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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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以朕之脊梁,撑起这万里江山。

    

    即使你的脊梁被这无尽之沉重压碎吗?

    

    他静静的看着她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脸颊,看她容色清丽,他有些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捏一下。

    

    握了握拳,他垂首,轻声问她:“你不怕吗?”

    

    声音极轻,像是自己喃喃自语,可此时殿中众人散去,斜阳余晖染透了大殿。

    

    只余他们二人,分外安静,练溪闻言思忖片刻,想想自己为何如此冲动:“怕吗?自然是怕的。我心里的惊惧并未少过半分。我知道我可能要做亡国之君,最后的归宿大概也就是宫内一场大火,免于折辱,了无痕迹,而后世史书又将如何记载我这个昏聩之君。”

    

    迟以衡一怔:“你······”

    

    练溪看着他,温柔的笑了:“其实我怕的不得了,可是因为你勇敢,我便不怕了。”

    

    看着她的笑容,迟以衡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杏花针扎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她继续道:“我那时心里只有一句话,天底下竟有你这样的傻子,真真是不要命了,再也没见过你这般痴的人。”

    

    “你将那些老狐狸留在宫里,就是一时迫得他们应了,回过头他们不对付你才怪!就是战胜而归恐怕你这条小命也保不住!”

    

    迟以衡定定看着她,问:“你担心我吗?”

    

    练溪看着他,眼神清朗的笑了:“这是自然,迟将军是国之良将,但凡朕还想安枕,现在是万万离不得将军你的。”

    

    迟以衡低声应了一声,有点小小的失落的说:“方才臣僭越了,直呼你我,请陛下恕罪。”

    

    是了,终究君臣有别,他是她的忠臣良将。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其他······

    

    练溪看天色不早了,向他道:“爱卿明日便要出征,如今回府速速准备行装吧,此番苦战持续时间必不会短,北方酷寒,记得多带些冬日的裘衣。以辰今日本需在宫内值夜,你去领他回府,兄弟之间好好道别。”

    

    迟以衡听她关怀之语,心里也不再失落。

    

    他忽然倾身向前问她:“陛下先前说,要纳臣为皇夫的话可还作数?”

    

    练溪一怔:“什、什么?”

    

    见她此般情境,竟是完全不记得了,难道只是戏语不成?那今日又如何这般护着他?

    

    他眼眸中渐渐多了几分戾气,她是看上阿辰了?还是苏清晏?亦或是宋砚宁?练溪看他面色忽然阴下来,他是怕她对他还有觊觎之心?

    

    她忙开口:“朕先前年幼无知,行了几许荒唐事情,如今已然醒悟,还请爱卿勿要放在心上。此般爱卿战胜归来,朕必为爱卿亲选贤妻!”

    

    迟以衡闻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急急告退走了。

    

    练溪看着他又似生气了,也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分明是男人心,海底针才是!

    

    这阴晴不定的性格也真是让人不知说些什么,尤其是他脸阴下来时练溪就有些不自觉的怕他,可能是从第一次梦里开始,她对迟以衡一直都怀着畏惧之心······

    

    迟以衡心里简直要被那没心没肺的女子给气炸了。他先前摸不清自己对她的心意,可今日,他本来以为要以身临渊,万劫不复之时,她来了。

    

    她像是一束光,忽然照进这黑漆漆的深渊里,告诉他,这世上他不是孤决一人,怀着飞蛾扑火般的热血,想挽天下之将倾。这漫漫的看不到尽头的长路,忽然看见了光亮。

    

    如果说,先前他对她有朦朦胧胧的感觉,现在这感觉就像一把滔天盛焰,灼灼于他的心田。

    

    他一旦知晓了,绝对不会再逃避,可她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丝毫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不成?

    

    无论怎样,他知道自己要她,谁都不可以染指!

    

    他行走宫中,想去寻阿辰回家,忽然看见远处有两人站在夕阳余晖里,其中一人正是阿辰,他眯了眯眼,正与他说话的是,苏清晏?

    

    “今日若不是苏兄及时请了陛下来,恐怕我哥哥······,实在多谢苏兄。”

    

    苏清晏:“迟兄太客气了,今日之事我不过举手,也没帮上什么忙。更何况令兄胸怀天下,令人敬佩,如此英雄,实不该折于浅滩。”

    

    他言语温润,又有一种韵味在,听得迟以辰心里有些陶醉,只想着时间停留于此刻该有多好······

    

    只是忽然听见一句:“苏大人”。

    

    迟以辰一惊,哥哥怎么来了,看他向着苏清晏的目光并无友善之意······

    

    迟以衡看见他眼中隐隐的担心,但并未和他说话,只是向苏清晏拱手称谢,而后携了以辰出宫。

    

    迟以辰见他脸色尚好,并未因为自己与苏大人说话而生气,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迟以衡见状冷冷的道:“你对此人知晓多少,便与他走的这般近!?”

    

    迟以辰小声辩解:“哥哥,我、我这次并非有意,既然拜托了苏大人请皇上过来,我断然没有不道谢的道理。”

    

    迟以衡淡淡扫他一眼:“怎么?你可是看上他了?”

    

    他却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没有!哥哥你怎么乱说!我······”

    

    迟以衡见他此般情状,正色道:“他才学出众,但人品却不可知,你多小心些,不要犯傻。”

    

    迟以辰一脸迟疑:“哦,我知道的,哥哥。”

    

    迟以衡看着他傻傻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只扔下一句:“最重要的是你看好他莫要成天在皇上面前出现······”

    

    史书记载,元祐三年九月初八,立秋之日,上驳诸人求和之议,力主荡平北国,以显东齐之威,任骠骑将军为征北大元帅,率明光军百万,千里驱驰。翌日,上送元帅于帝都之外数百里,元帅叩首曰:“不破敌军终不还”。

    

    练溪今日感觉自己坐马车都快散架了,为了面子一下要送行数百里,她心里苦啊!

    

    但是刚下马车,她脸上愁眉苦脸的表情一扫而光,那叫一个仁爱肃穆,大概就差挥手喊一句:“同志们好”了。

    

    迟以衡正在叮嘱着弟弟什么,迟以辰脸上有些许迟疑之色,但很快就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练溪远远看着这个高大俊美的男子,心中对他一直有一种敬畏之心在。他穿着银色盔甲,熠熠生光,而他这番出行,将为多少黑暗中的人带来光亮。

    

    迟以衡见陛下出来,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便走了过去。

    

    他拱手:“承蒙陛下抬爱,送臣至此。秋意萧瑟,还请陛下珍重,速些回宫。”

    

    练溪扬了扬自己的手炉和披风,对他笑着说:“朕衣着不少,不会冷。只是不知爱卿御寒衣物可带够了,这一路北上,只怕会越来越冷。”

    

    迟以衡盯着她的手炉,那眼神让练溪有点害怕,可他说出来的话更是可怕。

    

    他竟然说:“走的太急,也是忘了。把陛下的手炉和披风送我可好?”

    

    练溪垂首看了看自己手上染了檀香的精致手炉和肩上藕荷色的披风,只觉得对迟以衡的认知被颠覆了。

    

    他喜好这般女人用的东西,难道他是个弯的不成?不仅像弯的,还像是被压的那个。难怪之前原主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引诱他,他无动于衷之外还如此生气,分明是对女人不敢兴趣啊!

    

    这可真是看不出来啊,她不禁要开始幻想,这横扫千军,威慑四方的骠骑将军雌伏他人身下的场景!

    

    迟以衡看她迟迟未应,反而沉思许久,难道她知晓了他的意思,害羞了?

    

    可是他立刻知道自己想多了,只见练溪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笑出声来,面带同情的看着他,字正腔圆道:“既然迟将军喜欢,送你便是。若是迟将军日后不便采购女子之物,尽管与朕说,朕断然不会与他人言说,且必然为将军准备周全。”

    

    迟以衡本还疑惑不解,可是懂了她话中意思之后觉得自己脸都要气绿了!

    

    这女子竟以为他喜欢男人不成!

    

    他转身欲走,去与朝臣道别,可又心有不甘,回首一把夺过练溪解在手上的披风和手炉。

    

    练溪愕然,这祖宗怎么又生气了?难不成是被自己猜测到真相后的恼羞成怒?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练溪除了披风之后,修长的身躯在秋风中有几分单薄,她肃穆正色,执迟以衡之手,高高举起,大声道:“今任征北大元帅,奔赴前线,守卫疆土。”

    

    她忽然顿了一下,她本是虚握着他的手,刚才迟以衡这人竟然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掌心?她侧首看他并无半分表情,想来也是无意……

    

    “扬我东齐之国威,护我东齐之国民!”

    

    三军将士跪拜:“天下己任,身先士卒。扬我东齐之国威,护我东齐之国民!”

    

    至此,迟以衡俯身叩首:“臣立下军令状,必在年前献捷。不破敌国终不还!”

    

    言讫他翻身上马,众目睽睽之下,策马驱驰之前却是披上了那件藕荷色的披风······

    

    送行大队回转,练溪登马车,却同时从两边递过来手炉和披风,左边是宋砚宁,右边是迟以辰。

    

    宋砚宁向来关心她,递给她也就罢了,怎么迟以辰也来了?

    

    不行,她断然不能收,他哥哥为她征战前线,她绝对不能违背良心和他的弟弟有牵扯!

    

    她接过来宋砚宁递过来的手炉,对迟以辰笑道:“朕这里已然够了。连亭也过来了,若是有心,阿辰不妨送给她吧。”

    

    她话刚说完,宋砚宁便有些不好意思,眼神看着别处说,他马上要过去给连大人送,不劳烦心,瞪了眼迟以辰便走了。

    

    迟以辰却有几分错愕,哥哥临行前不是说,皇上与他两情相悦,注定是他未来嫂嫂,要他看顾着她些嘛,怎么人家根本不领情呢?

    

    练溪看她有些不解神色,但也没说什么,而后告退了。

    

    而车队后方,她看见宋砚宁在连亭马车下停了下来,连亭掀了帘子与他说话,只见他脸憋的通红,在秋风瑟瑟之中额头上都出了汗,才羞赧的把那手炉拿了出来。

    

    连亭捧在手上,暖暖的,觉得心里一片温热熨帖,向来端庄持重的她脸上带着些羞意的向他道谢,看着他傻愣愣的笑着走了。

    

    等到她欲放下帘子时,她看见练溪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容,原来陛下一直有这种偷看人的癖好!

    

    她有些羞意,却忽然看见练溪遥遥的举起手中物件,对她笑笑,示意自己都看见了。

    

    正与她手中手炉一般无二,本还担心陛下受凉,原来宋大人已经给陛下送过了······

    

    她忽然觉得有几分冷,连手中手炉也少了几分温度。她只放下手炉,揽了揽衣裳,看着天空青色寂寥,一行孤雁独飞,无边落木萧萧,轻轻的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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