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章 一往而深
第一八章 一往而深情场的战争没有弥漫的硝烟,却伤人入骨,痛人心肺,看似不费刀刃,却磨难重重,艰险异常。为了爱情,她不肯迁让,不低首言败。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读罢就已明了,徐志摩是一个为爱一往而深的人。
席慕蓉亦写下:“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每个人都期待在自己最美的年华遇见最爱的那个人,期待着在旺盛的青春里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也许这个人未必能伴你山长水远,也许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仅有一盏茶的光阴。但只要真心爱过,拥有过,便不负今世。
一入情海,死生茫茫。爱一个人的时候,草木也生情愫,虫蚁亦知心意。情场的战争没有弥漫的硝烟,却伤人入骨,痛人心肺,看似不费刀刃,却磨难重重,艰险异常。为了爱情,她不肯迁让,不低首言败。
王赓和徐志摩同为梁启超的爱徒,早有私交。王赓儒雅武人,掌控官场风云,素日忙于工作,怠慢佳人。徐志摩潇洒才子,风雅无边,每日吟诗拈句,往来名流会所。陆小曼贪玩,王赓公务繁忙,便让徐志摩作陪。他们心性相投,有如故知,一同读书写诗,游玩绘画,跳舞听戏,花前月下,不尽风流。
他说:“(她)一双眼睛也在说话,睛光里漾起,心泉的秘密。”就是这惊鸿一瞥,让他饮下那杯爱情的毒酒,肝肠寸断。原本只是别人的陪衬,竟不知入戏太深,无法自持。他是楼台月,她是湖畔风,彼此相望相知,互生爱慕,互相依附。
徐志摩开始为陆小曼写下情深意浓的《爱眉小札》,亦开始了他们人生中纠缠不息的爱恋。徐志摩的一生看似春风得意,其实苦不堪言。虽生于富商之家,丰衣足食,又受过高等教育,留洋海外,风度翩然,才高倜傥,却为情爱所累,枝节横生。纵算后来得到灵魂伴侣,却南北奔波,以致酿成惨祸,英年早逝。
他此生就是为了还尽情债爱约,陆小曼是他躲不过的劫,遇见她之后,就再也回不到最初。“我爱你朴素,不爱你奢华,你穿上一件蓝布袍,你的眉目间就有一种特异的光彩,我看了心里就觉着不可名状的欢喜。朴素是真的高贵,你穿戴齐整的时候当然是好看,但那好看是寻常的,人人都认得的,素服时的眉有我独到的领略。”
爱上有夫之妇,徐志摩虽坦荡,亦觉磊落,内心却也凌乱不堪。但高贵甜蜜的爱让他无有怨悔,愿与之结下永生的缘分。“眉,只有你能给我心的平安,在你完全的蜜甜的高贵的爱里,我享受无上的心与灵的平安。”
在他们情意绵绵之时,王赓调任为哈尔滨警察厅长。陆小曼试图冷静处理这段情感,便随王赓去往哈尔滨。只是,习惯了酒醉灯迷的她怎么会甘愿守在北方那个没有风情的小城里和一个不爱的男人度日。她回到了北京,短暂的别离让她明白,她对徐志摩已是情根深种,自当义无反顾走向他。
随之而来的则是纷乱不尽的挣扎和折磨,烦乱与疲惫。他们天真地以为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却不知人生还有责任和道义。他们的相恋为尘世所不容,一时间流言纷纷,二人遭遇无数的指责和谩骂。
徐志摩当年抛弃发妻张幼仪已被世人所指,如今爱上朋友之妻更是不应该。陆小曼一代名媛,风光无限,却背叛婚姻,被视作可耻。面对丈夫的责备、母亲的反对以及乱世浮言,多病柔弱的陆小曼亦是难以抉择。
“眉,我的诗魂的滋养全得靠你,你得抱着我的诗魂像抱亲孩子似的,他冷了你得给他穿,他饿了你得喂他食——有你的爱他就不愁饿不愁冻,有你的爱他就有命!”
徐志摩的深情厚爱让陆小曼没有转身逃离的理由。尽管如此,她孤身一人亦经不起满城风雨,难免心乱神伤。此时的徐志摩恰好收到泰戈尔的来信,说他身体欠佳,牵挂徐志摩,邀请他去欧洲。若是从前,徐志摩定然毫不犹豫赶去赴约,但如今陷入情爱,如何舍得下陆小曼。
徐志摩不想留她一人守在这座城里孤军奋战,陆小曼却深明大义,支持他游历欧洲,增长见识,亦希望让距离来丈量彼此的真心。临走时,陆小曼答应用日记的形式给徐志摩写信,诉说情意。
离别的站台没有欢笑,当陆小曼亲自送走徐志摩时,内心有种被剜去的虚空。王赓也在其间,她连痛哭都不能,想来唯有月光知心,却也只是平添惆怅。“我们最后的几分钟还是四面站满了人,月光多(都)落在我们身上,仿忽我们不应当这样的亲密似的。我心里一阵阵的酸,回想起来亦分不出甚么味儿。”
生离死别,经受过了才知道有多痛,有多真。若没有此番离别,他们或许亦不会有后来同生共死的勇气。亦是经历漫长的相思,陆小曼才敢于彻底和王赓决裂,斩断前缘,和徐志摩执手明天。
临行前,徐志摩将一个装有信笺、日记和陆小曼的两本日记的“八宝箱”托凌叔华保管,甚至还开玩笑说,若一去不复返,凌叔华可以凭箱子里的资料为其写传。可见,这尘世让他信任安心之人唯有凌叔华了。几年后,徐志摩遭遇不测,这个装载了许多秘密的“八宝箱”惹来不少风波。
欧洲之行舟车劳顿,餐风饮露,虽邂逅了风物人情,到底孤独凄清。漫无边际的思念,在夜色深茫时悄悄来袭,痛入心骨。他将心事寄之书信、日记、诗歌,而陆小曼在遥远的中国亦为相思所煎熬,为之深情款款,遭受家人监管,病体折磨。
人生当真是祸福相依,在徐志摩游历之际,原本想去柏林探望张幼仪母子,没承想竟然收到幼子彼得丧生的噩耗。“可怜不幸的母亲,三岁的小孩子只剩了一撒冷灰,一周前死的。她今天挂着两行眼泪等我,好不凄惨;只要早一周到,还可见着可爱的小脸儿,一面也不得见,这是哪里说起?”
愧疚、自责胜过了悲痛,身为人父的他对幼子彼得从未有过关爱。自和张幼仪离婚之后,徐志摩便再不曾见过彼得,此番相逢已是天人永隔,无以复加的遗憾令他撕心裂肺。
徐志摩陪伴在张幼仪身边,安慰这个可怜不幸的母亲。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女子,内心亦是惭愧难安,若不是他的自私任性,或许她还是当年那个和顺的女子,偏安一隅,过着幸福的日子。物是人非,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只有努力过好当下,不惧风雨将来。
打理好烦乱的心情,徐志摩又开始他的旅途奔波。沿途去往伦敦、佛罗伦萨、巴黎等地,有熟悉的风景,也发生了陌生的故事。当初为了罗素赶往伦敦,如今故人重逢,又是一番滋味。
康桥还在,只是他们的人生都换了主角,过往的水畔丽人偎依在别人的身旁,而他亦开始了另一段尘缘。他将所有的情感都记述于《爱眉小札》。游罢万水千山,他想要的始终是心灵的归依,情感的归宿。那时的徐志摩只有一个心愿,则是和那个叫陆小曼的女子红尘相守,白头到老。
他不知陆小曼正在为这段情感付出怎样的代价。她成日被母亲劝阻,和丈夫吵闹,被世人逼迫,以致突发心跳过速住进医院。她几度昏迷,病情凶险,她拿性命来争,来闹,却孤独而败。
她愿为爱粉身碎骨,却受不了他们频频相逼。当徐志摩收到陆小曼要与之诀别的电报,再也无心游历,匆匆回国。他知道,他再也经受不起擦肩,他要和她携手作战,共同去获取人世幸福。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是的,纵算忘了自己,也要记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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