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当听说从步行街买回来由自己试镜的衣服正是若霜作为自己远道而来聊表寸心送给他的礼物,韵堂感觉收到了她沉甸甸的心意只能心领,无功不受禄,虽然满心欢喜却选择割爱,把衣服折叠好退回若霜手里:“这衣服太贵了穿在我身上浪费,你还是退回去吧!”
若霜不高兴的再次将衣服塞进韵堂怀抱:“买回来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退货的,再说天气越来越热了,你那件长袖衬衫也该脱下来睡眠了,再这样穿下去不生瘤也得长蛆,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奥,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
韵堂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件老旧格子尼龙衣,上面的颜色也被无数次嫳屑的褪色水洗的缩紧了皱巴巴的,如今贴在身上将肌肉绷紧裹得严严实实,实出无奈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你先前怎么不提前和我说,还和我玩起了猫腻!”
若霜总是有那么多的小秘密,善意的谎言让你不忍心追究她的先斩后奏:“你以为我在店里告诉你你会让我买吗?这叫先上车后买票,反正现在已经买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她挑衅的嘴角轻轻翘起,似乎在宣誓自己任性中的不可为敌。
韵堂的手触摸到口袋,很想慷慨却囊中羞涩极少的散碎零钱,书尽了自己的拮据寒酸,但再穷也不能输了志气,人穷志坚是他们这些自诩文人的文艺青年从骨子里挈带的信条,他高扬桀骜的头颅不戚戚于贫贱:“好,等我有钱了立马给你!”
若霜讨厌的嘟哝着嘴巴不容韵堂置喙:“谁要你还了,这就是送给你的,你刚来合肥也没找到工作也就别逞强了,咱俩谁和谁啊,在我这还逞能?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等你找到好工作后乖乖的等着我去放血吧,到时候你可别皱眉头呦!”
没想到自己的寒碜还是没能逃过若霜的眼睛,她看穿了自己的脆弱揭露了韵堂的逞强,于是在心底将她归类于最懂自己的那个人,而若霜的话里流露出的何尝不是成一家之言的不分彼此,亲密了两人融洽的知己关系。
分阴间若霜拉长了脸皮面容憔悴,忍不住的干呕用手捂住嘴巴,韵堂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焦急的提高了悬挂的心:“若霜,你怎么了?”,她的干哕程度反应越来越激烈,来不及回答韵堂快速的冲往洗手间,关上洗手间的门一个人在里面狂吐不止,韵堂搞不清楚状况难过的扒在门边心如刀绞:“若霜,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听不到里面的回声只闻得到一连串从胃里嗳酸出来刺鼻难闻的气味,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过后她的呼吸才感均匀,半天才回复韵堂:“没事,一年多了一直都是这样,以后你就慢慢习惯了”。
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停止,排山倒海过后她又干哕了几分钟做后缀,韵堂蹲在地上也是五味杂陈,隔着门上的玻璃却看不到从里面发出的一丝举动。
整个呕吐的时间大约持续了二十几分钟才彻底平息,若霜病恹恹的打开门若无其事的坐在沙发上,整张脸煞白的如她的名字惨烈的白皙如纸:“没事了”,她拿起桌角的玻璃杯猛烈的大口喝着纯净水,好像这水里有刚从吐出来的营养里挹注供给的身体所需,舒服的叹着轻快的呼吸。
韵堂心疼的拿起她放下的空杯,走到饮水机前为她倒满水以备后需:“你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会不会是一种病,你应该去医院检查身体,你有病,就该治”。
若霜轻叹的摇了摇头,感觉有太多未知的谜团圈圈缠绕不易解开,也似被韵堂的歧义听的身心症结:“你才有病,哎,从去年刚出来实习后不久就有了这种坏习惯,去医院检查结果也是遥遥无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它就是一种本能的身体反应,就像每个人都会有的或多或少的小动作,如咬手指、爱不停的眨眼睛、习惯性的甩头发等,好比你们男孩子抽完烟总爱有事没事的吐口水,条件反射吧,只不过我的习惯性动作过于夸张明显,吃完了就会不舒服,不舒服就会全部吐出来,一年过去了也没什么病状,习惯成自然也就随他去了”。
韵堂听完她的轻描淡写感觉古怪离奇,不免揶揄讥逗一番:“那你不成了名副其实制造垃圾的机器,白吃?你这些情况家人知道吗,大姐和你同住一起她对你这种状况作何反应?”。
“你才白痴呢!”,若霜妄测了他的措辞,娇腻的狠狠拧着韵堂的胳膊:“她呀,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昼伏夜出的哪有时间管我这些”。
韵堂突而想起什么,现在被从若霜嘴里弹跳起来,总感觉若雪是一阵风的影子,像云像雾又像水,完全背叛了作为她的名子一样没有固定的形状,捕捉不到她的萍踪神奇隐秘:“大姐究竟是做什么的,怎那么晚了还要去上班半夜才回来?”
若霜的眉心里掠过几道时间交错的丝网,从破口的纱网里漏掉了几条寂寞的游鱼,眼里也飘过几丝被风席卷惆怅无助的细沙:“她在夜总会上班”。
韵堂简直无法将一个如花的少女和颓靡的夜总会相联系,笙箫的场所纸醉金迷,一想到连大脑都感觉污浊了许多灰尘:“她不是考取同济大学工程设计专业吗?怎么会在那种地方上班?”
从韵堂的口气里若霜听出了他对若雪出入行业的趋避,自己何尝不是对那鲍鱼之肆深恶痛绝,眼看着姐姐日渐消沉糟践自己却是无能无力,心里刻满伤悲,感觉面前行走着一副架空的躯壳朝着烈火逼近,却没有办法阻止她付丙,只剩隔岸观火后化成灰烬的火急火燎:“谁说不是呢,当初她以高分考取名校一时间在母校有口皆碑,当初我也对她充满景仰,毕业后她就回来合肥工作,至于她是怎么从事声色交易我就不得而知,反正我一毕业出来实习她就在夜总会上班,据说还混的不错是公司里的小领导,我平时和她的话也不多关系渐渐疏远,主要就是因为她和我的作息完全相反,我上班的时候是她下班,我下班了她却草草的爬起来往公司赶,没有交集也就找不到共同语言”。
韵堂的心里缀满巨石沉进心酸惋惜汇聚的汪洋大海,往日那淑女冰清玉洁的形象在记忆里顷刻间破损了土崩瓦解的零碎不堪,扼腕叹息造化弄人,如今木已成舟擗踊捶胸难挽回:“哎,可惜了我们一代伟大的才女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若霜却不以为然显露出绝望的破碎,破罐子破摔了:“有什么好可惜的,自作孽罢了,哎,不提她了,你文采那么好对历史也是过目不忘,以后多教我一些文学知识,我要变得和你那样经天纬地”。
在若霜的嘉许里韵堂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只不过过于溢美了,文字的道路是条艰辛漫长的河流,漂泊在海浪里泛舟的桨橹难免被激起的巨浪折断螺旋,但路漫漫其修远兮,也要抬头逆风在滔天里呼啸。文人相轻,韵堂总感觉若霜是在追求着天上不切实际的云朵,还不如多去看看脚下坚实的土地,轻蔑着咋舌也陷入了躬逢:“难道我背了7年的字典、成语大全、词语,在图书馆里睡过的无数个春秋,也不是你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掌握的,要真是那样,说出去我还怎么混啊?再说会那么多文史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得以怀才不遇抑郁告终”
若霜却不卑不亢的较真了:“少得瑟吧,让你教我是看得起你,再说谁说让你一下子全教会的,什么叫聚沙成塔水滴石穿,日积月累我想我一定可以,再说谁说你怀才不遇了,那是你自怨自艾,我一直就是你最忠实的观众,哪怕你的文章烂得一文不值,在我这都是圣经”,她认真的模样坚定的笃立一隅,言之凿凿情义拳拳,韵堂看着这婀娜的身躯如此不渝的屹立,像是矗立在浮云之巅接受料峭侵袭,看不出那不改血色的花哨脸蛋,是刻意坚忍在寒风里,还是打心眼里爱上了高处的冷风,不显做作的一本正经起来。
连续从她口中迸出的成语,韵堂感觉若霜是在镗镗的钟鼓面前卖弄清越的短笛,不过有了过硬的禀赋还不算烂泥扶不上墙,孺子可教,韵堂也被她的盛邀难以敬谢不敏:“可是,只恐怕时间不等人,我很快也要去找工作在外面租房,你下班那么晚的来回跑,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教你?”。
韵堂的忧虑在若霜面前纯属杞人忧天,感觉她所担心的完全是自己没有考虑过的,现在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淡淡的哀婉都是天上横空飘忽的一排文字;那都不是事:“谁说让你搬走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住多不安全啊,你现在又不在好处,干嘛浪费钱啊?”
韵堂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和两个异性相处,同在屋檐下难免瓜田李下蜚语流声,可目前竭蹶的经济状况又似乎容不得自己抉择:“可是,我住这里合适吗,大姐介意吗?”
若霜再次不容分说显得专断,总感觉她潜意识对这血浓于水的姐姐有着无法磨灭的轻视:“切,她呀,男人见多了也就无所谓了,你一个这么纯洁的少年和她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不仅不戒惧甚至求之不得呢,她倒无所谓我却为你担心,怕她把你带坏,不过信任是彼此的,我相信你是近朱者赤不会沾染她的不良嗜好”,话语间都是褒奖韵堂的好贬低若雪的放làng。
韵堂总感觉有什么不妥,但又混沌找不出端倪:“可是……”
若霜对韵堂困顿的脑壳里绵绵的优柔寡断也是蛮横的快刀斩断:“别可是了,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你真觉得心里憋屈,就当用你租房的钱被我用你教学费了”。
洗漱完毕,若霜躺在床上静候韵堂谆谆甘霖的浇灌,躺在客厅的韵堂用这沙发做床铺,从客厅与卧室相隔离的墙壁,靠近韵堂那头是一处镂空的用木制装修的花台,这彼此互通的缝隙,从此开始作为传达了韵堂对若霜知识膏泽的运输轨迹。
恐歧路亡羊,韵堂每天都会教若霜几个成语和词语,从出处到来由獭祭典故旁征博引,另外附加一点点历史积累,有时若霜也是不安套路的突发奇想,韵堂也都一一倾其所有的为她解答,恨不得一股脑儿将自己知道的都对她施以醍醐灌顶。
一开始大家还能在一问一答里附和,每当教完文学知识待到历史难题,就只剩韵堂一个人意犹未尽的滔滔口水,接下来卧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干燥的空气里夹杂着几声酣甜的呼吸,说到一半若霜就在韵堂堆砌的催眠里不知不觉悄悄入睡,韵堂久久得不到隔岸的喝彩,也从历史长河中穿越回旋,他关上灯也随着静夜里蝉鸣的哼唱摇摇欲睡。
半夜里,意识昏沉的韵堂被一次开门声模糊了意念,一个结实的脊梁钻进自己的被窝,熏人的脚臭味汗漫在满屋里,挤着他瘦弱的身躯贴着墙壁快要将韵堂压扁。后来又一记重重的开门声再次扰乱了韵堂不安的睡眠,一个拌蒜的步伐趑趄朝卧室里走去,接下来,夜空才归属了它该有的幽静,不被凡事打扰的混迹不属于它的静美。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