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断太寿之水 三台俱起
“老大？这水有点猛啊！”典韦咽着口水，望着这滔滔的黄河水从眼前掠过，拍打着岸边泛起簇簇浅黄的浪花，不时卷走成块的黄泥土。
夏侯惇没有答话，一直凝视着那翻滚滔天奔流而去的河水。
“哒哒哒……”
一名小卒策马奔来，“吁！禀报大将军，太寿河中游两侧，方圆百里的百姓，皆已通知，有些已经开始撤离。”
“太寿河只是黄河支流而已，而且现在河水多已退于地下，我也请了众多工匠看过，不会出差的。”夏侯惇对典韦说道，随即纵身上马，“回去！准备动工！”
太行山一行之后，夏侯惇一改往日颓废，主动请缨承担起民生之事。
自董卓之后，九州群雄并起，战事连年。兖州处黄河流域下游，物阜民丰，自然是必争之地。原来就是民不聊生，加之连年干旱，今年又是蝗灾泛滥，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属济北、山阳等地最甚。
夏侯惇召集当地官员，以及众多工匠商议之后，决定动用三军、召集百姓，用山石、泥土截断太寿河，把黄河之水引到人工开凿的河道、湖泊之中。
山阳郡某段人工河内，虽不是人山人海，却也是比肩继踵。凿石、挖土、担土，还有负责炊事等等。有曹军将士、城防官兵，更多还是各地百姓。但如若没有夏侯惇领兵牵头，怕是不会出现如此规模的众志成城。
“蓄水湖泊开凿进度如何？”于禁带着一队人马巡视而来，向一位小校问道。
“按照现在的进度，来年三月内肯定可以完工。”虽已入三九天，小校却是光着膀子，满身大汗，扛着铁铲，应该是见到于禁等人过来才从河道中上来。
“嗯。”于禁满意的点点头，眼神却是盯着河道中，满腹奇怪问道，“那可是夏侯将军？”
“正是！”小校满脸堆笑说道，“大将军经常过来，每次巡查完，都会脱光衣服和我们一起担土。”
于禁心中百感交集，一挥手说道：“继续巡查，巡查完我们也去河道帮忙开凿。”
“是！”身后将士齐声呼道。
晴天的夜晚，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银河像一条淡淡发光的丝绦，划过繁星密布的天空。
夜空很美，夏侯惇却是不敢去欣赏，生怕触碰到了心中那最柔弱的一部分。
刚刚巡视回营，昏黄的火炬下，夏侯惇脱去上衣半身袒露，膀阔腰圆，肌肉如刀砍斧削一般。
夏侯惇摸了一下双肩，竟是满手血渍，随手取出一个小药瓶，往伤口上撒了点，便倒头就睡。
除夕的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开凿河道却也仍在继续。众人的意志和激情，并没有因为大雪纷飞天气恶劣，或是身体疲惫，而有所动消亡和动摇。
夏侯惇独自行走河堤之上，望着快被连通的人工河道，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悲伤升起。因为这众多苦难百姓，还是仍躺在石棺中被药水浸泡着的柳樱樱，也许只为其一，也许两者皆有。
“那是夏侯大将军！”一个孩童略带兴奋的声音响起。
随着声音望去，五六个拎着竹篮的妇女快步走了过来。
“真的是大将军！”一个妇女欣喜的喊道。
“将军，老身这里有热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放下竹篮，捧过来一杯茶水，冒着缕缕热气。
“大将军，我这里还有饼！”
“我有卤猪肉！”
夏侯惇见状，连连摆手说道：“各位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将军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老妇人依然手捧着装满茶水的茶杯。
“好。”夏侯惇拗不过，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便立即把茶杯还给老妇人，“大家快些为乡亲们送去吧，晚些就凉了。”
众人一一告辞之后，夏侯惇又是继续行走在河堤之上。
“明天就是除夕了，不知家中父母、爷爷可好，还有柳伯和柳婶……”
想到这里，夏侯惇的心中又是一团乱麻，最后还是回营找典韦喝酒去了。
兴平元年（194年）春，二月末。
“报～所有河道清查完毕！”
“报～百姓已全部撤往高处！”
“报～所有将士集结完毕！”
陆续的有士兵策马前来汇报情况。
夏侯惇骑在马上，纶巾束发，身后是三万多名将士，清一色轻装上阵，个个英姿飒爽。
夏侯惇策马转身，大声说道：“历时三月之久，现河道、湖泊均已凿成，这百年大计能否功成，便看今日此举！片刻令下，诸位须相互协助，最快速填土投石截断这太寿河水！”
“是！是！是！”三万名将士同时振臂连呼三声，看得河堤之上围观百姓也是热血沸腾。
“众将士听令！”夏侯惇大吼一声，“填土！”
轰的三万名将士跑动起来，担土，搬石……
“哎呦！”“嘣！”
“哎呦！”“嘣！”
每往河中填进几尺土，便紧接打入百根木桩，以免被湍急的河水冲垮。
“石块！投！”
“草席！跟上！”
“将军，水位开始快速上涨，凹口处已有河水溢出。”
“将军，河水顺利引进河道，往蓼儿洼那边去了。”
一寸、一尺、一丈，往河中心缓缓延伸而去，河对岸也是如火如荼，对应延伸。河水越来越急，中途也有小部分几次被冲垮，多名士兵被湍流卷走，不过下游已经安排了精通水性的士兵用渔网随时救援。
一个多时辰过后，百丈宽的太寿河，在一片欢呼声中被截断了。河水漫过凹口，倾泻而出，奔进人工开凿的河道。
“啊！成功了！我们有救了！”
“谢谢夏侯将军！”不知哪一个率先喊道，紧跟着接二连三的，河堤上成片成片的百姓跟着跪下来，纷纷呼喊道，“谢谢夏侯将军！谢谢夏侯将军！”
夏侯惇连忙下马，大喊道：“父老乡亲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如此我夏侯惇受不起呀！”
不管夏侯惇如何劝说，却也阻止不了这千千万万的百姓继续跪拜高呼。对于这些普通百姓，如今乱世中，谁做皇帝与他们毫无关系，谁打胜仗他们亦不会关心，谁给了一口饭吃，那便会记一辈子。
“活菩萨！我们要给夏侯将军立一个雕像！”
“对！活菩萨！”
“立雕像！”
众人纷纷响应，夏侯惇双眼朦胧，一时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过了半个多时辰，人们才陆陆续续散去。
夏侯惇等一众正欲率军回营，却是被一个人拦住去路。
“你是那日山上的小童子！”夏侯惇一眼识出，惊喜的说道。
“正是，这是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信。”童子说着取出一副竹简递给夏侯惇。夏侯惇刚接过竹简，童子就说道：“信已送到，我便告辞了。”
不等夏侯惇再次开口，童子已经转身走出很远。
兴平元年秋，八月初。
其间几个月，夏侯惇也不曾闲过，带领着士兵，开垦荒地、灌溉农田、种植谷稻，直到三伏天过，第一批稻子收割上来。
这一日傍晚，夏侯惇与典韦等人策马回营路上。一位年过半百的妇女拉着一位小姑娘朝夏侯惇他们走来。
老远，那妇女便开始高声打着招呼：“夏侯将军！夏侯将军！请留步！”
待走近了，那妇女拉过一位小姑娘，推到夏侯惇跟前，笑吟吟的说道：“夏侯将军，您瞧着我家姑娘长得如何？”
“娘～”小姑娘娇嗔道，只见满脸通红，低着头只是偶尔瞟上几眼夏侯惇。
夏侯惇一头雾水，瞧了两眼小姑娘，虽是粗布衣裳，却也是面若桃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我家姑娘年方……”妇女见夏侯惇没有说话，便开口说道，却又被典韦打断。
“是不是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典韦在一旁坏笑道。
“这位将军很是聪明啊。”妇女强挤笑脸，却是无心与典韦交谈。
典韦却不会容她这般去想，又是开口打趣道：“俺老大有心上人了，不过……俺却也是尚未婚配……”说着还摆出一副“娇滴滴”的“害羞”模样。
小姑娘听到母亲与典韦对话，更是通红到耳根，转身就跑开了，任她母亲如何呼喊都不曾回头。直到跑至远处一棵大树下，才是回头小心的往夏侯惇这边瞧了两眼。
“哈哈哈……”夏侯惇、典韦同时开怀大笑起来。
“哒哒哒……”
一骑快速奔来，来人说道：“吁！大将军，主公让我传话‘三台俱起’四字，问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夏侯惇听了脸色阴晴不定，几经变换。随后对典韦等人吩咐道：“你们回营连夜整顿好兵马，明日一早即赶回鄄城。”
“我先行一步！”
最后一句话说完，夏侯惇已是纵马出了百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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