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无动于衷的将军
行至最里头的圆桌前,他停下了脚步,只见桌前一个挂着的木牌子,上头刻着‘木棉’二字。
圆桌上的女子香肩半露,叼着一根短烟斗倚靠着墙壁,长发半散披在肩上,姿态慵懒绵软,长腿微微伸直,没穿绣花鞋,一双玉足全显,指头处涂了大红大红的醉胭脂,直勾勾地看着来往的人,宛如有摄人魂的魔力。
许是位置的关系,她的环形桌前并没有停留很多聚赌的人,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流浪汉喧嚷吆喝。这是赌牌九的桌,洗牌人是清一色,脸无表情的大汉,这桌也不例外,身壮高大的汉子正在熟练地推着牌九。
杨远飞走上前去,把手上的赌物牌子递给洗牌人。
洗牌人接过,看了他一眼,如常地把牌子扔进闲地。
“下咯下咯!赌庄赌闲!下定离手!不可悔口!”
“天牌地牌,押庄押闲!赶紧了哟!”
“下牌下牌!”洗牌人提高了嗓门儿,再作一次吆喝。
这时,不少看热闹的人凑上前来,沿着桌子团团地围了一大圈,杨远飞被夹在中间,明明是下注闲家,却是一副索然无味,与己无关的表情,倒引起了木棉娘的表情,她莞尔一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斗嘴,徐徐吐出一团烟雾。
起首是洗牌人摆的庄,一副牌九洗匀、执牌、砌拢,一套动作下来,如流水行云,快而流畅,洗牌完毕,洗牌人抬头朝围观的人群大嚷,“下定离手!要掷骰子了哟!”
可下注的人仍是不多,一声嚷喊后引来起哄的却是不少,“再打,多打些,这洗牌当家掷的骰子可绝了。”
杨远飞充耳不闻,站定看着洗牌人熟练地抓过骰子,往桌边角掷去,骰子转定不动后,又数数发牌。此轮下注的只有四人,洗牌人分牌而发后,闲家们逐一翻开,果然,庄家双牌梅花十,一压闲家们皆凑不成牌面的点子,赢得此局。
怨喊可惜,不忿的闲家们嘴巴嚷嚷叨叨,捶拳拍桌的大喊着再来一局,下次必赢的话。杨远飞看了一眼跟前的双牌‘白门四’,随手翻转牌九,任着洗牌人把牌子收走,没有再逗留,挤出人群,转身便走。
洗牌人见他利落爽快,豪爽一笑,开口与身后的女子道:“那客官人就是规矩,他的牌子,赏你了。”
说着从闲地一手抄起杨远飞的赌物牌,直接扔给身后的女子。
圆桌上的女子一伸柔荑,稳稳接过,把玩了两下,又捻到嘴边,对着赌物牌吐出缕缕烟圈,一串动作下来,已教人神魂颠倒,迷醉不已。木棉娘半眯着眼,在桌前的看客扫视了一遍,才酥酥娇声道:“奴家好生谢过。”
“洗牌当家的,拿老汉的钱银赏木棉娘?当真是借花敬佛啊。”看客中有人忍不住笑侃道。
“无妨无妨,都输了,一个穷老头,赌一回已没了赌本,难不成还能有本事把东西赎回去?”
“哈哈,那倒是。”
杨远飞耳力好,听着这些话语仍是无动于衷,直径走出了娇柔楼。
娇柔楼内,人人如常寻欢聚乐,一个平常的穷老汉,也不过只是娇柔楼芸芸赌官中的一人,木棉桌前的看客们多口说上那么的一句后,又一头扎在赌盘的牌面上,谁人会愿意多费心思注目一个褴褛的老汉?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圆桌上的木棉娘微微坐直了身,悄悄地把方才杨远飞的赌物牌子拆开来,抠出藏在里头的细长纸条,塞进圆桌边上的细竹筒子里。
出了娇柔楼,夜幕早已降临,街上仍是霓裳阑珊,处处笙歌艳舞。
杨远飞运力细听,四周并无发现异样,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快步地往城门处走去。
他需赶在三更前,赶到北城口的城门处。
依旧是老汉的打扮,杨远飞赶到城门时,叫卖人早已候在角落,他手里牵着两匹马,其中一匹,是杨远飞的如风。
“主帅。”
“走!”
/
南都。
杨家军出城后,南都迎来了中秋后的第一场雨。
秋雨滂沱,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城中已有三天不见阳光,湿湿沥沥的天气,直教人打不起精神来。
沈因思的病已好七八分,正靠在房中软塌上休养。她卧病在床的日子,酒铺便一直没有开业,不少订酒的老顾客虽心有抱怨,但沈府毕竟是皇家贵戚府邸,也无人真的来沈府跟她算明帐,倒是田力,一家一户的上门致歉,好歹保住了日后的生意。
在这雨中最为兴奋雀跃的,就要数明意了。她昨日收到沈因南今天晚上将要回京的信,愣是一个晚上都睡不着,白日也醒得早,精神的劲头硬是不散,着实是闲着无聊,现在正撑着伞在雨中玩水呢。
这公主大人不顾胎中儿玩得欢欣,却是吓破了一众下人的胆子,铁嬷嬷更是按着她手,防止她蹦蹦跳跳摔到了。待她踩水踩够了,玩得尽兴了,下人们连忙把早早备好的暖炉子,热水盘子,干净衣裳等全数端出,服侍她洗脚换衣。
一番折腾后,此刻明意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沈因思的房间里吃着小零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沈因思聊着天。
“因思呀,你哥说今天晚上就回来了。”明意笑嘻嘻的,描画精致的眉眼也藏不住满满的欢喜。
沈因思无奈应:“嫂嫂,这事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跟我说,说了估计都有几十遍了吧,我听着耳朵也痒了。”
“哪有,瞧你说得夸张。”明意还是笑,吃着小点心也不住嘴,“不知道相公会买什么好吃好玩的回来。”
沈因思哭笑不得,好嫂嫂,敢情你是为了吃的与好玩的才惦记着自家相公?
两人闲聊了许久,因明意要进宫用午膳,便留下沈因思在房中。外头的雨小了些,但下着毛毛细雨,这时,苏桥与小翠进了沈因思房间,一人捧着吃食,一人捧着一个礼盒子。
吃食她知道,方才她吩咐午膳在房中用了就好,只得她一人,也不必特意去饭厅,可这大礼盒是什么一回事?怎送来她房间来了?沈因思便问苏桥。
“是杨府的人送来的,又与力哥在府门前拉扯了许久,死活说要给小姐你。夫人不在,力哥也没了法,只得先收下,让小姐你拿主意,是扔是留,小姐你说了算。”
沈因思听了咬咬唇,小翠与苏桥在打点午膳,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说起这个话头,小翠便语带抱怨喃喃道:“这杨府的人怎么这样子啊?我家小姐都说不收了,还一直天天送来,送都算了,还经常让那个什么丹姑娘来送,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哈哈。”苏桥听她碎碎念的怨,自然想到是何事,直是笑:“可能他们已经知道了,让丹姑娘来送,力哥收下的可能更大些。我说小翠,这将军府的人看着耿直,估计还没有想到把主意打到力哥身上去,你就别瞎想了。”
“我才没瞎想,我是正正经经地想。”小翠忍不住回嘴,“丹姑娘看着俏美,人也有礼,就连同身为女子,也觉得她很好,你让我怎不多想?”
苏桥听着似乎也觉得有理,“但力哥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你经常因此事跟他怄气,你也不对,这事可不是力哥能控制的嘛。”
“可我就是忍不住。”小翠扁嘴。
“闻闻,一屋子醋意。”苏桥调侃她,“不晓得丹姑娘在杨府是做什么的,杨府里,我认识的只有李厨,王总管和余嬷嬷。”
沈因思在一旁静静听着,她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小翠的心情,但是她没有说话,自顾用膳,也没有去看那礼盒,只当它不存在。
从她得病的那天起,杨府的人便天天往府上送礼。明面上说是杨府的下人为表心意送来的,可嫂嫂说,这明摆着就是杨远飞的意思。她想不明白,那天晚上他气冲冲地走了,现在又送这些来,为的是什么?
沈因思猜不透杨远飞的心思。每逢想起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心里就阵阵绞痛。罢了罢了,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再心存幻想,这礼是探病之意,还是带歉而来,她都不想理会了。
用完午膳,她便与苏桥在府上到处走走,虽仍在喝汤药,但她脚腕的伤已经痊愈,走路蹦跳已不成问题,休养的这些日子,沈因思觉得自己较往时似乎丰腴了些,摸摸这手臂,这腿,还有这脸,都长了不少肉,就连力气,也大了许多,方才她试着提水,一大桶满满的水,她竟只使出往时的七分力便提起来了,着实把自己惊了一把。
“小姐的身子总算是好些了,往些日子突然瘦得不成形的,真是把人吓坏了。”苏桥扶着她的手道。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