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悸动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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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悸动 3

  

    宁静的夜晚静得吓人,对面老远就能听到高明如雷的鼾声,高明早已睡的昏天暗地,云翔轻轻地走过床前,来到书桌旁打开台灯,灯下倒映出一个瘦弱的孤影,与夜间不寐的蚊虫再一次抵抗,迟来的晚风携带一股久违的清凉,窗外蟾蜍们饱餐过后休憩的打盹。

    翻开自制的诗集,这是云翔四五年的思绪累积,脑海中依然浮现着雨轩所说的话,“到时候能和高明参加我的生日吗?”没想到雨轩竟会主动邀请自己参加她的生日,心中无限提前的喜庆

    这夏日里冰冻彻骨的一句,从云翔的喉咙凉到胃里,美滋滋的正琢磨着该送什么样的礼物给这位朋友,蛋糕?太老土,只有高明才会那么没情调。玫瑰?单调又容易让人误解显得自作多情,那就写首诗吧,见以前高中同学们屡试不爽的杰作看来今天不得不故伎重演,送什么都不比送真心可贵,况且从前没谈过恋爱的他为朋友们代写的情诗多半是赶鸭子上架无病呻吟,一个铁矿工人叫他拿着缝纫剪刀去裁布,纯属操刀伤锦。

    而如今心灵的那丝悸动,清风吹过湖面还残留丝丝波纹,趁这股波浪还在心口荡漾,他拿起笔准备记录这绵绵的温存,刚握起笔还来不及写,就听见楼下乱哄哄的一片,有女孩子的嬉笑打闹声夹杂着汽车的鸣笛,寺院警钟般敲碎了夜空的宁静,整个小区都笼罩在一片喧闹声中。

    心秀领着她那一群社会上的女性狐友,个个打扮的妖气十足,又是一群火树银花的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帮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丫头,摩登女郎们手上高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云翔丽娟”并在中间画两颗用箭穿连的红心,高呼着:“天生一对,天生一对”。女孩子们觥筹交错互相喝酒打闹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对于陌生的小区作为客人的她们起码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喧宾夺主。云翔依然纹丝不动,幸好小区里的左邻右舍都不知道自己和高明的名字,平时大家在楼梯口或者小区散步偶尔碰见也只是道路以目的礼仪,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叫什么,今天看到自己的大名显赫的印在女孩子高举的牌子上,那自己平时在别人面前一向文质彬彬清纯如玉的形象,在今夜顷刻间有如大厦将倾的土崩瓦解。

    女孩子们那作孽后被雷公霹雳火惩处后夸张的发行,以及那燃火熄灭后奇异的褴褛,整张脸上用刀子可以刮下一箩筐的胭脂,都快赶上电影《画皮》里面的小妖,真该替他们没能够被导演选中感到扼腕。要是让朋友知道他和这帮人扯上关系,一向不善辩的云翔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明哲保身对于她们的喧嚣视而不见,楼下那群蚊虫云翔选择了逃避以免跳进黄河洗不清。对于云翔的岿然不动姑娘们干脆爬上车顶,点上香烟翘起二郎腿,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悠闲平静模样。

    “云翔“

    “帅哥”

    “小白脸”

    站在阳台上向下无助的观望,云翔差点气得掉下眼珠,人缝里他看到由于对女孩子有气无力稍显做作的表演而不满,心秀继续煽风点火的在一边为女孩子们小小的潮水推波助澜。还以为是哪个无意中在路边偶遇的女**对自己稍感完美的脸蛋一时来了兴趣而上演的一部喜新厌旧的闹剧,没想到这部剧本的总导演和主角尽然是心秀,云翔似乎明白过来,怪不得当他那天对着突如其来的纸条茫然失措,回头却看到心秀一脸故作的无知,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的表情多么做作,而一旁的丽娟也是怪异的看着她。

    云翔的出现,女孩子们的惊呼声愈演愈烈人群中像炸开了锅的沸腾,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哎呦!不错奥”“真是个小白脸哎!”飞舞着彩色的浓眉,一阵阵秋天金色波纹飞向阳台绕过梁柱散漫进狭小的房廊穿透房屋。

    神马都是浮云,女孩子们刻意的造作,云翔就当是一群野丫头无礼的在大街嘻哈起哄,而自己只是一个路边的过客,他们的轻佻对于自己只不过是一阵从身边不经意风的搔弄,没必要对这种睚眦在心里种下埋怨的火种,刚准备转身离去,雨轩经不住这等铿锵响彻云霄的喧闹折腾,从房间走出来迷惑的看向楼下一群搔首弄姿的人。

    又是一场奢华的求爱方式,雨轩早已司空见惯,以前每当在学校光棍节的夜晚,一群老油条们在她的宿舍楼下用蜡烛在草坪上摆下一个大大的红心,追求者怀抱一把破木吉他坐在中间,冲她高歌《单身情歌》,像无数颗闪耀在草原中的孔明灯,有了黑夜浓墨的烘托,煞是有种别有洞天的另种人间仙境,有几次雨轩差点感动的流泪,恨不得立马搭乘一艘火箭扑向示爱者的怀抱。

    当初蔡寒也一样,在一个星期六同学聚会上,他毅然的单膝跪地,变魔术般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朵朵自己折叠的花朵,伸出右手,王子忧郁的眼神渴望面前这位白雪公主过来牵手:“做我女朋友好吗?”,瞬间雨轩迷糊的大脑飞速的旋转,意志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但面对眼前这位虔诚的少年,以及他伸向未来的双手可以预见未来的前方,她的心是一个馋猫的孩子被这蜜糖的手掌蛊惑,温柔乖巧听话的牵着,本以为就这样牵着他的手可以一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哪怕到老的那一天还依然彼此互牵着对方的手坐在草地上看垂落的夕阳。尽管当初的承诺多么的海誓山盟,结果自己还不是一只丢弃的小羊,在那个下雨的天空下孤零,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所以从此以后她不会像当初那样轻易恋爱。

    小区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有的走下楼梯有的打开窗户伸头探望,面对楼下一个个女妖,大家开始众说纷纭

    看到女孩子口中惊呼的和牌子上写的那个人的名字,雨轩的心骤然间莫名的蜜蜂蜇刺深深的疼痛,那份隐隐作痛的感觉愈来愈浓。

    “纯属恶作剧,不去理她”这尴尬至极的场面,路过的行人面对着一个个怪异的女郎都不住的咋舌,豪放的爱情方式直白的言语让每个人都深感疑虑,云翔也不知道该怎样向她阐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不做多加的解释,有的时候一味的解释就显得规避,反而保持沉默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随遇而安是对事情最好的诠释。纠结着心窝走进房间“碰”将房门重重关上

    同样愁肠百结,雨轩悄悄地关上房门斜靠在门边,轻轻均匀的吸一口气慢慢的将它从嘴里吐出来,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呼吸也变得乱了节奏,她难以想象一向单纯的云翔怎么会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不过没多久,她的心又恢复了平静,残留心底的棘刺似乎已经拔出不再疼痛。也许正如云翔所说是一场恶作剧吧,将心比心,就像当初在学校宿舍楼下同样也是一群异性整天围在自己楼下,不过他们到显得浪漫和礼貌,没有楼下那些女孩的浪荡与跋扈,不知自己为何无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哎,没想到这个社会人长的帅也能带来麻烦”

    得意于自己略带报复性奢华的浪漫,并以此作为向丽娟邀功的资本,没想到丽娟却表现出如丧考妣难堪的焦虑:“什么?”从小到大对于心秀的过失她总是开怀的纵容,作为姐姐的丽娟像呵护着亲妹妹一样的对她百般怜爱,可是今天她的一反常态心秀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截然咆哮的面孔:“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喂!人家好心帮你耶!真是好心没好报。”原以为自己一手策划的完美曲目会得到姐姐温馨的回报,但结果却恰如其返,不甘心自己努力苦心经营的结果,换来的却是姐姐出人意料的当头棒喝,心秀不平的嘟囔着。

    “最起码得事先和我商量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啊。”

    依然没能意识到自己唐突的言行只会帮倒忙,对于心秀执迷不悟的言语和我行我素的行为作风丽娟感到头痛,爱情以外的东西平时可以任他胡作非为,但对于自己的爱情立场丽娟是绝不会忍受别人染指,况且就算在爱情降临之前也因该是自己先发制人那样才会显得诚意

    “爱情这种东西就要来得突然,出人意料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以前身边的朋友对自己的言行无一不是唯命是从的盛赞,听惯了别人对自己不分对错的奉承,现在心秀一时间还很难以接受别人忠贞的奉劝指正,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都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疑问都是最佳的宝典,自己的语录不容置疑都可以作为训法当做收藏

    “胡闹,自作主张”看来自己一直对心秀的溺爱和姑息只会让她越来越骄横跋扈,只会让她感到一切以自我为中心,拉着长长的驴脸,看来丽娟是真的生气了,用牙齿轻轻的咬着嘴唇,紧紧的握住小小的拳头,全身因为气愤而显得微微有些颤抖。

    心秀板着一副腐烂的臭豆腐脸,空气须臾变得皱紧,屋顶上方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在这冷战的巅峰时刻牵一发而动其身,任何一方微小的嚣张都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大家都互相静默着,短暂的宁静忽而让心秀的大脑陡然间清醒,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为了以泄一时心中的气愤打着丽娟的幌子达到让云翔出丑的目的,无异于借刀杀人结果只会让姐姐夹在中间难做人。虽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但一向高调的她宁愿让人用刀将自己的头颅砍下也比主动底下头像对方认错要体面,要想从她口中听到道歉比七十年见一次哈雷还要难,就这样静静的伫立着。

    虽然心秀没有道歉,但丽娟已经从她愧疚低垂不敢正视的眼角看出了诚挚的抱歉,所有对她的不满与埋怨都须臾抛到九霄云外,像受伤的孩子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做为心秀一直依偎的胸膛丽娟如今却叛逆了一会,瑟瑟的站在墙角,心酸的泪水在眼眶里即将溢出,一向都以任性刁蛮的嘴脸出现在别人面前,丽娟盯着她脸上难得的羞敛短暂的绽放,不觉扑哧一笑,用手轻轻捂住笑疼的小肚

    显然姐姐已经原谅了自己,心秀又回到了当初的娇气,用手撒娇的捶打着丽娟的肩膀,伪装的坚强此刻都被亲情的触动替代,哭瘪着委屈的嘴角,眼泪脆弱的滚下,紧紧的抱住丽娟的脖子,在整个白云学院姐姐就是自己唯一的知己,由于自己和她特殊的身份,别人大都对自己敬而远之,虽然自己身边每天都会围有大群人,但那也只是一些酒肉朋友,不能彼此挖开胸胆掏心窝,所以她是宁愿失去整个世界也不能没有丽娟

    早早的下了课,傍晚夕阳下的白云学院金黄金黄,整个大地被铺满了一层麦穗的余光,忙碌了一天的太阳此时昏沉着脑袋,九曲桥下汩汩的流水向上翻滚。

    残存的花瓣忍不住这夏日的熏烧,纷纷洒洒的泪流满地

    林荫小道上云翔一个人彳亍在寂寥的青石路上,夕阳的余辉将他的身影长长地向右边拉出一条纤细的倒影

    从一下课丽娟就一直跟在云翔的后面,没有敌对的只是安静的紧跟,远远地,悄悄的,生怕自己的行踪会影响到前面那个娇羞的少年。

    空旷的草坪上了无声息,偶尔从对面传来几声高明雄浑的吆喝,他的声音唢喇般粗犷穿透稀薄的天空,粗狂的嗓音就如他那伟岸的臂膀震慑住遥远的十万大军。篮球场上他绝对是一位沙场猛将,正尽情的驰骋那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每次的硕果累累都要以全身的伤痕作为积功的见证

    仰望西边的云彩,微醉的脸颊红光灿烂,象偷喝了名酒,又像偷吃了**,独自贪欢羞红了脸蛋,它的脸上写满诡异,总是用云霞编织的布帘遮掩,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其后,莫非它已经走到了人生的黄昏,因为暮景残年,所以才会犹抱琵琶半遮面。

    旁边不知道丽娟什么时候来到身边,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就势舒适的仰躺,像漫画中仰望的少女随云翔的仰望而定格了目光

    “上次---”带着一颗诚挚的心为了心秀上次的无礼她鼓足勇气准备接受着云翔气愤的责备,以前由于自己固有的身份,同学们都对她敬畏,所以这次她谨慎谦虚的刚准备向云翔道歉,脱下了外表的高贵返璞到常人的纯真,没想到话刚开口就被他无情的打断

    “嘘!什么都不用说,你看。”

    云翔手指的方向,那是黄昏下的一轮颓靡的太阳,太阳的下面是一汪与天相接的黄色水面,丽娟睁大了眼眶也没有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干瞪一双迷惑的大眼。云翔朝不远的前方静静痴情的观望,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许是希望,也许和自己一样是深深地迷惘

    知道丽娟的迷茫,云翔早已经猜到丽娟接下来所说的类容,他心里明白丽娟与其它娇横的富二代不同,单纯善良的她不会做出那晚非为的举动,而心秀就是一个典型富二代的代名词,怕是心秀一个人的战役导演的一场闹剧,故意将它的话打断。

    对面求真湖里的水在夕阳的映照下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纱网

    “爱情是一杯水的洁白,而不是玉的流光溢彩”对于爱情云翔可以说是一张白纸,原本就稍显腼腆的他提及到别人因爱情而引起的纷争更是碍口,所以只能用隐晦的言表陈述,有的时候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用借代来隐饰要比实质性的点破避免彼此尴尬

    “你始终不能接受我吗?”从云翔懵懂的回答中丽娟似乎感受到他的坚决

    “是你的终究属于你,不是你的永远得不到,我们之间好像还隔着什么”话音刚毕,云翔用手再一次指了指天空的正前方。

    顺着云翔手指的方向,那是一湖清水,在夕阳的映洒下它显得优雅辉煌,但那辉煌永远只是表面,它的内心深处永远的清澈如玉,这种堂皇也只是短暂的,夕阳西下它就会稍纵即逝。习惯了平静如水的生活,不想汇入大海凭借一浪浪的海风,伪装的汹涌让人误以为自己有多滂沱。云翔心里明白丽娟与自己的生活就如那夕阳下的湖水,不想借助别人的光芒而让自己蒙上一层瓦亮

    丽娟耳中回荡着云翔诗情画意的告诫,抬头看向天边,旁边云翔独自一人默默地离开,碧绿的草地上只留下丽娟一个人怀揣无尽的遐想,恋巢的鸟儿奏着胜利的凯歌宣告一天的收获,夜色渐浓,慢慢世界开始暗淡只剩一片漆黑,草地上被风吹拂的白色裙角依然飘荡在这一团墨色,悲催的乌鹊无情的在上面印出两朵醒目的手掌,窝在主人身边枕着她的美色长眠

    星期五的晚上,一进家门隔壁就传来一阵阵的菜香,今天是雨轩二十二岁生日,整个房间到处散发着一股节日浓厚气息的氤氲,迟来的晚风奏响绿叶的凯歌,整个世界普天同庆。

    轻轻的推开房门,忙碌的雨轩正在用菜刀在砧板上切着菜,从一大清早的从市场上买菜,洗菜,到布置自己节日浪漫的小屋,再到自己一个人做出一桌丰腴的晚餐,中间她一直都无暇休憩。一滴滴汗水随着她的脸颊流淌,一股山涧泉水自头顶倾斜而下,她的发丝正咕咕的向外冒着清泉,为了不让自己的汗水滴到碗里,她不时的斜着肩膀抹去额头的汗珠,呛人的油烟令她不住的咳嗽

    “铛•铛•铛•铛”高明哼起生日快乐歌悄悄来到雨轩身边将定做的蛋糕放在桌子上,面对着一桌丰盛的美味,高明馋涎欲滴高兴的向面前这位巧妇竖起佩服的拇指,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匆忙的又朝楼梯下飞快的跑去。

    云翔却神经兮兮的将双手背在腰后,面带微笑的冲雨轩一个劲的傻笑:“闭上眼睛”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一个色泽光艳的笔记本摆在她的面前,有点褶皱但却漂浮着丝丝清新文墨的气息,笔记本的封面,一个青少年坐在夕阳下的草地,他的旁边一个少女静静的依偎在男孩的肩膀,彼此给人们留下的都是他们的背影,女孩手指着天空,那是斜挂在西天的一片云彩,依稀能够瞥见女孩子那被夕阳洒满银光的笑脸,男孩子朝女孩手指的方向深情的观望,头顶上的浓雾开始渐渐散开

    翻开笔记本,里面用手工整的写满150手诗歌,云翔的字迹很小,和他瘦削的体态一样苗条迎舞

    “这些是我诗歌里的一部分,都是我用手抄了几个晚上奥”

    丽娟不争气的眼角早已模糊一片,想到前几日隔壁房间整夜的灯火通明原来是云翔通宵达旦的为自己生日礼物做准备,这份礼物轻的可能比不了一个储蓄罐一个音乐盒,便宜的比不了一条项链一个手镯,但却是她这几年来收到的最纯真的礼物,一向反对铺张浪费的她即使没有生日礼物,哪怕是朋友一句忠心的祝福都会使他的心灵如暖炕的温馨,况且这本子里记录着云翔这几年来不屈的灵魂,是他的心脏,如此贵重的礼物是金银所无法比拟的,这个笔记本不光是一个小小的物质品,更多的是一个人的精神支柱,如此沉重的礼物压在她手上让丽娟双手不停地颤抖,泪水是一条决堤的河流

    “谢谢你”

    激动地雨轩倏地张开双臂大胆的抱向云翔,她这一大方的举动是云翔想都不敢想的,原以为自己用真心交换的礼物会得到雨轩言语上认可的夸赞。这毕竟是自己的初抱让事先没有预料的他手足无措,呆呆的立在原地像一棵幼小的树苗被狂风暴雨突袭着,耷拉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好像是聆听到来自异性召唤的吸引,他紧紧的抱住雨轩,她的皮肤婴儿般光滑嫩白,柔软的弹指可破让人不忍心触碰,浓郁的头发像一股密集的瀑布自头顶四溢而开,飘忽着神韵沁人的味道,像柑橘又像柠檬

    顷刻间一切似乎显得那么安静,静的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原本云翔单薄的脊梁也变的坚实,浩瀚的胸膛是一处避风的港湾,下面停靠了一只刚经受过海浪吹折而折断船桨的扁舟。狂乱的心跳也变的平缓,有节奏的心房轻轻撞击着雨轩的额头,他的鼻息里流淌着夏日末梢香樟般飘渺的清香,然后绕进雨轩的大脑卷走一片烦倦

    楼梯口传来乒乒乓乓瓷罐敲打的撞击声,大瓶小罐高明气喘吁吁的从商店拎来一大堆啤酒。“有酒有菜又有美女相伴,今晚让我们过着皇帝般奢侈的生活”,拉开易拉罐,雪白的泡沫笔直的射向天空与高明憨厚的嬉笑浑然一体稀释不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拧开瓶盖云翔今天也是大开酒戒,白天在篮球场上纵横驰骋运动量大消耗了体内过多的水分,松了松腰带高明一口气就将一瓶啤酒喝下肚,狼吞虎咽的胡吃海喝起来,比学习比文采高明往往对云翔望尘莫及,但比吃饭喝酒,高明可谓千年难得的饕餮。不一会儿贪吃的他踉跄着,摇晃的天花板,闪动的人影,然后他把头沉重的垂下,接下来便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呼噜声

    夜更深了,整个小区都笼罩在这节日的欢庆中,风儿醉了,树叶疯狂了

    同样微醉的还有云翔和雨轩,不甚杯勺的他们但彼此意志都还清醒,手捏着蛋糕胡乱的互相追逐打闹着,很快雨轩的头发,嘴角,以至于整个房间都浸泡在一片白色泡沫当中

    拗不过云翔眼看着自己整张脸就快被云翔涂抹成花猫,雨轩不公的撒着娇:“不许动,现在只能我涂你,你不许弄我”

    云翔心想这下完蛋了,恨当初自己没能够手下留情,看着雨轩的被自己涂满糕膜画画一样的脸,要是被她逮住那自己的脸何止是一张画纸了得,忽然眉头一皱:“要不这样,我们做个游戏,谁输了就涂谁”

    不知是上天故意对云翔的眷顾还是老天爷永久的失足,辛运之神总是倾斜的倒向他一边,从小到大凡有和他赌石头剪刀布游戏的多半是飞蛾扑火无一例外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雨轩的脸就被他涂抹成一片白色海洋,云翔盯着她整个面部只留下一双眼孔分明闪耀,活脱脱刚从棺椁跳出的僵尸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她低下头撅着嘴唇,好比警察叔叔严审一位待罪的孩童楚楚可怜,可毕竟愿赌服输,时运不济又怎能怨得了别人,只好眼睁睁看着一点点白色一步步吞噬着自己无助的脸蛋,她索性闭上眼任由他将自己勾勒成他臆想中的梦境。

    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嘴角,毛毛虫一样柔软的缓缓蠕动,睁开眼睛,云翔悄悄的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抹眷恋的吻,睁大自己的眼睛雨轩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如果这只是一场游戏下的幻影,那就让梦做得真实一点吧,享受在这无尽的甜蜜中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若隐若现,只不过物是人非替换了这吻的主人,记忆被拉回了很远,只不过彼时淡淡此时易发浓烈,她没有反抗,只是一味的享受在彼此的贪婪中

    黑夜再一次提前降临,喧闹了一天的城市又回归到原本的宁静,而此时与这静谧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高明那无止尽的鼾声。

    云翔早已经在他难忍的呼噜中练就了一种自闭的功能,她的内心如水的平静,与这夜色里沉静入睡的人们一样甜然。坐在桌子旁,打开诗集继续着永恒的笔下停留夜晚的朦胧,回想起那天黄昏下操场上与丽娟的对白,以及心秀疯狂的楼下胡闹把戏,加上那个雨轩生日宴会上自己忘情的逾越,两种分明的思绪交织着彼此在脑海打个死结,手握着笔在本子上沙沙的写到:

    爱人

    -----云翔

    假如我的爱人是乞丐

    只要他愿意

    我也会为她把心扉敞开

    将她揽入胸怀

    如果上帝的女儿向我表白

    只要我不乐意

    哪怕他有多么娇柔媚人

    我也会拒绝她的爱

    请不要意外

    爱情是一杯水的洁白

    而不是玉的流光溢彩

    夜早已渐渐浓郁,整个小区都死一般的沉寂,远远望去,四楼唯一一盏灯光阑珊在这荼糜的夏风里,像茫然的大海中唯一一处导航,照亮夜晚不愿归家人心中的迷惘,与这鬼蜮的黑夜殊死抵抗鏖战到拂晓

    夏末的清凉之风像一张深绿的芦苇席,恋恋不舍的夏风借小树的最后一丝摇曳像深爱着它的人们垂泪挥手告别,整个白云学院盘坐这张集散的芦苇席诉说凄离之苦,只听林叶和清风私语,树梢为鸟儿整装践行

    此时的校园,天空依旧是那么的蓝,云朵漂浮在蓝蓝的天空,浪漫

    校园里的风,清新柔和,是妈妈的一张脸,温暖

    求真湖里的水,依然泛着白光点点,碧蓝碧蓝的天空下,河藻柔绵,鱼儿是那么的自由散漫

    南昌的天空下,似乎永远只有冬天和夏天,春秋之神白驹过隙一般,总是匆匆的走来然后悄然的离去,留给人们的只是它那匆忙的背影和地上一双双来不及睁开留恋迷离的眼睛。秋来的那么快,渐渐逼近,侧耳倾听,它那步步跳动由远及近的足音

    夏冬女神如此眷顾着这块宝地,尽管夏日的风华渐渐大势已去,但金黄的大地仍残留它那挥之不去的余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夏这位顽强的斗士在证明它存在的必要,尽情的演绎它的生命直到老去的最后关头

    昔日稠人广众的白云购物广场,黑压压的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大家列队守候在一张海报旁迟迟不肯归去,一年一度的白云文化艺术节在同学们争先恐后的推搡中拉开了帷幕,跃跃欲试的人们都在磨刀霍霍,一张张自信的脸上写满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气概。也有刚好路过的女生先是一阵狂喜,接下来就是一阵暗淡,摸摸自己扁平小肚里稍显逊色的文墨,不想还没挤进激烈的战场硝烟就被悲剧的当成垫底的炮灰,只好收起心中小小的好奇独自羞愧离去

    好不容易拨开一浪浪潮水的人头夹进水泄不通的人流中心,在女孩子们狂热呼叫的报名表中他看到有号称白云才子的陈辉,还有刀笔小吏邵俊等大片白云文流云集,刚提起笔准备报名云翔却淡然的离去,一旁急的直跳的高明像热锅上的蚂蚁:“为什么不报名啊?你那么好的文采”

    轻蔑着嘴唇,云翔渐渐的朝人群外走去没有理高明,在他看来好的文章不是个人炫耀的资本,那样不但是对文学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污蔑。再说获奖名额有限,僧多粥少,一味的趋之若鹜难免让彼此挤压的头破血流

    “可惜”见云翔撒都没撒自己一眼一个人远去,高明一边感叹她的不露锋芒,将自己所有的文墨都隐隐吞进肚子里,这就好比夜晚在无人的大马路上穿一身笔挺的西装而没人能够注意到自己的俊美让人扼腕叹息,一边偷偷的在花名册上为云翔报了名

    长长的走道两排站立着无尽的香樟,笔挺的树干直指天空,树下光怪陆离的光影,一片片凄厉开始凋零,纷纷洒洒的落叶在做着最后离开前的摇摆,这是属于它一个人的精彩。

    坚贞的叶儿总是舍不得走远,飘落到离根部不远的地方徘徊,守护着陪伴自己一生的舞台,死也不愿离开

    丽娟若有所思的游荡在学生公寓的阡陌,穿过小桥,前面挂帘一样碧绿的常春藤炫耀自己不分四季永远长青的身段,它正紧紧的缠绕住墙壁和树干,水蛇腰杆般的紧紧箍住,就这它似乎还得不到满足,沿着墙继续向上,去寻找下一个能够被折服的猎物

    遥远的后面,心秀旁若无人的睥睨着学校里的万物,广袤的校园犹如她自己的宫殿一般,女王不定期的巡视着自己的封疆,恣意的游荡,叮咚的高跟鞋在手机音孔里迷迭销魂音乐的诱惑下敲击出一支狂热的踢踏,妖艳的腰臀扭出一串火蛇喝完威士忌醉酒后乱性的舞步

    在一个转弯的路口,丽娟和云翔偶然的相遇,彼此见到对方都下意识的互相躲闪,可偏偏两人避让的方向惊人的雷同,云翔避向左丽娟也躲向左,丽娟让向右云翔也无意的向右边闪躲,“咯噔”一声,两人的额头避闪不及的抵触碰撞,摸摸疼痛的前额,丽娟微微抽搐着眉角不好意思的沉默

    乱了分寸的云翔唏嘘着嘴角忘记了疼痛,尴尬的用手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撞到的不是他的额头而是脑门,“这么巧啊,你也来散步啊?”,最后还是云翔先开口疏散掉了困囧的烟云

    “是啊,要不要坐下来聊聊?”尽管上次得到了云翔朦胧的回答,但丽娟始终没有放弃过,在她以为之所以云翔对自己冷漠都是缘由自己固有的令人瞠目的家境,所以她脱掉身上原有的一层光辉,回到女人特有如水的纯净,她坚信用自己的真心会赢来属于自己的爱情,那个只有在梦里因为好奇而占据的费日航,让爱情女神重新分配吧,自己不是棋子而是戏子,只有自己才能演好人生这部自编自演的戏剧

    初秋的凉气似乎并没有那么明显,偶尔一缕缕凉风吹进人的大脑才让你感觉秋的存在,半青半黄的树叶是最后一叶的长青,洗净夏那多情的容貌

    九曲桥上杨柳叶软软的拍在两人的肩膀,桥下洁白的流水不带一点感伤

    “卡擦,卡擦”背后,心秀掏出手机,用永恒的胶片停留住这夕阳斜晖下短暂的浪漫,微微透着红晕的桥面两人沉默不语,仰望天空云朵洁白的照在水面,水面还有两个亘古年轻的倒影。路过的同学都像他们投来羡慕的眼光,一张张如醉的脸上无声胜有声的标本着无限的艳羡

    秋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突然,事先不经大地的允许,悄悄的四处游离窜动,还没做好准备的整个世界,在秋风卷走第一片落叶就开始仓促应战了。单车上高明用力的瞪着自行车,后面的云翔双手捂住脸颊,秋风像怒斥人的巴掌恶狠狠的扑向他的脸,死命揪扯他那凌乱飞舞的头发

    往日一片绿波海洋的学校走道此时变成掉光头发的秃驴,教室门前伞状的树木头顶只剩一片树叶高挂枝头,似乎在炫耀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大地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洗劫,被偷走了所有的绿伪装了伤感的黄色,花儿哭泣着遍体鳞伤,秋的鲁莽撕乱她的衣服一阵狂欢,然后迅速逃离继续下一个无休止贪婪的淫逸。

    刚来到教室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乱哄哄的一片,莫非又是今天的头版新闻,譬如某某明星劈腿移情别恋,还是神秘的拉登死后重生,亦或消失的卡扎菲今又重现?平时在课堂上对老师的提问一个个表现的极具城府,对网上那些个鸡毛的新闻消息尤为灵通,狗仔队们都能第一时间捕获到最为新鲜的绯闻,然后一大清早跑到教室大家开始发表各自的谬论。走进教室,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收起自己的讨论,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云翔,轻蔑着,怪怪的,云翔开始心神不宁,预感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肯定不是什么荒唐的艳照门,也不是可笑的名人绯闻,大家讨论的一定涉及到自己,对面一双双怒视自己的眼睛,他开始惴惴不安,然后就能听到背后一团围绕自己的骚乱传来刺耳的声音

    “小白脸”

    “哎,这càodàn的社会鸡也能变凤凰”

    “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

    虽然这声音小的比蚊子翁哼还要让人不起眼,却如针刺般扎的云翔快要耳鸣,发麻的颈椎火烧般的疼痛让他抬不起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教室做回自己的位置

    大家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那天云翔和丽娟坐在九曲桥上闲聊的场景,不知道被哪位与其说是闲着无聊还不如说是出于嫉妒跟踪拍摄的场景,本来他们两个只是偶遇后普通的闲聊,由于拍摄者拍照的角度让两人的距离拉的如此近,显得过于亲密。云翔渐渐明白过来大家一直鬼魅阴森怪笑的原因,雨点大小流言蜚语的唾沫麻密的向他击来,让他无处闪躲,被射的千疮百孔

    心秀摇晃着手中的照片,像是抓住了云翔的把柄,无情的藐视与嘲讽,迟来的丽娟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照片:“你也跟着后面起哄?”自己被人陷害心秀不但没有提前站出来替自己解围反倒添油加醋,太伤感情了,一点也不向她应有的作风。平时寡言的她如今可没有了云翔一贯的羞涩沉默,凡是触及到自己的人格侮辱,丽娟该出手时还是会挺身而出,大声的怒喝着嬉笑的人群:“这到底是谁干的?”

    “我!”声音清脆亮耳,心秀气愤的用手拍着桌子站起来高昂着倔强的脖子,喧闹的人群突然间寂静无声,大家一进教室就发现照片堆积在讲台上正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位仙人暗中微妙的杰作,没想到却是心秀,平时看似两人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此刻即将大战爆发,同学们都屏住呼吸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心秀,你到底在干嘛?”结果大出丽娟所料,不知道心秀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你不是一直暗恋云翔吗?我这样做有什么错?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与其这么痛苦的埋藏自己的爱,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不想看到你每天心神不宁”

    “你太让我失望了,简直不可理喻”听起来似乎冠冕堂皇的肺言,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心秀暴露出了自己的心伤,丢尽脸面的丽娟生气的夺门而出,只留下心秀一个人红着眼圈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远去的方向

    云翔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根,憋足了气,这一刻他终于爆发了,发疯一样的朝教室外面狂奔

    “呦,他也会生气呀?”

    “快追啊!晚了人家就跑了”

    “追不回来你自己就别回来啦”

    “。。。。。。。。。。。”

    背后箭簇的流言深深的扎进云翔的内心,直抵心脏痛得他无法呼吸,然后随着远离的距离,那些蜚语慢慢消失在耳边

    “误会,误会”高明匆忙的向大家解释着,接着便飞也似的跑去外面追云翔,可毕竟肥胖笨重的棕熊终究赶不上愤怒狂野的健羊,云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高明没能把他追回来

    云翔并没有去追丽娟,他一个人晃荡在回家的路上,对背后那些无稽的言论他的沉默不是懦弱的表现,他不想反驳,也无需分辨什么,解释就是掩饰,他相信清者自清,不用向抹黑锅那样越抹越黑

    空荡的瀚园小区在秋风的洗礼下显得格外苍凉,叶落满地,凋零的树叶是它破碎暗沉落地的心化作满地的悲伤

    拾起这片片落叶,用火点燃,燃烧了不堪回首的遗忘,蒸腾的缕缕青烟,是云翔无尽的思恋,稀释的过往

    抓一把悲情的秋叶,顺着火苗燃烧的方向,雨轩静静做到云翔的身边

    “在想什么呢”望一眼一脸铁青的他

    “没什么,只想烧掉一些沉郁的过往”雨轩的到来清风卷走密云,云翔脸上的愁容随那一阵清风渐渐舒展,一切烦恼都将冰消雾散

    “沉郁的过往?树叶也没招你惹你,干嘛弄的乌烟瘴气的?”

    捧一剖橘黄的枯叶洒向雨轩满脸的问号,两人互相嬉笑打闹着,判若两人,云翔早已将刚才的烦闷抛到稀释,是啊!只有和雨轩在一起他才会感到无比欣慰,又回到了久违童年的天真,无邪的笑容挂在他们的脸上

    天空开始阴沉,丝丝凉意倒灌

    秋风浮动地表,骄奢的缠绵住人的身体

    吹乱了你的头发

    吹乱了你的梦

    吹的那么动人

    吹得那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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