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出租车 6
二十分钟后，市交警大队。
此时，负责李冰这起案件的李警官，就坐在我们对面。他就是我表哥的朋友。
“昨天下午，我们接到市民报案，报案人住在旅平北路靠近龙王庙的交汇处，自己开了个小超市。上周五晚上八时许，有个人去他的店里买了瓶矿泉水。当时他没太注意，只看到那人神色比较慌张，还一脸的汗。当时找他的零钱都没要，那人拿着水就匆忙离开了。后来，报案人的儿子进来告诉他，当时自己正蹲在路边玩儿，看到买水的那个人的车灯旁边，有血迹。而那辆车，是辆出租车。那孩子记下了车牌号，海B2948。”
听到这车牌号，表哥与我对视了一下，之后问李警官，“那凶手呢？抓到了吗？”
“如果抓到了，我直接就告诉你结案了。还用在这跟你说案情进展啊。”李警官扶了扶眼镜，“我们根据报案人提供的车牌号，找到了车主。我们在肇事车辆上，找到了属于李冰的血液样本，经证实，撞死你女朋友李冰的，正是这辆车号为海B2948的车辆，但凶手不是车主，而是他的夜班司机，赵卫国。报案人通过照片对比辨认，证实上周五晚，在他店里买水的人，就是赵卫国。估计赵卫国当时是因为太慌张，加之天色已晚，他没有注意到报案人的儿子，会蹲在路边，看到他灯旁的血迹。车主说，赵卫国在周六一早便跟他请假，说要回老家几天。我们已经派人去赵卫国的老家查找，但这极有可能是凶手为推脱而随便找的借口。与此同时，我们在各大车站、机场等地也加派了人手，一有消息就会马上通知你。”
“这个混蛋！他躲到哪里去了！”表哥狠狠地锤着拳头。
李警官对了使了个颜色，那意思是让我劝劝表哥，随后，他拍了拍表哥的肩，“林肖，你现在着急也没用，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但你要相信我，一个人犯了法，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毕竟天网恢恢。就好比那报案人的儿子，不正是天网的一部分吗？谁能想到，他安静地蹲在路边，恰巧看到了凶手车上的血迹，又记下了车牌号呢？”
确实，若不是那个报案人的儿子，我得费尽多少周折，才能说服警察相信那个车牌号就是肇事车辆的呢？
与其说是我在帮李冰，不如说是天在帮她。
从交警大队出来之后，表哥一直没说话。
“我知道你难过，但先把伤心放一放，先找凶手。”
突然，表哥望向我，说道：“你能看见鬼！”
我笑了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怎么，你第一天知道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能看见鬼，你问问李冰，凶手现在在哪儿？咱直接去抓凶手不就行了吗？”
“表哥，我谢谢你终于相信我了。但你是太抬举我了啊，还是太高估鬼魂的力量了？人死后，精神从肉体中脱离，成了灵魂，通俗点说，就是变成了鬼。但鬼，并不是像电影中演的那样，无所不能。可能是我见识得比较少吧，反正我见过的鬼，看着跟人没什么差别，除非它怨念特别深，才会呈现出比较恐怖的样子吧。但至少，他们不是像你想的，无所不能。”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李冰现在是鬼，也不知道凶手在哪？”
我点了点头。
“那……她能看见我么？”
“她来找我之前，一直在你身边。”
“是真的吗？”表哥的眼圈泛红，像个孩子似的，跟我确认。
“怎么，还怀疑我是个疯子？”我笑了笑，我知道，此时，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信我。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能看到她，而我却看不到……”
“把我的这双眼睛给你，你愿意吗？”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通过打车软件，保存了那位出租车主谢师傅的手机号码。随后，我将车靠边停下，拿出手机。
“怎么停车了？”表哥问道。
“我突然想起来，也许咱们应该私下里联系一下谢师傅。”
“谢师傅是谁？”
“就是那个出租车的车主。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我连续两天打车，打到的，都是他的车。”我翻看着手机里的最近通话记录，“谢师傅的夜班司机跟他干了那么久，对他的生活习性多少会有些了解。而这些细节，往往是在不经意间才会让人想起。没准儿，咱们可以通过这些细节，找到夜班司机赵卫国。”
谢师傅在电话中听了我们要见面的意图，没有推脱，反而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住的离我的小区不远，于是，我们便约在家附近的一个茶馆见面。
看到我表哥，谢师傅有点愧疚地笑着点了点头，倒是表哥先开了口，“谢师傅，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虽然是你的车，但撞人的不是你。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出凶手，我不能让我女朋友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唉，”谢师傅叹了口气，“小伙子，大叔明白，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搁谁谁也受不了。我的车现在被警队扣下来了，我也想赶紧找到小赵，不然光是份子钱，也得赔死我啊！你们想问什么就尽快问，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
“谢师傅，赵卫国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概跟我们描述一下吧。”我说道。
“小赵最开始，是我一战友给我介绍的，他老家是靠山村的，来广连，差不多有六七年的样子。他今年三十多岁，具体三十几……也就三十四五，属猴的。给我干夜班，也有三年多了。”说着，谢师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寸的证明像，递给了我，“你看，这就是他，挺老实的一孩子，真没想到，他会出这事儿。”
我接过来，照片上的赵卫国留着小平头，圆脸，眼睛不大，看着倒也精神。
“谢师傅，你接着说。”我将照片给了在一旁心急如焚的表哥。
谢师傅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他这孩子，挺机灵的，平时给我干活儿，也知道爱惜车，不像其他干替班的司机，不管路中央是坑还是有减速杠，一脚油就给你踩过去了。他这点好，知道心疼车，这三年多，还真就没给我惹过什么事儿。刮刮碰碰的事儿都少有。平时呢，下了班，愿意打打网络游戏。现在的年轻人，都好那个。我儿子，天天玩那东西！”
“他结婚了吗？”我问道。
“没有。”说道了，谢师傅突然愣住了，“你看我这脑子，昨天警察问我的时候，我竟然忘记了说他有个女朋友了！不过，他这女朋友，我一共就见过两次。听说也是他老家的。说是两个人商量好了，攒够房子首付的钱再结婚……”正说着，谢师傅的手机响了，“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是我儿子。”
我点了点头，与此同时，谢师傅接起了电话。
“卖装备？卖什么装备？你游戏里的装备我怎么会知道！谁？小赵？”说到这儿，谢师傅望向了我。“我儿子说，小赵在游戏里卖装备。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随即，谢师傅又对着电话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打游戏打得犯浑了？警察现在到处在找他……”
还没等谢师傅说完，我赶忙对他说道：“告诉你儿子，想尽一切办法先在游戏里拖住他，咱们现在立刻去你家！”
五分钟后，我们到了谢师傅的家。谢师傅的儿子，正光着膀子，坐在电脑桌前。
“小赵还在游戏里吗？”表哥问谢师傅的儿子。
谢师傅的儿子看了看表哥，又看了看他爸，似乎在等待谢师傅对于我们俩的到来做个介绍。
“你这熊孩子，看我干吗？人家问你话呢！”谢师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儿子。
“还在呢，不过我没跟他说话，他现在正躲着我爸呢，我跟他说话他也不能搭理我。”说完，谢师傅的儿子耸了耸肩。
谢师傅对我说道：“我想起来了，小赵也愿意玩这个，之前经常跟我儿子一起玩这什么网游。”
表哥往电脑前凑了凑，“梦幻东游……”紧接着，他转向我，“我不玩这个游戏，你有账号吗？”
“算你问对人了。级别还不低呢。”说着，我对谢师傅的儿子说道：“麻烦你，可以登录一下我的帐号吗？赵卫国认识你的号，换我的号跟他说话，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请便。”谢师傅的儿子站起身，将椅子腾出来给我。
我迅速登录了我的游戏帐号。
此时，一旁的谢师傅一头雾水，正在问他儿子，“小赵是怎么回事？他跟我说他回老家，现在警察都在找他，他却在网上玩游戏？”
“哎呀、爸，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他现在还哪有心思玩游戏啊？他撞死了人，肯定不敢回家，那些地方你们都知道，他能那么容易让你们找到啊？藏在哪儿不得花钱啊？他总得吃喝吧？钱不够花了，就上来卖装备卖号呗。”
登陆帐号以后，我转向谢师傅的儿子，问道：“他哪个服的？”
谢师傅的儿子凑了过来，“网通二区。”
我点了下头，还行，那是个老区，幸亏我玩得早，在那上面还有个号，不过好久没上来过了。一进入游戏画面，就看到世界频道各种的叫卖。
这时候，谢师傅的儿子突然指着屏幕，说道：“就是他，hero33572！”鬼知道赵卫国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看来也是个外行。不过见他在频道里喊着“出售本号，带装备一起，身上还有2万多G币，需要的主城看装备，诚心的密。”
紧接着，我便用我的号和他聊起来。
我：“号多大了，满的么？”
hero33572：“除了烹饪没满，其它都满了。”
我：“嗯，你在城里什么位置？”
hero33572：“东楼主城335，30”
我：“行，等我，马上到。”
说完，我就将我号火速移到他身旁站着，象征性看了几分钟。
我：“还不错，怎么卖的？”
hero33572：“不跟你来虚的，一口价，6000。”
为防止他看出破绽，我象征性的砍价说：“开玩笑呢吧？你这身，顶多4500！”
hero33572；“6000已经是底价了。”
我：“能卖就卖，不卖算了。”
其实，在键盘上敲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也没有底。我担心，我的一句算了，他真的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复道：“行。”
看到这个“行”字，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我：“咱这得同城交易才行，给钱改密。你什么时候方便？”
hero33572：“一小时后，友谊广场麦当劳门口。”
我：“我穿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你呢？”
hero33572：“灰色运动套装。”
我：“行，那待会儿见。”
说完，我问谢师傅的儿子：“你电脑里有这游戏的客户端吗？”
他点了点头，说：“有。”
我看了看表，“那行，我现在回车里把我的手提电脑拿上来，待会儿麻烦你把游戏给我安装一下，等下跟赵卫国见面交易时用得着。”
“路阳，既然能跟他见面交易，咱们为什么不通知警察呢？”表哥的问题合乎情理，但他想得有点简单了。
还没等我解释，谢师傅却开口了，“小伙子，小赵有罪，但我知道，被警察抓到、跟自己主动自首，处理的情形，多少还是有点差别。大叔不是在为他说脱罪，他杀了人，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但他毕竟也跟着我干了三年多，一直都挺好的。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给他一个自首的机会。”
对于谢师傅的话，表哥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对我说句：“我先去车里等你。”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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