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八章
虽说去年征北军大胜之后,诸国来朝,进贡繁多,国库充盈,可元祐女帝并无半分铺张奢华的打算,皇上生辰也不过是于宫中设了晚宴宴请诸权贵大臣,再无其他庆祝支局,此番勤俭律己之举为世人所称道。
此时紫阳宫内人来人往,宫里的尚宫局为女帝赶制了生辰的服饰,却被皇帝陛下诸多嫌弃,反复修改裁量了数次,才终于赶在当日,合了女帝的心意,这才送入了紫阳宫,让女帝更衣。
练溪看着这最后送来了服饰,叹了口气,原来这原主的品味那般微妙不可言,都是被逼出来的。第一次尚宫局送来那满身黑的衮服实在是忘了女帝年不过二十,第二次又换了一身紫,简直像是给七十岁毛发花白的寿星过寿。
最后送来眼前这一套正红为底的勾勒宝相花纹服,配着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袍,端庄大气之中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美,该是今日的主角。
等到时辰到了,众臣早已在敬辉堂中等待,万寿宴的诸菜式也已上齐,只等着皇帝陛下亲临。
练溪一袭长袍娓娓而来,自觉惊艳四座,明里暗里引起感叹声一片,更是艳压了在场的皇亲贵胄,自觉很是满意。
她抬眼看了看席面上的丽人献茗、乾果四品、蜜饯四品和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随上的攒盒一品,正菜里是万字珊瑚白、寿字五香大虾、无字盐水牛肉、疆字红油百叶、玉掌献寿、明珠豆腐、首乌鸡丁、百花鸭舌,配上了长春鹿鞭汤,看起来很对她的口味,连亭行事果然令人放心。
皇帝的桌案在最上,下方左右各一排,左边坐着以谢白为首,迟以衡居于次座,右边坐着的却是皇家宗亲,为首的女子穿着一身缕金挑线纱裙,华贵无端,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小公主练容。
练溪最初穿过来时也不知原主姓甚名谁,渐渐知晓原来原主正与自己同名,连原主的妹妹也与她当初一个堂妹同名,只是她向来不喜那堂妹小小年纪一番人精的样子,连带着对这个公主也没有什么好感。
这么长时间来也没见过她几次,只是当朝没有皇叔王爷,只有一些小字辈的郡王。小公主乃是皇上亲妹,身份尊贵,今日皇帝寿宴自然坐的较为靠前,只是她眉目之间有着几许落寞。
见练溪目光看向自己,练容也起身微微福了一福道:“臣妹祝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练溪只点了点头,也没有与她多说话,行至上首,向众臣举杯:“如今国运渐兴,全靠诸卿辅佐,今日适逢朕生辰,众爱卿不必拘礼,且尽兴一乐便是。”
众人起身:“谢陛下,陛下仁爱多智,勤政爱民,国祚得兴,陛下乃中兴之主,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等得众人落座,皇帝动筷,一时间氛围还算热络,练溪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安静的进攻美食,举止斯文但迅速,只是架不住总有人向她敬酒,她也只能笑脸相迎。
等到宴席过半,她让众人莫要拘束,可随意走动,她坐在高台之上也有几分不适,于是走下来,便听到左边有人唤:“陛下。”
原是谢白谢侯爷,身边女子,穿着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裙,温柔素雅,想来是谢夫人。
她迈步过去,举了举杯:“谢侯爷很久没回朝了。”
谢白闻言道:“谢陛下宽宥,臣寄情山水,事无所成,实有愧于陛下期许。”
练溪温言问他最近几年游玩名山大川时情状如何,一时间君臣相谈甚欢,谢夫人安然立在一旁,嘴角擎着一缕温柔的笑,也不多说话。
等到练溪与谢白言谈渐歇,谢夫人才开口:“许久不见,陛下龙章凤姿更加出尘,大方坦荡,越发好看了。”
谢白见夫人与陛下聊得都是些女儿家的话语,也移步去与他人举杯了。
练溪没想到这谢夫人竟会把她当做平常人家的闺阁女子般,称赞她越发好看,可是少女总是禁不住别人的溢美之词的,她嘴角不由的带上了些许笑意。
言语之间练溪推断这谢夫人与原主生母该是闺中密友,因而对女帝一直十分亲近,也是真心实意的盼着她好,还提及她初登基之时因为外界几句关于女帝容貌甚美的风谈,便一怒之下做了三年男子装扮,万幸如今想通了。
谢夫人为人温柔娴雅,言语之间总是让人心生几分亲近之意,练溪不由得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等到她转身,才发现练容立在右侧,见她说完话便走了过去。
“皇姐,我可以再这样唤你吗?”她有些迟疑,眼中也氤氲起薄薄一层水雾。
练溪淡淡的看着她,心想难不成是遇上了传说中的绿茶婊?
她脸上也不显露什么,淡淡的笑着道:“你既是朕的妹妹,私底下唤朕皇姐有何不可,但众人面前还是遵守礼法些。”
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练容如小白兔般瑟缩了一下,眼角都有几分红,低声说:“皇姐最近可是气我气的紧了,我数次进宫求见皇姐也不见我。难不成还是为当年驸马选择了我而非皇姐而介怀吗?”
好一出姐妹相争,因爱生恨的大戏了,练溪看着眼前的戏精一幅专心致志做戏的样子,想来原主肯定很吃这一套,可惜,她不吃!
练溪开始入戏:“朕也知道,他已然是你的驸马,朕不该再过多肖想于他。可是情之一字,往往由不得己,朕心里有他,无法自拔,实非刻意……”
练容:“陛下你……,君臣有别,再说他已经是驸马……”
练溪低低叹息:“你说的这些,朕心里都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这心里面终究是放不下他,你也不要怪朕。”
觊觎别人的夫君还叫她不怪罪,练溪觉得自己也很有演戏天赋,这脸皮够厚了。
“臣妹……不敢。”
练溪带着欣赏的眼光轻轻拍了拍练容的手臂,看她面含凄苦之色,但又敢怒不敢言,练溪很满意,不再与她说话。
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她本来就兴致缺缺,是到了退场的时候,连亭负责宴礼之事,宋砚宁在外盘查安全事项,等晚宴后他二人也还要忙碌,看来带着阿柔先回宫便好。
如今群臣正言谈尽兴,迟以衡亦与他麾下的武将相谈甚欢,练溪让小黄门传了声,便单独走了。
殿中人多吵闹,出了殿变得极其安静,明月清风此夜,人世几多兴衰。
只是练溪走了数步,发现适才那件披风丢在殿内,春夜还有几分冷,阿柔便小跑回去取,练溪安静在回廊边等她。
只是阿柔刚走,练溪便听见一声:“陛下……”
练溪回首还没看清来者何人,便跌入一个怀抱之中,这人满身酒气,竟是死死的抱着她不放。
她用力推开他,在月光之下,看见这人原来竟是练容的驸马,楚林。
刚刚才在人家娘子那里言语间白嫖了他一把,这下就被找上门来,这他娘是些什么运气?
可是楚林如今双目通红,神色凄苦,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陛下,您刚才说的,我、我都听到了。我对陛下这颗心,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当年,当年她在先帝面前以死相逼,若不是顾及我楚家满门的前途性命,我是宁愿抗旨处斩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取了她那等女子。”
练溪费力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指,可是怎么也挣不开,只能徒然被他握着,心里怨恨自己刚才怎么就那么嘴贱,一下子招惹了这一对貌合神离的两口子,简直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可是又不能大声叫喊,被他人看见还成了她觊觎自己的妹婿了。
和醉酒之人说话只能耐心安抚:“朕知你心里苦闷,但今日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你今日已经醉了,不如明日再谈可好?”
楚林这人虽然看起来是个纨绔子弟小白脸,但气力并不小,他握住练溪的丝毫不动:“阿溪,你不要怕世人怎么看,你既然心里有我,咱们今日就约好,明日便让世人知晓可好?”
说完他又用力,想把她往自己怀里带,练溪用力推他也挣扎不开,心想真是报应到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有女子娇斥,声音里满满的不可置信:“你们在做些什么?!”
练溪狠狠的踩了苏林的脚尖,才终于挣脱开,看见不远处灯光下,练容为首的一众贵女,正齐齐的看向他们二人。
练容走的飞快,到练溪面前,含泪控诉:“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是我的亲姐姐,您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练溪看着她要开始作妖,只是淡然的挑了挑眉:“朕怎样呢?”
练容美人垂泪,让人看得好不心疼:“您、您与臣妹的驸马搂抱在一起,这大家都是看到了的。您刚才说,心里有驸马但不会逾矩,让我莫怪,这也就罢了。可是如今众目睽睽,您这般行为岂不是、岂不是不知自重吗?”
练溪正准备问她自己不自重她又能拿女帝如何,就听见一声斥责:“大胆,你无凭无据,竟敢辱蔑陛下。适才本将军从这回廊拐角处看的一清二楚,分明是这厮不要脸的强搂强抱,奈何这回廊曲折,绕了几个圈子没能先一步过来,便使得你平白胡言,真当世上女子都如你般,看上这样一个没用的酒囊饭桶便不顾颜面,要死要活上赶着要嫁给他不成!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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