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梦
“墨将军?”白逸之首当其冲地嚷嚷道,神色怪异,不似愉悦亦或不满,“你来天月楼买墨将军?”
月娘子缓过神来,轻拂着香袖,笑靥如花地走了过来,“这位小兄弟好生有趣,不过,天月楼只售情报,不做卖人勾当。”
“在下只是来买墨成的情报。”夜昭绞着眉头。
在客栈便听人提到,天月楼的情报囊括八荒,独一无二,她就动了心思。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墨子期是一场必须胜利的仗。
本以为如此闻名的天月楼皆是些聪明之辈,她就无需不多说废话,眼前之人竟不懂其意,她又开始嫌弃了。
“墨子期将军?”月娘子甚是好奇,毕竟夜昭就算气质再如何出众,一身简朴的素衣,平常人的打扮却是做不得假。
这样一个人,来买夏国战神的消息,真是不得不令人好奇。
夜昭微微颔首,“你出价吧。”
一声嗤笑传来,她回望着身旁,突然发笑的家伙,目光微凉。
“你笑什么?”
“哈哈,你这家伙真是傻的可爱,哈哈。”白逸之支着插满糖葫芦的竹棒,笑得差点直不起腰。缓缓气,又继续道:“墨子期是谁,夏国的大将军,战无不胜的战神。”
“哪又怎样?”夜昭漠然而视,这些情报她都知道,不需要他告诉。
白逸之忽又正经,眼眸中不经意划过敬佩与仰慕之意,“又怎样?我说夜昭小兄弟,你怎么这么愣呢?告诉你,就算富甲一方,要买墨将军这等英雄的消息,也得掂量掂量那价格能不能承担的了。”
月娘子听夜昭其名,迅速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又敏捷低头。
莞尔一笑,柔荑一摊,示意二人坐下细聊。随后,优雅地为他们填上一杯香茶。
“尝尝,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浓香留齿。”
夜昭不算喜爱饮茶,但却爱香味缥缈又悠长的东西,比如红梅。
细品完一杯,夜昭抬眼,无意发现对面的女子正诡异地上下打量她,些许不悦,“一杯即罢,可请问阁下买卖做否?”
“自然,不过敢问阁下可付得起墨子期将军的上万金身价?”
月娘子觉得今日着实有趣得很,先是墨成来买他小军师的消息。这人前脚刚走,后脚这个夜昭就来了,还扬言要买墨成的情报。
该说这个少年是无知无畏,或是呢
不,应该是少女才对。
身为天月楼的楼主,金系的情报她自然都知道。尤其这个夜昭,身份资料少的可怜,价格却高的离谱,明明一介平民,竟在十年前,就有人花大笔金子,为其买断消息。
就连售与墨成的那份资料,也有好些不是加密就是他们也没查到的消息。
“上万金?”
夜昭望着杯中清绿的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梗,出神。
万金是多少,她身上的钱是够还是不够?她实在没概念。
然,在月娘子眼中,这位姑娘铁定是被如此大的数目吓住了。
她笑意不变,眸中却染上讥讽,果然是不知所谓。
白逸之乃武将,亦是风流之人肯定不喜喝茶。与他而言,有这喝茶功夫,还不如来一坛烈酒,逗乐一位佳人,来得满足。
不过,眼前这个天月楼的楼主,上京城中算一算二的美人添的茶自然是要喝的。毕竟他来此最主要的原因,是寻美。
可他没想到,就在自己故作风流,装成文雅之士时。夜昭与月娘子已是相谈甚欢,当然在他看来的确如此。
忙插入二人交谈中:“万金,这不算什么?”
他素来装出一副我有钱我是大爷的模样,花楼的姑娘都爱惨,这月娘子应该也不例外才对。
可,人家压根没理会他。
“奴家见阁下,穿着朴素,这万金想来也乃天文之数了吧。可在下亦是帮不了,毕竟这规矩是初代楼主定下的。”她浅笑起身,婀娜身姿看的白逸之一阵迷醉,“奴家便不打扰二位品茶,告辞。”
夜昭并没阻止月娘子离去,此人今日显然是不打算这买卖,她自不会强留。更何况,她还得回去准备下,万金究竟算多少。
“阁下知道吗,万金有多少?”房内就剩两人一狗,这话显然是问白逸之的。
“啊?”他貌似才回神,指尖划过唇边,擦拭掉隐约有出现的涎液,“万金?大概,能买下一条街了吧。”
一条街?夜昭顿时有了参照之物,既然如此,她兜里几乎寥寥无几的几锭银子还真不够。
“阁下有万金?”
白逸之勾出玩世不恭的笑意,“没有。不过,只是个噱头。谁都知道,月娘子爱财如命,还以为她会上钩呢,唉。”他苦恼地揉揉太阳穴,哀怨地叹一口气。
真教人伤心,每次来月娘子除了礼貌过来问候几句,根本不愿同他多说话,难道是他男子魅力消退了?
全然不理会他的“多愁善感”,夜昭低头仔细盯着拥挤繁忙的一楼。个个文人打扮的书生,堆成一团团。黑压压的脑袋,大多露出半张狰狞又愤怒的脸。
或怒目而指,或两两相对,骂的唾沫横飞。若非楼中不许人动手生事,怕是他们早已忘记知书礼仪,圣贤之道,大打出手了。
“你在看那群腐儒?”白逸之透过四楼供于观赏的窗框,同夜昭一道打量一楼情景。看着看着又乐起来,“一楼那群穷书生天天说嚷嚷着,什么是钱财为狗屎,还不是个个为一锭银子争得命都不要?”
“视钱财如粪土。”粗俗的言辞,教夜昭忍不住皱眉。
“诶,这不一样的吗?夜昭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学他们,整日里知乎这也,知乎那也的。”
夜昭不再开口,默默取下一串糖葫芦,啃得开心。
白逸之叹气,才认识不到一日。这位夜昭的秉性倒是显露无疑,冷漠不爱搭理人,偏生说出的话,做的事,特对他胃口。
他交朋友是随心的,看的顺眼才行。毕竟这好不容易,遇到个不是狐朋狗友之辈的人。
“他们围在那张板前作甚?”
一张宽大似墙但无一丝特别之处的木板,其上挂满不少,写上墨字仿若人名的小木块。
尤其最前端的几块,由大到小,甚是扎眼。
白逸之耸肩,漠不关心地说道:“下注呗,天月楼早开了盘,赌今年的金科状元花落谁家。看到没,越是靠前,机会就越是大。”
摇着手朝第一张的方向点了点,“目前排第一的是王奎生的乖儿子,王珩。虽然讨厌,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状元之才。”
“王珩不算,状元必是在下囊中之物。”
茶香流溢,烟雾缭绕间,白逸之似看到她高傲漠视世间所有的眼眸。
“你,你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听岔了。
可夜昭只接过儿子,在其睡意朦胧,半醒之际,把玩它暖烘烘的绒毛。
想了想,猛然起身,朝门口走去。
白逸之忙叫住,“喂,夜昭,你要回去?”
“下注。”她脚步不停,头也不回。
“这也能下呀,门口那个,给小爷进来。”
一小厮状的人,麻溜地小跑进来,低眉顺眼问道:“白公子,有何吩咐?”
“去,把你们的状元牌拿来,小爷要下注。”
“好勒。”
夜昭歪头,坐回位置,既然这般简单,也省的她许多麻烦。
状元牌,顾名思义是将被赌之人名字,刻在木牌上。
不同,下面大小不一的木块,木牌虽是一样,可人气第一至第三的试子,分别用金银铜,其三色着笔。
夜昭放眼望去,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撇撇嘴,兴致全无。
“怎么,没感兴趣的?”
“为何没有在下?”夜昭茫茫然地对小厮问。
这,小厮慌乱擦擦额角豆大的汗珠,他不过是个打杂的,哪里知道什么。
“这简单。”白逸之在一堆木牌中挑出一张空白的,沾沾墨砚,歪歪扭扭写出夜昭之名,又冲她摇晃炫耀,嬉皮笑脸一番,“看,这不行了。”
话说字如其人,夜昭骨子里偏执的洁癖又发作了。不过,毕竟不是墨子期,她不会有过多的心思挂在脸上。
“如此就多谢阁下。”
见她不像想象中模样愉悦,白逸之有些吃不准,“你也别阁下阁下,叫着多别扭,我们在南月寺见过的,白逸之你忘了?”
夜昭眨巴着清澈纯亮的黝黑双瞳,不解他何意。
“咳咳……”白逸之咳嗽两声,觉得今日自己怪怪的,“那,那什么,夜昭,今日我白逸之交定你这个朋友了,这注算我的。”说罢,他将看来便价值不菲的玉佩搁在桌上。
她本要拒绝,又转念一想,多多益善岂不更好。索性掏出兜中唯剩的两锭银子,念念不舍朝糖葫芦看了眼,“多谢,再加上这的银子,和那些糖葫芦。”
白逸之无语撇嘴。
事已办完,夜昭踏着归程下楼。
“你还真要参加科举啊?你恐怕十五岁都没有吧,乡试过了?县试过了?春试过了?”
白逸之又开始喋喋不休,犹如狗皮膏药贴上来,没皮没脸的样子。
“嗯。”
嗯?这是何意。他失落的搔搔头,想他堂堂一品大员的嫡子,难得丢掉脸子,跟个二愣子似的,结果竟遭人冷落。
“你很喜欢墨成?”夜昭冷不丁开口,方才他提到墨成时眉宇间的仰慕,是个人都能发现。
“什么?什么!”他如同炸毛的兔子,又急又跳,“谁,谁喜欢他,小爷喜欢的是香香软软的姑娘。”这是敬仰,敬仰懂不懂!
作为一个武将,夏国战神墨成是心中当之无愧的英豪。
深深望着他,夜昭又嗯一声,沉默不语。
良久,白逸之不怀好意的笑笑:“夜昭兄弟,你倒还说我。你可是专程来买墨将军,而且月娘子要价太高,没辙了吧。”
见她脸色平淡,继续道:“据说普天之下,天月楼金系上品的人不超出六人。夏国竟有两人,这其一便是墨将军,还有一人嘛,据说只是一介平名百姓。就是藏得太深,除楼主谁也不知。不过,”话音一顿,“你就别想了,本小爷都只能当个银上,你肯定是纹币级别的。”
他得意至极,冲夜昭恶劣摇首。
而夜昭此刻只想抽出腰间匕首,削死他。
………………
传说中装有纹币级别的锦盒,被墨大将军似家珍地置于书房,严密保护。
至于将军本人,负手而立,眸光深幽,隔着繁花古栏,探望远处庭院枯败暗香的红梅林,那片酷似军师院内的红梅。
墨成俊逸的脸上出现鲜少的纠结,当初说好信任军师,可今日又买了她的情报,这般作态岂非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可若非如此,他即便再派再多人去寻找,亦如无头苍蝇,无济于事。
更何况他也不知寻人为何,是负责还是……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出了状况,心头总会无名升出一股异样情愫。
夜昭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乐会不自觉浮现脑海。
故意气他时的一脸理所当然,偷笑被抓后又立即板着脸,扬言替他养儿子的认真……
两月来,他没睡过一场安稳觉,比如临大敌过之不及。
尤其梦中,军师秀丽黑发肆意散落,搭至腰间。一拢轻纱若隐若现,曼妙曲线勾的人心神荡漾。睡眼惺忪,汪水的眸子眨巴眨巴,懵懂湿漉地望着他。粉嫩的小嘴微嘟,软软糯糯一声声唤他的表字。
墨成捏捏拳,一咬牙,朝锦盒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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