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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空气干燥的让人不愿呼吸,火辣的毒阳无时无刻都在摄取地面每一丝潮湿的气流,所以在这被夏风吹过的天空里没有可滋润身心的氧气,一切都似在窒息中躁动不安,而人也被这股贪婪的风搜刮的心烦意乱。本打算走出房间想借助屋外的风景凭栏掉满身心的疲倦,这下韵堂可是彻底被满世界的纷乱伤感了紊杂的思绪,借景抒情得不到写意却换来更为荼蘼的心境。
地面的霓虹无数,高楼里笙箫出的靡靡音阶,那也只不过都是别人生命中的灯红酒绿绝不属于自己的纸醉金迷。他心里很明白,这大城市里的烦嚣并不属于自己,他来自一片贫窭的土地,身上沁满泥土的气息与这城市快节奏里的姹紫嫣红是那么的泾渭分明,眼前飘过的烟云只能远观伸手却抓不住它的鬓影,这里的所有对于韵堂都只不过是一种过客的方式存在,自己却还妄想从这飘忽悬浮的街景里余沥。
无聊的时间里韵堂喜欢将大把的硬币毫不悭吝的掷进公交车,想用来回不停的坐公交去打发苍寂的午后,是啊,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居无定所的萍踪,来去无踪特立独行,因为心里没有预期的目的的,只能信马由缰管它驶向哪里。
坐在车厢里的韵堂看着沿窗飞过了倒退的景物,那一颗颗疾驰而过的树木只不过是眼前短暂的庋藏,几秒后便消失了它的香枝,沿途经过的奢靡景象也只是在灿烂里简短的翻身,接而消失在人们的记忆将人引领下一场易失的幻境,天边的云朵漂浮在蓝蓝的天空,只那么分阴的游云继而涣散不清,韵堂忽而明白了道理,忘记了来到这座城市他只戴了纸和笔,却还奢求借景述怀到最后逢着的都是泡沫,他还需要什么安稳做保证?唯一不变的是这公交车一直不停的在行走,人生亦如此,人生就是一辆穿行在岁月河流的列车,而每一个站台就是人生的转捩,列车在每个站台有上来的也有下去的乘客,人殊途同归也会在奔波的足迹里邂逅无数场初见,有失联的也有新增的友谊,人从一生下来就一步步接近死亡,就像这渐渐靠近终点站的公交,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努力睁大眼睛记住与我们擦肩的每一个朋友,老树脱皮新苗抽丝,白云扶疏残霞舒卷,谁又会记得谁是谁曾经的历史。
思如泉涌,一切对往日的轸念都在这小小的车厢里被凝聚,百感交集韵堂把头静静的靠在车窗,此时裤兜里的电话响起来,韵堂滑动解锁:“若霜,你下班了吗,你人在哪里?”
“韵堂,你快过来,我在阜南路人才市场的招聘专栏边,赶紧的,有好消息告诉你”,电话那头的若霜显得激动不已,韵堂尽管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好事会降临,但听得到电话里的若霜喜不自胜,虽不在她身边也能感受到此刻她定将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于是匆遽下了公交朝她所说的地址驰骤而去。
招聘栏里贴满了求职单位发出的布告,围在栏外的求职者将狭仄的走廊里外挤占的水泄不通,毕竟僧多粥少竞争者过多拥挤,唯恐这份肥缺落入他人,若霜按照招聘简章里的联系方式早早的给对方取得联系,想尽早为韵堂争取有利时机以免人满为患。就这她还不放心,为了减少后来者终结后继竞争压力,她干脆釜底抽薪揭下简章拿在手里,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份招聘缩小对手范畴。她紧紧的将它攥在手里,等待的氛围里更加让人惶恐,她不住的朝人流望过去,希冀韵堂能早点过来近水楼台先得月。
从的士上走下来冲着慕名的地方望过去,韵堂只能看见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海排成长龙,要想从里面找寻到若霜的身影何啻大海捞针,于是他拨通了若霜的手机。远远就能看到从万千姿容中高高扬起的手臂在空中挥舞,而随她挥手的节奏飘扬在指尖的简章就像凯旋的捷报,拿在报捷人手里又像胜利扬起的旗帜树立在复辟的领土。
韵堂挤进人墙的缝隙气喘吁吁:“你今天不用上班?怎么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
若霜没想到好心没好报,自己苦苦觅寻的却得不到他任何的赞扬,不过不知者无罪,她用手轻轻敲着韵堂的脑袋:“你呀,还是多关心你自己的事吧,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接过若霜手里的招聘信息,韵堂欣喜若狂,久旱逢甘露怎不叫人欢天喜地,在工作一筹莫展的节骨眼上没有什么比这雪中送炭的关键最让人欣喜若狂,明白过来她的用意,韵堂得意忘形失态的搂起若霜止不住的兴奋:“叫我如何感谢你,这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若霜被他缠绕在腰间的手掌抚慰的全身酥痒,难以自抑咯咯笑个不停,可谓乐极生悲泰来否极,渐渐她感觉韵堂放在自己蛮腰的手臂开始不自觉的下滑松懈,被他熊抱悬空的身段也慢慢降低了高度迫降原地。而韵堂的脸上也等衰消失了绽放的喜乐,回到一种比原先还要硬结干涩的面孔,整张脸成了一块苦瓜的代言,他抽回手垂头丧气:“可是我行吗?人家要的可是高学历,再说我又不是师范院校毕业的,看来又是一场空欢喜”。
若霜从韵堂的沮丧中似乎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但既来之则安之,她也不想用自己的惊惧去徒增韵堂的慌张,在她看来一切都不是那么绝对的,就像孩童总相信会有童话的主人存在,少女坚信总有奇迹到来,她拉起韵堂的手慰藉他失落的魂魄:“你啊,小说写多了吧,思想都被课本窠臼了,因人而异,不去试一试谁会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你就没听说过破格录取,对特殊人群放低门槛的事例嘛,傻瓜”。
那是一所学校暑期培训班招聘师资队伍的简讯,看到上面有招语文、历史等文史类的空缺,虽然授课的都是高等院校,但知道深谙文史的韵堂在若霜的心目中早已伟岸了景仰,所以她想都没想立马为他报了名,在她感觉韵堂的讳莫韬光不能永久的遗珠沧海,是时候脱颖了,韵堂总是在若霜的心底有无穷的底蕴。
尽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前往面试地点,但大厅里捷足先登的应聘着还是摩肩击毂多的难以想象,稍微滞后的他们只得焦躁的排在队伍的末梢等待。一拨人进去后又出来,每进去一位求职者若霜的心就会刀绞的疼痛万分,毕竟名额有限等到用人单位饱和岂不白忙活一场,她不安的在大厅里踱着步像是陷入无情的悱恻。突而被屋外的阳光照耀脑壳发出灵光,她滴溜转动眼珠径直不请自到的走进面试办公室,只留下地面上茫然的韵堂看着她亟亟远去的背影手足无措。
若霜很不礼貌的推开办公室的门,也管不了里面的人是不是方便不经通秉阑入后又合起房门,面试官是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四眼儒雅男士,在看到若霜擅自闯进来他抬了抬厚厚的眼镜很是为她的失礼忿然:“你好,请自觉到后面排队,没看到有人在、、、、、”
还没等对方话说完,若霜怪异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将自己弄的残破,忍痛用指甲在自己的手臂和脖子上划出几条血印,将头发抓的凌乱不堪,为了逼真她扯低了胸前的v领将它拉到最大尺度。长时间盯着求职简历看,面对一个个进出鄙浊的脸早已乏味索然,现在看到如此妩媚的身段娇艳在自己眼前,面试官深陷美色全以为是位应聘舞蹈表演教师的求职者奇葩豪放的展览,就当免费看了一场艳舞。但冷静过后意识到作为老师和这次主审官的尊严,他恍惚从声色中醒悟,连忙站起来阻止若霜:“喂,你在干嘛?快停下来”
若霜依然没能为他的制止收敛,她忽而用力的将身体撞向墙壁,搬起凳子碰撞桌角,最大限度的制造声响生怕外面的人不会听到,嘴里还不住的呼喊:“救命,你怎么能这样,快放开我!”
旁边的求职人员一见到这无厘头的一面也是吓的够呛,慌乱的跑出办公室,向外面的人把头撇向里边:“真是疯子!”,继而惊惧的快速离开。在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听到从办公室传来的声响和女孩子发出凄厉的哭喊,有不知情的胆小者也是盲目的尾随前人的脚步放弃应聘急速闪躲。
同时被吓的不轻的更是那位面试官,不知若霜这等哭闹为哪般,惕厉的走近她眼神哀婉又无助:“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时机差不多了,若霜像一道影子来去无踪的夺门而出,抽泣的跑向骚乱的人群,奔走呼号显得备受凌辱:“变态,色狼,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外面的人看到她一副狼狈模样这下可算彻底昭然,忙不迭的蜂拥逃窜。
等人群逐一消散,若霜理理纷乱的衣服自信的朝韵堂咧开斜拉的嘴角:“现在你可以进去面试了!”,说完她不忘故伎重演冲韵堂抛出得胜后娇嗔的媚眼,韵堂忽而从她忽闪的瞳孔里端倪,意识过来后不得不对她的聪颖纫佩的竖起大拇指:“你真够觉得,佩服!”
原本壅塞的大厅现在空荡的只韵堂一个人趵趵的脚步渐次挨近,他彬彬有礼的轻轻叩响里面沉闷的门,在得到对方俯允后他不骄不躁的端坐一隅等待他的遴选。
在得知韵堂大学所学的专业和他的学历,那位男子连忙摆手示意:“你的学历还有待提升,再说我们都是招一些专业的师资人才,你觉得你够格吗?”
韵堂不卑不亢显得有条不紊:“我虽然不是学师范专业毕业的,但你要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并不是能人都是端坐高堂,凡间的饱学之士大有人在,也有民间艺术存在,草根也是可被用作提炼钻石的有用之才。”,说完,韵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优盘递给对岸:“我穷经了七年的文学,字典、成语、词典等颇有研究,对历史也是倒背如流,其它方面诸如地理、政治也略知一二,所以想毛遂自荐,这里面是我七年来写过的所有小说、诗集、散文,请您过目”。
面试官陷入踟蹰难断,有所顾虑的吞吐总感觉有什么不妥:“可是,可是、、、、”
韵堂见他犹豫再三寡断的堪比怨妇的优柔,志在必得的他很想争取到这难得的机遇,怎可枉费了若霜为自己做的铺垫,于是他快刀乱麻:“可是什么啊,你干嘛非要局限在专业和文凭呢!你要相信我并不比别人差,别人能给予学生的我甚至略胜三分,这样有何不妥?”韵堂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毫不谦虚的桀骜成一匹骏马,恣意驰骋向往属于自由的疆土。
也许是被他过于自信高昂的头颅臣服,再说面对如今空无一人的求职大厅,面试过的人与自己需要的人才储备供不应求,面试官也是退而其次孤注一掷的松懈设防,但还是芥蒂的附加条件作为鉴证他夸夸其谈厥词不休的真伪:“好吧,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我是南开大学文史类研究院毕业的文学博士,对历史也是有一定的造诣,如果你能过的了我这一关我想你完全可以胜任”。
韵堂欣慰的岔开双手,无畏的像擂主接受启衅的挑战,但谁又会知道他的内心是何种紊乱的气息,他也不知道胜算有几成。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韵堂将大学时光里饕餮了四年的历史琼汁如数倾吐,说到动情处还不忘旁征博引,用从《史记》、《左氏春秋》、《战国策》、《孙子兵法》等诸子百家里学到的膏泽尽可能的武装自己的博洽。
整个面试一开始成了韵堂一个人解读的喋喋不觉,他从上古时代高谈阔论笼统的将中国历史复制了一遍,后来也许是好久没有被别人引开话题,现在被韵堂打开话匣子,不觉技痒的面试官也加入了他的滔滔历史长河翻涌,两人有说有笑的重演当年孔圣人与弟子的讽古论今,也似刘备三顾茅庐后与诸葛先生的上溯。
在一番口舌激战过后,历练的面试官没想到小小年纪的韵堂尽然有一颗与他年龄极不协调的大脑,对历史过目不忘,有种相见恨晚,善察后进的他很是对韵堂的内敛不露痕迹和他乖蹇的境遇扼腕。虽然心生喜欢但还是想澌灭打击年轻人高调不羁的气焰:“你的历史和时政的确有独特的一面,但对你文学方面的考验我还得用几天时间考察,你先回去吧,等我看完了你优盘里写的文章,如果确实不错,知人善任我们也不会埋没人才,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好,那我静候佳音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韵堂轻缓矫健的步伐卷起地面的一阵风,全身飘飘然,憋在肚子里好久的知识沉闷的像是一坛发酵珍藏良久的老酒,如今被慧眼的品酒师发掘,揭开盖子芬芳四溢十里飘香,韵堂只感觉自己是在造酒的作坊里潇洒的走,满足了作为酒鬼的自己酩酊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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