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个死人 小修
熟悉的气息侵入鼻尖，电光火石间，墨成脑海猛然窜出一抹淡然的身影。
他挥出的拳迅速扭转角度，强行收势。而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将人拉开，远离攻击距离。
未料，不知何处蹦出只雪白圆团，在空中翻滚一圈，亮出爪子，朝他一个熊扑过来。
方才强行收手，本就受了轻微内伤，加之一时不察，后背莫名收到“攻击”。更甚者，他饶过的那家伙，又往他后脑忽然一拍。几番之下，直接导致墨成重心不稳，几欲翻倒在地。
好在他手疾眼快，为防止偷袭之人趁机逃跑，紧忙伸手一把拉住。他拐了个角度，两人一同摔在假山上。
怀中抱着木棍，夜昭微微喘息，紧贴着身后人，背上传来一片灼人的暖意。
墨成双手环箍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受内力反噬的肺腑，后脑不痛不痒的一击，以及背脊处被假山乱石嶙峋割磨的伤痛，都不及怀中人来得真实。
他设想过很多两人见面时的场景，却从未猜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自己心心念的人，要杀他？
墨成思绪宛若五味杂坛打翻在心头，一时百感交集，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毫无气愤，甚至有些欣喜，欣喜她再次主动的出现。
隔着衣襟，一股教人安心的温热穿透入手心，直达心尖。
他凑到夜昭耳边，仿若悄悄话般喃昵道:“小家伙，胆子不小，暗算，你想杀了本将？”
“将军，你勒得在下些许不适。”夜昭倒也直白，他双手紧箍着自己，都不好喘气。
墨成冷峻的面容瞬间破裂，取而代之的是隐约浮现的哀怨。
“你倒真没良心，方才本将是为了救谁。”
此话不假，摔向假山的刹那，他忙调换了两人位置，否则面对假山杂石尖锐的，就是夜昭的细皮嫩肉。
当然他绝不袒露自己的激动与不安，更不会承认此刻微微颤抖的双手。
话虽如此，墨成还是迅速放开了手。
夜昭转过身来，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脸庞，此时活生生站在了他面前。
清丽的眉眼，汪水透彻的黑瞳，小巧惑人的鼻尖，粉嫩的樱桃小嘴，无一不是精致无挑的杰作。
她的气色的确好了太多。
肤白赛雪，却非城关时的苍白，脸色犹如一颗微熟的苹果，白中透着红润。
“嘶……”墨成全然未想到这时，她还举起手中木棍，趁他“满腹心事”，又搞了一次偷袭。
他气笑了，一把夺过她手中凶器，扔的老远。“军师，不妨说说，你为何非置本将死地不可？”
夜昭白皙如葱的指节，一缩一放地，眼眸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在下并未欲置将军于死地。”
“哦？”墨成随意伸手点点，虽不疼痛却脆弱危险的后脑。
“真的。”她歪着脑袋，认真地眨巴眨巴眼。生怕墨成看不到，她诚意满满的目光，还特意踮了脚尖，凑近去。
“在下，只是想送你去见一个人。”
墨成见她毛茸茸的小脑瓜，在眼前晃过去，摇过来的模样，便一阵暗笑，心窝暖成一片。
不过为了维护自己严肃的神色，他依旧沉声问:“何人？”
“一个死人。”
话毕，他斜飞的剑眉不由一挑。
死人？送他去见一个死人？
这话听来，像那些恨他入骨的仇人，常道的言辞。
………………
乐茼拿把笤帚，在园外装模作样，东扫扫，右蹭蹭的。只是不时往园中假山处，猥琐地探头探脑，暴露了她目的。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将军晚节不保！”
好不容易回到乐茼府中，放下一大堆不知名药材。连口水还未来得及喝，就听丫鬟说起，将军到访，他便忙问路，紧赶慢赶地赶来。
孰知，还是棋差一步，教两人见了面，只怕是要破镜重圆，死灰复燃了。
乐茼边嘲笑他的破比喻，边拦下他欲往花园的脚步。
“长史老妈子，人家真是很怀疑呢。你不会是暗恋将军吧？”
她美目大瞪，震惊地看着公孙青酉。然，唇边夸大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胡，胡扯，我，我，我乃一介读书人，你怎可这般，无理，这般淫词浪语……”
公孙脸胀得通红，如同中风病人一般，气的手抖啊抖个不停。
乐茼欲开口，余光无意发现墨成挺拔如松的身影，一步步，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出口走来。
而他身后是微低着头的一人一狗，暂且不提儿子。
就夜昭那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再配上这般委委屈屈的姿态，活脱脱一个受气包小媳妇形象。
公孙与乐茼纷纷噤声，对视一眼，一个痛苦，一个得意，好不怪异。
墨成停住脚步，实则远远便发现此二人，百无聊赖的偷窥之举。不过顾着正事，没空闲打发罢了。
见他在自己面前停下，乐茼一怔，随后娇媚一笑，“将军，可是有话要对人家说？”
他回头看了眼夜昭，正踏着步子，一浅一深走近。
“将军？”
“军师，初来上京，暂居府中。有劳乐巫医多费心，墨成感激不尽。”
墨成本意是带夜昭去将军府，由他亲自照料。虽然城关那事后，他自会负责。但夜昭毕竟乃一女子，住于将军府，恐对其名声不利。
猛吸一口凉气，若非将军脸色如常，乐茼都开始怀疑是否有人假扮了将军。
第一次见将军这般谦逊的态度，竟是为了夜昭。
可转念一想，倒也释怀，想不到夜昭居然这么争气，三两下就拿下了傲然冷漠的将军。
“这是自然。”她扭动水蛇般的腰股，红纱衣随动作摆动。见无人注意，暗地里冲夜昭挤眉弄眼。
然，夜昭灿亮的眼珠子貌似挂在墨成身上，全然不理会一旁传来炙热的目光。
发现墨成交代完毕，便转身欲走。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丝毫声响，只是那眼神，懵懂可怜，好似一只快遭主人遗弃的宠物。
墨成勾了勾嘴角，又迅速恢复，速度快得只有他自己知道。
“夜昭。”
收到召唤，她一蹭一蹭地上前。
住下脚步后，任由墨成大手在头顶又摸又拍地作乱。因着他动作轻柔，倒没觉得有多难受。
“在乐巫医府中，无需客气，多吃点肉，瞧瞧你自己弱不禁风的样子。”
收了手，舒服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回味。不过，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小孩几月来，居然半点长高的迹象也无。
夜昭乖巧点头，他满意走了。
路过公孙青酉旁，连个眼神都没送，张着豪迈大长腿，好心情地拐角离去。
公孙咬着微酸的牙梗，面色不愈。不是来找自己的吗？为何将他妥妥无视掉了？
他此刻心头宛若被浇上一碗黑黝黄连的中药，苦到发麻。可怜程度，毫不亚于一只路边的小土狗。
不是说好单身，将军你却偷偷虐了狗。
明明是高贵如神祗的人，竟便宜了夜昭那个小瘪三。
公孙冷哼一声，追了出去。“将军，等等我！”
出了大门，便见墨成丰神俊逸，一身金丝黑袍，站在门外，贵不可言。
肩上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小黑，正用鹰隼梳理着翅间的羽翼。而将军手中，大抵是本次小黑带来的消息。
将军星眸微眯，目光深邃得如一汪死寂的古井，危险不已。
“以文，你也打算回府？”
听到墨成突然的开口，公孙忙不迭地跑上前，点头。
“今日本欲来寻你，替本将安排科考事宜。”好让他有时间去一趟南月寺，这话墨成并不打算告诉他，毕竟此举已无必要。
“不过，你这几日，便去查查，白异国此番造访予以何为？”
话罢，他递过一张泛黄的薄纸。
公孙粗略一扫，其上赫然写道:白异国来使，皇族五子及皇族九公主，已距上京不过五里。夏国丞相同礼部尚书，携天家令出城相迎。
“这白异国，今日竟要入城，这，我全无消息呢？”
墨成看他一眼，“白异国早前就发来国帖，如今兜兜转转几月过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应该绕完了大半个夏国。”
他不再开口，纵身上马，“本将欲往城外军营一趟，以文，且自行回府吧。”
一人一马，绝尘而去，公孙哭丧个脸，他又被嫌弃了。
………………
淅淅沥沥的春雨如期而至，一连好几天下个没完没了。
湿漉漉的空中，似弥漫着烟雾缭绕，任雨吹打的满园□□，宛若正在历经苦难的美人，惹人怜爱。
不过，唯一的观赏者夜昭，全无此种伤春悲秋的情感。
她慵懒地半躺在软榻上，啃着糖葫芦，拿着墨成送来的新话本解闷。
乐茼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作为应考试子，你确定不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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