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金天霓:少年
不知前方将战,南境苍梧之地,朝凰城内,在城中央璀璨夺目的琉璃宫外,围绕王宫鳞次栉比的屋宇和井然有序的街道上,仍是一片繁华景象。
熙熙攘攘的市集上,身着清丽襦裙的金天霓新奇地观赏着街道上各种铺位中玲琅满目的物件,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端详,又转头拿给身旁的璆鸣看,与她说笑着。不一会,她又被街上正在表演的杂耍吸引,蹦跳着跑了过去。自煜儿和王叔离去,她日日低落忧伤,已许久没有这样轻松快慰了,女孩总是抵挡不了这样的景象的。
璆鸣紧紧跟着她,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金天霓凑进人群,踮起脚尖,只见一个粗壮汉子两手抓着火棒,正在自己身上各处不停地滚动,一会将火吞入口中,一会又从嘴中“呼”地喷出长长的火焰,引得围观的人们不停鼓掌叫好。娇小的金天霓又往人群里钻了钻,璆鸣也紧跟着往里挤。
粗壮汉子表演完喷火,从一旁拎起一个略大窄口的瓮罐,开始上下左右翻转踢打,抑或高高抛起、稳稳接住,那瓮罐在他手里运转自如,看得人眼花缭乱。金天霓也不禁和其他人一起连连赞叹。
粗壮汉子将瓮罐置于地上,围观的人们以为就此结束了。岂料地上的瓮罐竟自行在原地抖动起来,尔后竟从罐口探出一个戴着黑色斗篷帽子、脸颊黝黑精瘦、面容满是褶皱的脑袋,吓得众人失声惊呼。
那脑袋转动着环顾了四周,表情似稍稍用力,不知怎的,就先后伸出了左右手臂,再探出上身,而后又从罐里搭出一条腿,最后完全站起身,抬起另一腿跨了出来。于是从刚刚粗壮汉子任意玩弄的瓮罐里,竟走出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形与常人无异、只是略显消瘦的活人,围观的人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连声音都没有了。
然而表演还未结束,那瘦子从怀中取出一捆绳子,往半空中一扔,那绳子竟直直伸向空中,不见尽头。
瘦子抬头望了一眼,抓住绳子,犹如爬杆一般,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爬了一段,往下看了看,继续往高爬,爬着爬着,底下仰着脖子的人们见他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望不见踪影,那笔直的绳子随后疲软,独自掉落了下来。
正当人们还仰头张望,纷纷惊叹见到了神人时,人群里又一阵惊呼,一些人向周旁让开,那黑衣瘦子出现在了众人之间。
他慢腾腾往前走,人们自觉地为他让开,不一会,他来到了金天霓的面前,削瘦的脸颊上方,深陷的眼睛盯着她看。
金天霓见他盯着她,不免害怕。身旁的璆鸣立时警觉,挡在了她的身前。
瘦子却从不知从哪取出一面略大的铜镜,伸到了她们的面前。
金天霓在璆鸣身后怯生生地探头往铜镜里看,起初镜内什么都没有,连她的照映也没有,随后镜子里忽起一阵迷雾,待雾渐渐淡薄下来,忽见镜内军马狂奔、军士厮杀,一时腥风血雨。周旁的人都啧啧称奇。
随后镜内雾中的映像忽转眼一变,又变成雕梁画栋的宫殿,殿堂之内,背身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是穿戴着玄金龙袍和冕冠的皇帝,那皇帝转过身,雾也越发清淡,再仔细看去,竟是一个容貌姣好、妆容华贵但表情威严的女子,再加辨别,那女子分明就是更为成熟的镜前的金天霓。
金天霓随之一惊,而旁边也有几人注意到了镜中女子与她容貌神似。
金天霓立即被璆鸣伸手拉住,她被攥着往人群外跑了出去,当她回头去看,其他人在原地指点张望,而那黑衣瘦子正盯着她们,牵起一侧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意。
璆鸣神色担忧地带她往回走。金天霓则还沉浸在刚刚遇见的事中,不吭声地跟着她。
两人走了段路,忽然听到街道旁一阵喧杂的斥骂声。璆鸣没有理会,只顾牵着金天霓的手走路,但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孩凄厉的哭叫声。
金天霓不禁停下来转头去寻,见几个大汉正围着一个皮肤黝深的月休女孩打骂。那女孩苦苦哀求抵抗,但已然被撕烂了衣服,嘴角也打出了鲜血,而一旁经过的人们却都无动于衷,连停留都不愿意。
璆鸣也随她停下了脚步,隔了些距离看着。
“璆鸣。”金天霓唤了一声,想让她去为女孩解围。
身旁的璆鸣却没有动,她们私下出宫,除了她们两个再无旁人,金天霓知道她是担心如果出手,自己就难以确保安全。
“璆鸣!”眼见几个大汉任女孩哭叫反抗,拖拽踢打着将她抓住,金天霓再次着急地叫了一声。
这分明就是璆鸣说的她从前遇到的景象,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喂,放下她!”两个少年出现在她们眼前,一个窄袖青袍一个灰白布衣。
正是先前在朝歌花田里遇见的南宫家的少年璟琰和他的少仆鹦哥。
几个恶汉不屑地看看他们,鄙夷地笑起来,一人恶狠狠地冲他们叫嚣:“小畜生,他娘的讨打吗,滚开!”
那鹦哥往前抢了一步,指着那些人喊:“你们这些粗鄙贱人,知道我们公子……”
他话没说完,却被南宫璟琰抬手制止了。“多少钱,我买她。”
恶汉们互相看看,再次笑骂起来,“小畜生,别在这里给老子们摆阔气,这贱人伤了我们主人,不是金银能解决的,还不快滚开,再耽误老子们的事,管你是谁都把你打死!”
“苍梧早已不准用私刑,伤了人,就送官府定罪。”南宫璟琰神色淡定。
那些人就不愿再费口舌,一个个围了上去,鹦哥见状不由往南宫璟琰的身后躲了躲。
拳脚横飞过去,南宫璟琰以一敌多,倒也身手不凡,一时腾挪躲闪,一时飞身出拳,动作迅捷有力,应对自如,不多久就将两个人打倒在地,贵族中的子弟往往从小就经受严苛训练,看来南宫家也不例外。
然而另一边的鹦哥却难以招架,因为见他十分薄弱,更多人便转移过来对付他,眼见他被逼到角落,只有挨打的份,南宫璟琰不得不分神兼顾,于是也显得乱了章法,应接不暇起来。
见到少年南宫越显吃力,众多恶汉越战越勇,金天霓更加着急了,转头去找,却发现身旁已不见璆鸣,再回头时,混乱人群中忽闪进一道清秀身影加入了战斗。形势立时发生变化,适才势落的一方陡然翻转,南宫璟琰得了助力,终于腾出手脚,全力出招,招招迅雷不及掩耳地击打对手要害,很快,众多恶汉已被打倒在地,剩下一两个见状,忙不迭地奔逃而去。
南宫璟琰站定下来,郑重地向面前伸出援手的璆鸣拱手躬身道谢,随后他又寻顾到不远处立着的金天霓,在稍远处施礼以示谢意。
一队朝凰城的戍卫军叱喝着姗姗来迟,为首的头目见到南宫璟琰,忙拱手询问,连连告罪。
见已无碍,璆鸣也不说话,趁南宫正料理的间隙,过来拉了金天霓,便匆匆地往回走。
“南宫家的人,公主还是少接触吧。”璆鸣提醒她说。
金天霓跟在璆鸣身后,嘴中自言自语地说:“他是好人……”说着她回头看了看,见南宫璟琰一边跟戍卫军交待着,一边也转头看她,两人的目光短暂接触了一下,金天霓便回过了头,嘴角处却悄悄牵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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