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玄殊:神谕
面对这场必将席卷九地的纷争动荡,伺机而动的并非只有帝俊的皇族、苍梧的羽夙与南宫。
在帝俊与都广之地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上,一只白色的鹘鹰在苍穹下展着强力的翅膀翱翔回旋,尖锐凌厉的鹰眼俯视着群山。
一列人马从险要的照胤关徐徐而出,中军处宽大的马车厢内,面相宽和的都广王金天坤与他的娇媚王妃萧萩姬正坐于其间,搂抱着谈笑。那萧妃螓首蛾眉、云髻雾鬟、发如乌丹、朱唇皓齿,巧笑顾盼间,可见目若秋波,绝对是九地能排得上号的美人了,难怪金天坤十数年专宠这一人。两人情到深处,金天坤不禁将萧妃扑在身下,为其宽衣解带,亲热起来,车厢内一时春光无限。
煞风景的声音却从帐外传来,德武营指挥使也是都广神犀军统领卫殷在帐外禀报:“末将卫殷恭迎吾王、王妃出照胤关,神犀军和德武营众将士在此恭候多时,请吾王登台校阅!”
金天坤与萧萩姬扫兴地分开,萧萩姬表情不满地轻哼了声,整理衣裳,金天坤便和颜笑着安慰地拍拍她的脊背。
华服的金天坤走出马车,跨上骏马,在卫殷的护卫下,昂首挺胸地行至设在山丘上的高台。
山丘之下,密布的身着黑漆山文甲的军士个个威武肃穆,前军步兵、后军骑兵,引绳棋布,一时旌旗林立,戈鋋争耀。全军见金天坤立马于高台之上,连声齐呼:“吾王忠义!”呼喊声响彻云霄。
金天坤见此,笑逐颜开,满意地看看卫殷说:“我都广有此,何愁不成呢?”
卫殷请示说:“吾王,我军已经在这里操练有时,如今苍梧已去攻打扶桑,吾王出关亲征,我们是不是也即刻开拔?”
“嗯,开拔!”金天坤的话语里满是得意声调。
令旗招扬,山下军阵立时迅速有序地变化,后军成前军,变为行军队列。金天坤再次满意地点点头。
“吾王亲征,将士们群情激昂、急不可待,誓愿日夜兼程,为吾王争功,免得功劳都被苍梧抢了去。”卫殷信誓旦旦地说。
“哎,不必!”金天坤满面和善笑意,立即制止说,“我都广之地以忠义立命,自然有护国责任,但历来地广人稀、物资薄弱,只是凭天堑险关偏安一隅。上年又逢洛水大灾,伤了元气,自顾不暇。虽然昆吾矢口否认,但这上游决堤就是金天攫那边搞得鬼,可见昆吾对我们也是虎视眈眈。所以这番出征,我军不必急功近利,功劳让别人去领就好,保存力量用在危急时刻才是我们的正途,你可明白我的意思?”金天坤说完打量着卫殷,等他表态。
“吾王这么说,末将明白。”卫殷拱手领命。
金天坤再次满意地点头,放眼去看高台之下属于他的千军万马,而他立马在高台之上,想必享受着幕后运筹帷幄的快感,一时踌躇满志。
山谷之上,苍穹之下,除了金天坤和他的忠诚的部属再无他人,唯有那白色鹘鹰在高空盘旋回转,它尖锐凌厉的双眼俯视着一切。如果能仔细看它的眼睛,会发现鹰眼里竟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它发觉另一只在不远处盘旋翱翔的棕色鹘鹰。便将注意力转到对方,发出几声警告的惊空长唳。那棕鹘却回以警告,与之僵持。很快它们不约而同地振翅扑向对方,各用尖利的爪子和喙撕扯与啄击,在空中激烈搏斗起来。
数回合的相互冲击后,体型更大、更凶猛的白鹘占据了优势,棕鹘扑棱着翅膀逃离,白鹘却并不罢休,振翅飞上更高处,随后如一支无坚不摧的利箭,俯冲而下,那棕鹘受到致命一击,从空中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昆吾草原上,一个身着紧窄胡服、精瘦、头如鹰首的鹘族男子,盘腿坐在地上,呆滞的不眨一眼的双眼仰望着天空,忽然他双眼血红、面色惨白,鲜血从眼中流淌下来,随后他惨叫一声,瘫倒在地上。
身旁的族人慌乱地上去帮扶,那人却圆瞪双目,不省人事,有人查看以后向身后密布的营帐那跑去禀报。
中军大帐外,一排威猛白虎的锦旗与一排振翅翱翔的鹘鹰旗对应着随风招扬,两边身着棕漆山文甲的军士和背着弓箭,身着翻领、窄袖齐膝长衣,脚蹬革靴的夷族人也各自屹立不动。
帐内,鹘族受了伤的占卜师被人抬入,鹘族人的酋长与另一位戎甲着身的高大的猛虎将领坐在两边的胡椅上,下面则坐着两排各自的头领。
为首的两人看了看地上瘫倒的占卜师,对视了一眼,戎甲的将领先开口说:“事不宜迟,即刻开始吧,以免夜长梦多。”鹘人酋长随即点了点头。
戎甲将领又转向自己的部属命令道:“命所有白虎堂的弟兄们即刻按令行事!”
下面的头领们立刻起身拱手道:“遵命!”
那将领又问:“公子是否带回来了?”
“已由堂内高手护送,尚需几日到此。”有人回答说。
帝俊之地的茂密树林中,一条泥泞不堪的路上,一列银甲的扶桑军士,押解着一辆囚车艰难地骑行着。
囚车里,盘坐着的一个银灰短发、白色长衣、藏青披风的中年英朗男子,失神地眼直直望着天空一动不动,尔后终于眨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嘴角上扬牵出一丝笑意。
身旁的军士根本无心留意他微小的变化,一个个骂骂咧咧,抱怨摊到自己身上的这份苦差。
“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呐?”有人问他,“装囚车里,要是金天和羽夙的人,直接杀了不就完事了,非要完好无损地押回去!”
玄殊在囚车里看了看他们,没有丝毫回应。
军士见他不做声也觉无趣,有人往车里扔了一个水袋。
玄殊从容地拾起水袋,喝了几口水后,缓缓地开口道:“到了这里,你们的事情也快完成了,还是稍安勿躁吧。”他们已是将死之人。
“也是,很快就到营地,如果是什么重要人物,兄弟几个也得好好领个赏不是!”
“可不是!听说上都城里放开了抢,钱和女人,谁抢着算谁的!咱们几个轮不上,还在这里干这差事,回去了还不好好犒劳咱们一把,老子跟他们急啊!”
“赏我个女人就行,娘的,老子都几个月没沾这口荤腥了!”
军士们纷纷笑骂起来。
玄殊也随之笑了笑,仍旧不做声,却觉察到了林中些许声响,偏头聆听。
道路两旁的林中,几道白影倏然冲杀出来,剑影掠过处,立时有扶桑的军士惨叫一声,中剑跌落马下毙命。
“不好,有刺客!”扶桑军士大叫着,纷纷拔刀迎敌,一时白袍的剑客与戎甲的军士杀成一团。
剑客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武艺高强,身手敏捷,手执的长剑亦锋利无比,能轻松刺破坚固的护心镜,在他们翻挪腾移间,剑剑迅猛致命,不消一会,扶桑军士们已被一剑封喉或刺中心脏,血溅当场,没剩几个了。
剩下的几人见势不好,扔下囚车拨马就走,但那些剑客飞奔起来竟无比迅捷,没等逃远,他们就已被追上,又被围拢起来刺杀殆尽。
杀光了扶桑军士,剑客们转头看向囚车内的玄殊,回走过来。玄殊纹丝不动,淡然地看着他们说:“白虎堂的剑道越发精进了。”
那些剑客漠然看着他,倒也不发一声,其中一人举起手中的利剑,玄殊沉定的眼中便猛然刺来一道锐利剑影。
耳边“嗖”得一声锐利的箭鸣,拔剑的刺客的喉咙已瞬间被一支利箭刺穿,手中的长剑停滞在玄殊眼前,随之人默然倒下。
还未等其他刺客反应过来,一支支铜镞利箭从四方穿刺而来,瞬间已有多人中箭倒地,剩下几人不断用剑隔档,一看没有机会了,想撤步脱身,却哪里逃得了四处而来的利箭,很快无一幸免,全部倒在囚车周围。
囚车内的玄殊一直盘坐着淡然不动,身旁这血溅命丧的事情早在他预料中。
过了一会,路两旁的林中走出众多简服的弓箭手,围向囚车。为首的头领走近后向他躬身拱手道:“龙骧军恭迎天穆圣使!”
玄殊转过脸看了看,脸上微微牵出一笑,天神许他看到这一切,一切皆是天神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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