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勾引
墨成欣长的身影伴音出现，沉稳的低声犹如坠入湖心的石子，搅乱一池平静古潭。
夜昭心头一跳，随声望去。
狂傲霸道的气势，睥睨天下的眼神，他负手一步步往前走。分明半句未言，却好似有股无形之威，压的人喘不过气。
没人敢拦，将夜昭围困，水泄不通的人圈，此刻竟无端开出一条道。墨成犹过无人之境，沉闷的脚步声，宛若踩在众人心中。
咚咚咚，静谧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胶着其身，一时间仿若感受到了胸膛之下，猛烈的跳动。
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上，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幽深如井的眸子不带一丝色彩，让人沉醉又畏惧，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凌厉严肃。
不过，于夜昭而言，那双教人不敢直视的深邃眼眸，多出了那么些个别的东西，或是戏谑，或温情？
但在场不少人注视着这边的情况，更有些许官家小姐不住地向墨成投来爱慕之意。她有些不悦，几日不见，这厮还是这般的人模狗样。
“在下冀州秦乐，见过大将军。”
毕竟是见过世面，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墨成顿住脚，睨了他一眼，讥讽之色眨眼而过，道:“冀州秦乐？”
以为是在叫他，秦乐连连点头，一脸谄媚硬是没藏住。
周遭的书生一听墨将军威名，忙不迭地上前，又是弓腰又是行礼的，几欲把墨成当做亲爹似的。
秦乐不屑的冷哼一声，一群百无一用的书生，平日里表现得有多清高，这会倒是狗腿上了。
不过，他们越是巴结越显得在此沉稳如山的自己，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他得意的整理衣襟，目光却无意瞟到一旁环抱着“年糕白猪”，安静到仿若不存在一般的夜昭。
狠狠咬牙，她倒心思深重，这般按耐得住。
看似平淡的夜昭，实则心中早已不厌烦。
“请问墨将军，此番辩合可否开始了？”
她不以为然地开口，众人却惊呆了。
区区一介平民胆敢同位高权重，冠盖京华的将军如此无礼的说话，简直是找死。
他们纷纷看向墨成，暗想着是否要尽快远离，毕竟将军发起火来，会不会殃及池鱼就不一定了？
而被关注的某将军，几不可见地一挑眉，望着夜昭，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心头暗自腹诽，小妮子最近脾性越发渐长了。
他抬手，不甚在意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如此急不可耐，那便开始吧。”
言语间，他故意加重了“急不可耐”此四字，可惜夜昭正努力把住激动不已的儿子，没工夫理会他。
打从墨成出现，它就彻底放弃了蝴蝶。疯狂挥舞着四条肥嘟嘟的爪子，仿佛想立刻飞到他身边。夜昭了然，这大概就是书上所言的父子情深吧。
不知从某个旮沓冒出的何肖二，恭敬地抬来一把宽大的棕黑雕花鹿角。
墨成淡笑一声，慵懒坐下，“他们既要比试，挡着本将视线，你们一个个还堆在这做甚？”
将军发话，胆敢不从。众人当即做鸟兽散，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归原位，席地而坐。
他们一散去，正中间的夜昭两人露出身影。而早在墨成出现，便有好几条官家画舫停靠岸边，静静注目这边的情况。
“翡翠，你快看，那，那可，是墨将军？”
画舫上，穿着粉衣，珠光宝气，面目妆容夸张至极的女子，在众多美男拥簇下，兴奋地嚷嚷。
她抓着身后绿衣小丫鬟的手臂，猛烈摇晃。
小丫鬟吃疼，却不敢声张，只咧着牙，应:“没错的郡主，那正是墨将军。”
此女正是西君王之女商采月，她已顾不上这一船的美男。赶紧命人拿来一面铜镜，仔细地整理着仪容。
“翡翠，你说，墨将军是不是听说，我在这，所以……”她故作扭捏的羞涩道。
一船人顿觉反胃，齐刷刷转了头，不予回答。
仍旧一身补丁灰衣的商采茗仿若粗使丫鬟般，唯唯诺诺站在其身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与狠毒，而目光在望向墨成时，竟变得痴迷又深情。
与此同时的另一条船上，却是又一番光景。
一绝色女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樱桃小嘴不点而赤，明眸皓齿，娇艳若滴。一身淡黄长裙，衣袂翩然，高雅俏丽。
王清清眸光春意，犹如三月桃花，静静地凝视着青岸边，那抹墨意。
………………
“小兄弟年岁不大，此番辩合，便请兄台先。”秦乐推脱礼让，实则在他心中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冲方才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墨将军就不可能站在她那边。
夜昭漂亮的眉眼流溢不悦，“让你先请也无妨，你输了还得怪在下不尊老。勿要再喋喋不休，你已浪费在下不少清闲时间。”
秦乐紧攥双拳，青筋暴起，显然呗面前这个不大的少年惹火了。
正合他意，方才不过是因着将军在此，他只好谦逊一番。
蠢小子，给了你机会，不珍惜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好，既是辩合，那在下便就此事同你论个高下。”
“古来圣贤，有座驾惊扰农田，败人庄稼，欲割首自尽。今有兄台不明事理，放己之物，坏吾等清闲，莫说面目羞愤，更是言一句抱歉也无。此番行径，岂非妄为读书人。”
“好！”
他似义愤填膺，字字珠玑，围坐众人拍手称赞。
“哦。”夜昭歪了下脑袋，简短地算做回答，没了下文。
秦乐一怔，随即面色涨成猪肝色。
读书之人皆是清高之辈，大庭广众之下，那小子分明是敷衍，他如何忍得。当即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出了口。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自以为读过两天书，就能耀武扬威？如今天子脚下，大将军在此，汝安敢放那白猪状物害人，被人拿住也毫无羞耻之心。如此没羞没臊之人，靠娘似的面皮，不若行那以色示人的勾当，来得快活！”
旁听之人哄笑一团，对着夜昭指指点点，目光来回打量，□□又下流。
这话太过刺耳，惊醒了沉睡的雄狮。
墨成眯了眯眸子，怒意在心头翻滚。正欲动手，将这群垃圾丢进河中，图个干净，夜昭开了口。
“阁下说完了？”
秦乐洋洋得意，高抬起下巴，鼻孔翻天地冷哼一声。
夜昭静静地望着他，平古无波的黑瞳，宛若有了魔力，冷似玄冰，教人遍体生寒。“既然阁下言尽，那么接下来，由在下来为诸位解答。”
“阁下自比田野庄稼，称遭受万点伤害，欲在下以死谢罪。”她顿了顿，不给秦乐反驳的机会，继续道:“阁下莫不是三岁小孩，异想天开。尔等无伤无灾，却纠缠于一天真之物，着实贻笑大方。且汝之男子，骇这动物，失了分寸，真倒不如在下这娘皮之人。”
她轻松漂亮的回击，三两下堵得一干人等哑口无言。
秦乐本是好面子之人，那受得这般屈辱，顿时心头恶意丛生。猛然伸手，企图狠狠教训这小子。
不料，手臂突然多出一股强横，将他肩周硬生卸下。以迅雷之势，把他整个扔了出去。
众人茫然，将军忽的出手，弄得他们措手不及。一时间，除夜昭外竟无人敢动。
她看着青草上，狼狈不已的冀州大才子，斜勾唇角，平淡地开口，“还有，阁下说错了一件事，在下怀中是漠北雪狼，乃将军之物。”
“什么！”此言震惊四座，秦乐更是难以置信，喷出大口鲜血，索性晕了过去。
将军胸中怒意难平，“墨一，将这群腐儒给本将丢进河中，洗个脑子。”
一群找死的家伙，他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动的人，居然还敢骂，看来是嫌活的太长了。
哭闹声，求饶声，响作一片。
同样不知从哪旮沓冒出的墨一及数十名墨军卫，动作娴熟敏捷，拎着拖着这群吵闹不休的家伙，犹如下白花花的面皮饺子，将其无情地扔进河里。
似笑非笑地望着墨成渐近的身影，夜昭清晰地觉察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般的跳动，教她有种子蛊尚存的错觉。
她傻愣愣的模样，墨成便觉一阵好笑。
接过她手中，不安分的胖儿子，他薄唇勾勒出一道愉悦的弧度，“来来，让本将看看。上次没注意，这小东西养的这么肥了。”
不是方才生杀大权的将军，亦非初到此处的凛冽气势。
站在她身边的墨成，更像是逗弄宠物的大男孩，动作轻柔温和。眸中细碎的光芒似有着勾魂夺魄的力量，尤其唇边那抹舒心的笑意，仿若令人蚀骨沉沦。
她忍不住再次感叹这厮人模狗样。
看了好几天话本，夜昭了然，墨子期分明在勾引她……
“小昭昭，可找到你了。”一道浮夸的呐喊由远及近，陡然打破了二人间的温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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