觏尔新昏,以慰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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觏尔新昏,以慰我心

觏尔新昏,以慰我心《诗经·小雅·车舝》

    

    间关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匪饥匪渴,德音来括。虽无好友,式燕且喜。

    

    依彼平林,有集维。辰彼硕女,令德来教。式燕且誉,好尔无射。

    

    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嘉肴,式食庶几。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

    

    陟彼高岗,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叶湑兮。鲜我觏尔,我心写兮。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六辔如琴。觏尔新昏,以慰我心。

    

    世间女子皆似尘花一朵,世卉一株。其为人,或淡香如菊,或清雅若兰,或灿如桃花,或高标若梅。虽意韵有别,姿态迥异,却又独具其美,各领风骚。总有那慕香之客,寻意之蝶,则多是迷其所恋,取其所喜。

    

    女子亦一世如花,因着年岁渐长,虽有变化,但不损其芳,稍减其姿。女子一生之最美,在于归之时。唯这时,风华万千,容貌如仙,恍若花枝盛放,韵入仲春。

    

    那位寤寐思之、魂萦梦牵的少年,亦是欢喜无比,满怀憧憬。二人终可结成连理,双宿双飞,不必对月遣怀,望花落泪。亦不必独梳锦羽,羡人成双。

    

    曾经,我亦想在妙年遇着一人,结成良缘,头戴凤冠,身披霞帔,轻挪莲步,环佩叮当。乘上花轿,一旁流苏彩带,缀满枣栗,外面锣鼓喧哗,顽童嬉笑,嫁入一个村南村北人家,过着平凡而真实的生活。然而,我背弃了安稳,选择远行,为了梦想与自由,离开了那片桑梓之地,徜徉在繁城水乡。

    

    简单的行囊,藏锦绣文辞,半生文梦。光阴往来,年年岁岁,看画桥烟柳,水荇青萍。人间韶华,终是一去无回,不为谁留。如今虽容颜瘦损,淡雅依然,但已是山眉渐浅,纹生眼角。逢着江南春好,要再往那亭台间,赏一林花事,竟觉没了心情。细想其因,许是怕百花妖娆,正值芳年,再顾时,徒生伤感吧。

    

    《毛诗序》云:“《车舝》,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无道并进,谗巧败国,德泽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也。”《毛诗序》认为这是讽刺周幽王的诗。他不加恩泽于民,听信褒姒谗言巧语,以致败国。朱熹《诗集传》则道“此燕乐其新昏之诗”,认为是一篇新婚宴乐的诗。

    

    “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嘉肴,式食庶几。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能与一人相守一世,布衣荆钗,举案齐眉,纵尝艰辛,历劫数,无有佳肴美馔,不居广厦豪庭,又有何妨?

    

    一夕一朝一处梦,一诗一句一相思。回念当初,偶然相逢,相似的追求,熟悉的文辞,虽远隔千里,一般清贫,却是春风气度,明月精神。然而,因人世诸多纷繁,就此擦肩,再未和春光邀约,却时常梦里相逢。回首处,不禁唏嘘,欠君一壶酒,还君一卷词。

    

    旧式婚姻,须门当户对,命从父母,言依媒妁。纵然品德不匹,相貌迥异,年岁不同,亦无可奈何。正是这种缺失,惹得阴差阳错,常使红颜薄命、鸳鸯失伴,留下几多悲感,几多遗憾。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段耳熟能详的词句,出自陆游的《钗头凤》。陆游和唐琬曾经喜结连理,琴瑟和谐。他能诗会墨,她识琴善书;他挥毫立就,她援笔词成。“然不当母夫人意,因出之。”仅仅因陆母不喜唐琬,一己私心,将之休回,拆了良缘。纵陆游千万个不忍,亦无他策,无力反抗。

    

    多年以后,陆游在沈园遇着唐琬,依然不忘前情,于墙壁之上,写下这首词。一字一句,令人断肠。唐琬读罢,伤情无比,和了一首词,其下半阕是:“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可谓情之极处,必致损伤。果然,不久后唐琬郁郁而终,一缕香魂,仍无处归依。

    

    陆游晚年之时,写下《沈园》二首,以缅此情。“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其情深处,未曾没于光阴,忘于岁月。除了这段情事,还有梁祝二人,情深似海,却因门第观念,不能相守,直至双双殉情,化身为蝶。

    

    至远至近父子,至亲至疏夫妻。汉代朱买臣,虽饱有才学,却家贫无比,年近四十,无甚功名。往山中打柴,负薪而歌,被人耻笑。其妻劝之不能,觉得羞愧,要与他相离。买臣苦劝不得,只好写了休书,任她离去。后来买臣得武帝赏识,官升太守。其妻知道,要与他和好,买臣婉言拒之,呼人以盆水洒地。其妻见状,羞愧无比,不再纠缠买臣。

    

    有时想来,人之所求,都不过是一己偏见。所求不同,则易生嫌隙。偏偏世事艰辛,直至化成利刃,刺伤彼此,终致鸳鸯离散,劳燕分飞。于买臣妻眼中,锦衣玉食,高梁大屋,才为人生所求;任买臣多少文采,几多风流,于她眼中,或不如一草一木,一粥一食。

    

    尘世夫妻,亦是缘成,或各秉己志,各持其性,立身之处,原无对错可言。虽初时或天各一方,相貌有别,才识不同;然相处时久,或可志趣渐近,渐至相融。亦有那相处一世,不能容纳之人,怕是前世冤家,今生消磨。

    

    若说古代姻缘,夫妻不能自主,因于门户,碍于父母,生些遗憾。奈何到了眼前,纵是爱好相仿、志趣相投者,亦生离索。

    

    徐志摩与陆小曼是民国时期的一对生死恋人。二人经历凡尘爱恨,过尽千帆,方相守相依。曾经不顾一切,誓要生死相随,后来却渐行渐远。直到徐志摩身死,陆小曼才重新收拾心情,四季着素服,不再出入娱乐场所,拒绝一切往来交织。

    

    于拜祭之时,她写下:“肠断人琴感未消,此心久已寄云峤。年来更识荒寒味,写到湖山总寂寥。”她是爱他的,却经不起平淡流年,无法承受那段真实的相守。

    

    萧军与萧红亦是民国时期的才子佳人,文辞相当,却因脾气心性,生了猜嫌,直至打骂相加,一朝分别。张爱玲与胡兰成也因诸多俗事,不能相守。爱到最后,成了辜负,转而抛掷,形同陌路。可见,感情之间,太多幻变,不因于人,不因于物。

    

    巷陌夫妻,也时生矛盾,却未曾远离。直到有一天,子女渐长,岁月昏黄,彼此放下恩怨,共守白头。他们能接受一切,不论是非,除了岁月荏苒,让人无奈外,更多的是因追求相近,认知相仿。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辔如琴。觏尔新昏,以慰我心。”高尚的品格,终如冰心玉壶,傲雪松梅,为人景仰,亦如高山在前,岿然不动。那位男子总算如愿,娶得贤妻,再无相思,自此一世欢喜。

    

    想起《论语》有言:“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于此,方深深体会,人之至者,当情似高山,心如大海。放下一己,见天地众生,不拘泥于一城一池,任是情生情起,无谓花谢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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