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了断前缘
第一一章 了断前缘原来,爱一个人不只是默默隐忍,还有成全。成全别人,也是对自己的慈悲和宽厚。
情到深处,亦生亦死。爱到浓时,可抛可弃。
他愿得如花美眷,不负她似水流年。为了得到林徽因,与其朝暮厮守,徐志摩不介意伤害张幼仪,更盼着在最短的时间里了断前缘,做回自由之身,爱自己所爱的人,写自己想写的诗,看自己想看的风景。
人生百年仓促如梦,唯情爱得以经久永恒。他本性情中人,有幸得遇真心爱慕的女子,怎忍心让她擦肩。多日的踌躇、思索,让他决意让爱做主。他要宠爱林徽因,为她收拾残局,用鲜花为她铺满一条路,给她人间四月天,给她完美的幸福。
日日书信,却无法缓解徐志摩对林徽因刻骨的相思。他开始像以往那般频频拜访林家,有时短暂的一个下午恍若沧海桑田。因了张幼仪的到来,林徽因更加谨慎,对徐志摩炽热的爱忍耐躲藏。
当徐志摩告知林徽因,他要和张幼仪离婚,愿和她执手白头。林徽因惶恐得不知所答,她既无法彻底拒绝徐志摩,又不能应允他的追求。这个一直明净如水的少女将自己陷于一段纠缠的感情中,难以自持。
徐志摩对林徽因的热烈让林长民有所察觉。他本是个阔达明朗的长辈,亦崇尚爱情自由,但他明知徐志摩是有家室之人,故不能看着女儿落入迷茫的感情里而受到伤害。他深知女儿太过年轻,尚不成熟,无法清醒地分辨内心的情感。
和有妇之夫相恋将会受到道德的谴责和批判,众人的流言碎语会损伤她的名誉与清白。林徽因理想的伴侣应该是梁启超的长公子梁思成,而不该是徐志摩。尽管徐志摩的风采英姿、才情潇洒皆不输于梁思成,甚至胜于他,但他给不起林徽因现世的安稳,纯粹的幸福。
林长民和徐志摩是知己好友,他比谁都懂得徐志摩的性情,得遇如此绝色佳人,定然会纠缠到底。他忧心有一天他们之间会落到无法挽回的局面,那时再要回头,只怕太迟。无奈之下,他默默地做了提前回国的计划。他们的爱只是一场寂寞的花开,注定无果。
林徽因内心亦是百转千回,她足够清醒,也足够冷静。她无法让自己拼尽一切和徐志摩在康桥发生一段生死之恋。她不是一个懦弱的女子,她只是想让自己优雅矜持地活着,没有放纵,没有伤害,亦没有破碎。她做不到决绝,做不到招摇,更做不到凌厉。她给自己的,是希望,是温暖。
这一切徐志摩尚不知情,他依旧沉浸在康桥温柔的春风里,无法自拔。当他决意彻底摆脱张幼仪时,而她却怀有身孕。徐志摩得知妻子有孕,没有丝毫的惊喜,只觉烦躁不安,对着张幼仪冷冷地说:“把孩子打掉。”
简短的几个字,于张幼仪来说,却是刻骨惊心。她不知他竟会冷情至此,那时的她慌乱无主,却始终怯懦惶恐。她哀伤道:“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的耶。”却换来徐志摩更无情的回答:“还有人因为火车肇事死掉的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
那一瞬间,张幼仪明白徐志摩心意已决,任何的理由和借口都不能将之牵绊。但是离婚,对这位旧式女子来说,太陌生,也太突然。她无法想象,结束这段婚姻,离开徐志摩,她该行至何处,去往何方,又该如何面对硖石的二老以及世人的纷乱之语。
徐志摩的决绝无情让张幼仪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但她不敢,不敢轻易点头,她明知结局已然无法改变,却努力地拖延时间。那时,她心中的怕远胜过她对徐志摩的爱。几年来,她默默忍受他的冷漠以及离别,为他侍奉双亲,生养孩子,为他漂洋过海,换来的竟是如此残忍落败的下场。
原来,这些年她扮演的只是他人生中可有可无的角色,只是他人生中的一场意外。如今更是他的绊脚石,是他极力想要拔去的一根刺。她亦想成全他的心意,放他自由,却不知该如何自处。她极力隐忍内心的悲痛,试图挽留他的步履,希望他能够念及夫妻情分,重新安排她的明天。
徐志摩转身走了,话已出口,他没打算回头。徐志摩将怀有身孕的张幼仪独自抛弃在他们租的屋舍里,不再问津。他就那么不告而别,全然不顾她一个独身女子在异国他乡孤独无依的悲凉处境。
徐志摩对张幼仪的确太过狠心,纵算他想和林徽因相依相守,地老天荒,亦不能将怀有身孕的妻子丢之角落,不管不顾。他对她可以无情,却不能不去承担他该负的责任。他可以不要她,却应该妥善地安顿好她的一切,让她不至于悲伤无主,流离失所。
“我的丈夫好像就这样不告而别了。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具统统留在家里,书本也摊在书桌上,从他最后一次坐在桌前以后就没碰过。”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不知那时的张幼仪经受着怎样的折磨和慌乱,怎样的心酸和痛苦。
她日夜等待他的归来,盼着有一日他站到她的身边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他亦只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她会原谅他的一切,为他舐血疗伤,与他平凡相守。流年匆乱,她在无望的等待中慢慢醒悟,从恐惧中渐渐走出,让自己学会勇敢,尝试生活。
腹中的胎儿在长大,张幼仪被迫无奈,只好写信求助于二哥张君劢,告知她所遭遇的一切。在法国巴黎的张君劢自是担忧妹妹张幼仪的处境,写信给她,让她切勿打胎,放下诸事,前去巴黎。
打点行囊,尽管她心中还有不舍,尽管她还眷恋这个从未给过她丝毫温暖的小家,她甚至还留恋徐志摩残余的一点气息。但她必须离开,孤立无援的她需要一个依靠。她独自一人带着破碎的心去了巴黎,随即辗转到了德国。
张幼仪没有打掉孩子,她在柏林寻到安身之所,1922年生下次子,取名德生(小名彼得。——编者注)。经历人世冷暖悲欢,过尽沧桑的张幼仪,已经没有理由让自己怯弱。她再无闲暇去顾及自己的感情,去追逝自己的过往,作为一个母亲,她需要承担以后的风雨。
她原本只是一个旧式女子,她之心愿只是想守在深宅小院,侍奉公婆,相夫教子,过完平淡安稳的一生。但造化弄人,她所嫁之人不是凡夫,所以她也注定做不了凡妇。她的人生经历过水复山重,只待柳暗花明之时。
该来的终究会来,逃离躲避都是徒劳。她心从容,已然无惧,纵是惧又能如何,唯有坦然相待。徐志摩来了,他不辞艰辛赶赴德国,不是为了安慰张幼仪,也不是为了见他刚来到人间的儿子。他的到来,只是为了斩断前缘,结束债约。
几年的夫妻情分,数日的风雨消磨,换来眼前的一张薄纸。徐志摩再也没有耐心等候了,他知道,再不彻底了结,他将永远失去林徽因。他害怕一场以命相许的情爱,最终寡淡散场。
张幼仪不再思索,亦无悲意,她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那一刻,如释重负的不仅是徐志摩,还有张幼仪。原来,爱一个人不只是默默隐忍,还有成全。成全别人,也是对自己的慈悲和宽厚。
拿到那纸离婚书,徐志摩跟随张幼仪去医院看了小彼得。“徐志摩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看得入迷。……却始终没问我要怎么养他,他要怎么活下去。”自小衣食无忧的徐家少爷又怎会真正知晓世间疾苦,况他当时心系情爱,更无意去关心张幼仪母子的将来。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徐志摩和张幼仪纠缠不清的烦恼结总算是如愿以偿地解开了。为此,他还为张幼仪写下一首诗,这也是徐志摩唯一为她写的诗,一首解脱的诗,一首断情的诗,也是一首散场的诗。
他不知道他和林徽因那段千缠百绕的情结又该如何去解开,拿什么去解开。
笑解烦恼结(送幼仪)
徐志摩
一
这烦恼结,是谁家扭得水尖儿难透?
这千缕万缕烦恼结是谁家忍心机织?
这结里多少泪痕血迹,应化沉碧!
忠孝节义——咳,忠孝节义!谢你维系
四千年史髅不绝,
却不过把人道灵魂磨成粉屑,
黄海不潮,昆仑叹息,
四万万生灵,心死神灭,中原鬼泣!
咳,忠孝节义!
二
东方晓,到底明复出,
如今这盘糊涂账,
如何清结?
三
莫焦急,万事在人为,只消耐心
共解烦恼结。
虽严密,是结,总有丝缕可觅,
莫怨手指儿酸、眼珠儿倦,
可不是抬头已见,快努力!
四
如何!毕竟解散,烦恼难结,烦恼苦结。
来,如今放开容颜喜笑,握手相劳;
此去清风白日,自由道风景好。
听身后一片声欢,争道解散了结儿,
消除了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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