海的深处像是蓦地被打开了一道大门，门内涌现的，是一切他所熟悉却又丢失的记忆……
燕祁、苏晚莹，不过是暗黑系统131利用的棋子。
就像书灵系统074只能在毁除了和苏晚莹的契约再找到林玉雁一样，暗黑系统依然遵循着这条时空秩序。
只不过，暗黑系统131钻了个时空秩序的漏洞，从一开始，便挑选了不那么可能和他定契的三师兄燕祁。
只要不定契，系统131比起限制了停留在这个时空能力的074会有更大的活动空间。他操控了苏晚莹的意识，促成了苏晚莹的死亡——意味着从林玉雁死后重生，抵达这一步，她和系统074的契约已经完成。
即使是拥有一定上帝视角的系统，也有局限性。
比如，系统074无法意识到他的存在，而他系统131却能从变动的人类书籍里，察觉出当下的情况。相应地，系统074会被当下的状况迷了眼，看不清具体发生的实情。
在苏晚莹死亡，林颂和不再具备威胁性后，系统074会解除和林玉雁的契约。
系统074以为的结束，实际，才是真正的开始。
书灵界依靠书灵与异世界人类订立契约形成书籍，书籍被现世的人翻看，从而从中汲取人气值获得灵力。可暗灵界获得灵力的方式从来都很简单。
毁灭一个世界的安定，人心阴暗的成分越多，暗灵力越强。
其中，选择世界的最好方式，便是书灵界操纵过的世界——从极致梦幻的美好里破灭，才能获得最大的阴暗。
而得到虞青寒，破坏的却是两个世界的“美好”。
他该感谢苏晚莹的，给了他一个契机，竟然从林玉雁的身上挖出了那么大一个秘密。
一个，足够毁掉林玉雁，毁掉西源仙府，甚至半个仙灵界的秘密。
暗黑系统131无声冷笑着。
如果让整个西源仙府的人知道，一个仙府的创建，不过是建立在府主为了救活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身上，而当下对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维系那人的生命，他们会怎么想？
西源仙府，和平稳定，仙灵之体，不过是欺骗。
至于虞青寒，在感受过来自书灵界最深的恶意后，他怎么可能还会帮助书灵界维持一切？
离开这里，回到他本该拥有一切的世界，去报复，将是他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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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不会放弃雁雁哒，但是因为有意外，所以……总会发生点什么的。
（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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