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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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二十三章

  械斗事件三日,迟以衡来见她,言当日场面极为混乱,烈火营中一只巡逻小队在城郊附近,遇到御林军,对方多有言辞挑衅,并说他迟以衡不过是女帝面首罢了,于是冲突起来。

    

    而后烈火营中似乎是混入了些其他人,但混乱中无人察觉,那几人煽风点火,高呼不知皇帝只知将军,如此御林军更有理由动手,双方人数差距太大,竟致使烈火营被全歼,如今营内将士人心动摇,都直言要剁了那些御林军的官少爷们。

    

    他说此事并非烈火营中人起事,她信了。

    

    他说两者间素有冲突,她信了。

    

    他说背后有人操纵,她信了。

    

    此时苏清晏在江南监管运河一事,她身边能示天子爱重的近臣不过连亭一人,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也只能遣了宋砚宁陪同着连亭,去了烈火营。

    

    她知道这件事的发生并非偶然,明光军自征北以后气焰十足,而御林军多为世家子弟,嚣张跋扈惯了,明光军看不惯世家子弟只知道享受祖宗荫蔽,御林军则看低这些卖命捐来功勋的贫贱之人,此为一。

    

    东齐开国以来,世家盛而寒门衰,因之御林卫的俸禄品级均在明光军同等资历将士之上,征北途中其辎重粮草亦被世家为难过,明光军对此多有积怨,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为二。

    

    一为帝都防卫,却只知将军不知皇帝,一为皇宫禁卫,也只知世家不知皇帝,两下冲突,君权旁落,此为三。

    

    所以即使是有人暗中埋了几颗暗钉,也不过只是□□罢了,若是想处理好这件事,必然需要平衡军权和世家之间的权力,

    

    所以那日练溪下旨,即日起,明光军和御林军同等资历者俸禄等级全部一致,再者,明光军乃拱卫山河之师,烈火营不受君命传召不应入帝都,否则以叛逆之名论处。而御林军则开始从武举之中招募将士,其门槛向寒门开放。

    

    御林军一方,劳烦谢侯爷走了一趟,已然安抚下来,而为对烈火营的将士示亲厚,她与迟以衡约定好之后,才遣了连亭前往。

    

    可是,她忘不掉那日连亭满身的血,忘不了宋砚宁抱着她回宫的时候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

    

    已经三日了,连亭还没醒过来,练溪拍了拍一旁失魂落魄守了她数日的宋砚宁,让他下去休息一会,可是这傻孩子怎么也不肯。

    

    他低声喃喃道:“那一天也是这样,就一会,我的视线就离开她一会,就听到一声惊呼,回首看她时她已经被人捅了一刀,伤口那么深,流了好多血。”

    

    他顿了顿,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我不走,我怕我看不见了她了。阿姐,你知道吗,就差一点,那刀就要捅破她的心脏了,就差一点,她就要死了,就差一点,我这辈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用力握了握连亭的手,在自己脸颊上摩挲几下,偏首吻了吻她掌心,有些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就像一股温润的春风一样,笑容那么温暖干净纯粹,举止又是那么温柔有气度。可我这么傻,怕你嫌弃我,总是不敢和你说话,看见你就脸红,总是在背后默默看着你走路的样子,你微笑的样子······”

    

    他声音渐渐有些低了下来,练溪看着他这般情况,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出去了。

    

    她一个人漫步在大殿之外,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去,勾勒出浅浅的轮廓,天空如同被烈焰晕染出来无尽的炽热,层层叠叠的晚霞一直铺开到天际,自己的身影被日暮之光拉得又细又长,有几分落寞和孤寂。

    

    一人独立,几多怀想,折戟沉沙。

    

    这次烈火营兵变实在她意料之外,权力的纷争注定是博弈和妥协,她从未天真的想过权力的平衡让渡是平稳无波的,可是她一直想着的是如何防止世家暴动,却从未想过迟以衡麾下的明光军会兵变。

    

    她不想永远依靠着他,她想更加强大一些,独立一些,能够与他并肩,而非永远希冀着他的关怀和爱护,希冀着在他身后远离争斗,希冀着他前行的步子不要那么快,快到让她跟不上他······

    

    可是他心里面,即使她是女帝又如何,手无实权的孤弱女子,只能依靠着他来坐稳龙座,怎么能去限制明光军入京,甚至不受帝命不能入呢?

    

    再不贪慕权势的男子,也无法容忍自己身旁的女人限制自己的权力,甚至妄图与之并肩吧。

    

    她觉得自己先前是被他的情话给迷晕了头,心里竟然生出几分痴心妄想来,早已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冷静了。

    

    她以为他必然理解她为权力平衡做出的种种选择,必然知道此番是同时压制军权和世家之权的好时机。

    

    可是他对她的爱,大概像小孩子对自己喜欢的奶狗儿,若是哪一天这奶狗不知分寸咬了主人一口,这喜欢也该到头了。

    

    就此分道扬镳,如此甚好。

    

    她踽踽独行,沉心思索后事该如何处置,兵变非小事,不惩戒难以服众,这亦是打了一巴掌到她这个皇帝的脸上,还打的不轻。惩戒太过亦是令人寒心,这些将士都是当初从北地里流血受伤出来的硬汉,若是没了他们,这江山还指不定如何······

    

    听闻迟以衡已经数日在大营之中未曾归来,或者她也该去看看。

    

    第二日,帝亲至烈火营,随行不过数人,大将军迎数十里等候,请君入主帐。

    

    迟以衡先前并不知道练溪要过来,只是这大营之中如今仍不安稳,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忙纵马相迎,远远看见马车奔驰,他皱了皱眉,真是胆大,只带了这么几个人过来,转念一想,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在此会好好护着她,才这样有恃无恐的,这般想着,他嘴角不禁带了笑,等她下马车之时伸手去扶她。

    

    可是她今日着了最正式的朝堂衮服,威严贵重,根本一眼也不看他,脸上更无半分表情,自行下了马车,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就又怄上气了?

    

    等她人至主帐,烈火营的将军都已在等候,看着女帝毫不客气的直接坐上了最上首,大将军在一旁垂首而立,眉目间不由的多了几分不悦。

    

    这女帝手无实权,只不过凭着枕榻之欢取悦大将军,全仰仗着军权的支持,才与世家抗衡一二。今日坐了上首不说,也不知赐大将军座。

    

    练溪看向下方几个将军问:“右边那位想必就是烈火营的总统领许青晖?”

    

    许青晖上前一步:“末将在。”

    

    练溪问:“说吧,那日事件经过如何?”

    

    “陛下,那日之事不过是个偶然,再说那日冒犯连大人的贼子已然被收押。”

    

    “什么偶然!分明是有心为之!”

    

    练溪大怒:“尔等可知,连亭是天子近臣,先是她胸口被刺一次还是偶然,那明日是不是朕的人头要送予在座诸位?!”

    

    下方一众人等均噤了声,许青晖见状也不愿多说话,心里却是升起几分不屑来,这女帝行军打仗什么都不懂来这里说些什么。

    

    那日一个将士忽然有些发起癫痫来,众人上去制止,那女官不避开不说,却偏偏上前凑,才被那发病将士胡乱挥舞手臂刺了一剑,也没有伤到要害地方,平日里战场上受了这样的伤躺个两三天不就继续活蹦乱跳的爬起来继续杀敌嘛。

    

    众人都不做声,迟以衡走下去行礼奏道:“陛下,许将军先前所说并非作假,那日一个将士癫痫发作,那人是我麾下亲兵,有着毛病不久了,只是素日里很少犯病,大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那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有所发作,胡乱挥舞之下才伤了连大人,而后众人赔罪,可宋大人却好像疯魔了一样,动起手来,众人纷纷制止,并无实际冲突。还请陛下好好安抚连女官。”

    

    这般云淡风轻模样,并无实际冲突,当日人那么多,怎么那剑就长了眼睛,刺了连亭当胸一剑。好好安抚,万幸连亭无事,若是她死了呢,她如何安抚,拿什么安抚?

    

    他如此为这烈火营推卸责任,借口也太粗劣了一些,真当她是昏庸无道的昏君吗,指鹿为马,诸事可欺。

    

    她怒极反笑,轻轻握起桌上的帅印,重重向他额上掷去。

    

    众人惊呼:“大将军!”

    

    他不闪不避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那帅印擦过他鬓角,她数日前摩挲的地方,留下一道不浅的血口,而后碎了一地。

    

    众人怒:“你这昏君!”,一怒之下竟上前数步。

    

    迟以衡扬手制止,也不擦拭脸上的血,目光不明的看着她:“陛下,臣治下不严,竟使部将口出狂言,请陛下允许臣以军法论处。”

    

    练溪实在不懂这人的心思,本以为他会因之暴怒,谁想他竟如此平静,还想惩处部下,她看着他,似是而非的说了句:“知道了。”

    

    众将倒是很遵帅令,都去领军棍去了。

    

    帐中只剩他二人,他似有些疲累,揉了揉眉问她:“又怎么了?”

    

    她泠然笑了笑:“迟将军,没怎么了。”

    

    “世事茫茫,你我之间,情意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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