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命
没有钟表，林菀看外边的天色，应该是下半夜了。
时间不等人。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她是天蒙蒙亮就要到老夫人那里服侍的。
天亮若是林氏没有过去，肯定会有嬷嬷找。
到时候她还在这里，就很不恰当了。
弄死了府上的云六爷，她大概能预料自己的下场。
不是一条白绫，就是浸猪笼。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送进家庙监禁。
死了一次，她就不想要再死了。
巧玉哆哆嗦嗦地收拾着，既无效率，手脚还慢。
没办法，少不得林菀从床上下来，给自己重新换了身衣服。
“小姐，我来吧。您不舒服就先在床上坐一会儿，我很快的。”
见林菀动作，巧玉赶紧回神。
只是屋里血迹点点，她自己都不大敢看。
整了整衣服，林菀没有理她，边收拾着边吩咐她：“巧玉你先出去给我找点水，我手上都是血，你怕就先别进来了。”
说着，她就麻溜地翻箱倒柜起来。
林氏的夫君是云七爷云恒，老太太近四十高龄艰难产下的幼子。
可惜十岁左右花灯节与父兄出门，就再没有回来。
伶伶俐俐的一个人，是幼子又极会讨人欢心。
云老太太对他极为偏爱，以至于十数年过去还不放弃希望。
再有一个，现在这时候的高门大户有一种说法，家中有小子死去，于家族运道不好。
只是云恒他生没有见人，死没有一具尸，便权当他去了远方一直没有归家。
后来云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想到他可能是真的寻不到了，不知在何处地下冰冰冷冷的无人怜惜，才做主给他迎了一门亲娶了林氏。
这些年他虽没有消息，但云老太太却当他一直都在。
给他的房间置办物件，估算着他的身量给他做四季的衣物。
林菀就是翻找云七爷的衣物塞到一个大布兜，而后去梳妆台博古架那边搜寻林氏自己存下的那些银票银两。
大布兜沉甸甸的，她也只剩下喘气的功夫了。
深秋时候，忙活了这么久，她都没有出汗，反而觉得冷。
索性再套上一件衣服，她系着衣带，对巧玉说：“你赶紧将衣服换了，我们等会儿一起出去。”
经过了今晚的事，巧玉都打算随小姐后边一起死了。
没想到小姐喘了一口气，居然就活过来了。
她高兴她活着，又害怕房里的死人。
脑子一直僵僵的，哪里还能思考？自然是顺着林菀说的做。
林菀诧异她听话的同时，又有些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劝说一个小丫鬟了，头有些晕，得赶紧顺着脑子里的记忆跑路才行。
巧玉跟了林氏很多年，林氏对她的感情很深厚。
她走了，巧玉留在这里不是死就是被卖。
在这样全然陌生的环境，她没有谁可以相信。
这丫鬟的举动还算护主，带走陪着她说话解闷也好。
月黑风高夜。
林菀和巧玉主仆二人收拾好东西，抱紧了身上的包袱，看都不再看这个院子一眼，就赶紧跑路了。
这时代对女子太苛刻，林氏今晚不自杀，留在这云府之中日子也不好过。
如今主仆二人手上都沾了血......林菀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太冲动，以前她行事都会再三斟酌，分析利弊，绝对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但头痛醒来，她感觉到林氏残余的怨念与不甘，心里的百般煎熬。
占据了林氏的身体，承接了她所有的一切。
林菀抓紧了包袱，若不是头还剧痛着，她还以为是在梦中。
后院黑魆魆的一片，没有灯。
除了偶尔从云层中露出来的月光，便是那发着橙红色的灯笼。
灯笼各自吊在院门上，相互对称。
那灯光太弱了，透过枝桠树影，再稀稀疏疏地落在她们的眼中，平添了几分可怖。
夜深而寂静，巧玉紧拽着林菀的手。
两人不说话，只一个劲快步走。
林菀照着记忆，有很多次都走岔了路。
左拐右拐，察觉到不对又往返回去，浪费了不少时间。
落在地上的叶子被踩的嘎吱嘎吱响。
林氏身为小姐时性子就孤僻，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她喜欢散步，却不敢在云府后宅随意走动。
在她的记忆中，大多是些僻静的地方。
那是她饭后走动的场所，也可能是因为夜深了，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东院那边有小石子铺就的小路，因为少有人走动，杂草丛生。
走到尽头有一面墙，那里种了很多海棠，其中靠墙那堆了个大石头，移开石头便可见能容一人出入的洞。
约莫是一个狗洞。
林氏没有从狗洞出去过。
但她知道，墙的另外一面是东大街，白天的时候很热闹。
到了狗洞前，林菀巧玉两个合力搬开靠墙的大石头。
果然，那里黑乎乎的，有一个洞。
两人这时才有些松了一口气。
东街就在这洞的外头，两人只要一出去，便是天空海阔任鸟飞。
要离开云府的现实令巧玉激动不已，自告奋勇要打前锋。
林菀拿着包袱站在石头边上，看她趴低身子一点点往那个洞钻去。
夜风呼呼，林菀似有所觉，往来路瞟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几乎吓了她一身冷汗。
黑魆魆的黑影子躲在树干上，正在偷看她们。
若不是月光照在那人身上显出半个人影，这么一眼过去还不定能看见。
她飞速看一眼便收回来，紧张的时刻脑子转得飞快。
“那人是谁？”
黑影子一直没有动作，她也不敢动。
这边巧玉钻了出去，看着外边寂静无人，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她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朝着洞口道：“姑娘，可以出来了。”
那黑影鬼鬼祟祟的，似乎只是在跟踪她们，试探观察但并不走近。
林菀一咬牙，把包袱丢进了洞口。
小心翼翼的，还要留意那人的动静。
如今她比做掉云六爷的时候还紧张，好不容易要出云府，她真的怕出现什么变故。
林氏不怎么懂跟人打交道，在云老太太那里也多是做事，鲜少说话，是个闷嘴的葫芦。
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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