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欢喜
傅沉烟是从春华园直接离开傅府的,连傅老夫人都搭着傅嘉正和陆妈妈的手赶过来送行,老人拉着孙女的手,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是傅沉烟从未见过的失态。
“祖母,我没事,您保重身体。”
傅沉烟抱住祖母,乖巧柔顺的反过来劝解,脸色苍白如纸。
罗氏滴答眼泪却没哭出声,满满的都是怒火。
傅嘉正始终扶着傅老夫人,神色悲凉,比刚从曲阳回来时还要可怕。
一上马车,傅沉烟就睡着了,像个跋山涉水累极了的孩子,蜷着身子昏昏入睡,贺景梧把她裹在怀里,脸黑得炭一样,杀气腾腾,手上劲道却温柔,颤若拂羽,抚摸过怀中人的青丝、脸庞和背脊。
傅沉烟并没有睡沉,她只是思绪太乱,头昏脑涨,不如顺其自然的让自己陷入一种囫囵梦境。
马车进了贺府,她又下意识的清醒过来。
傅沉薇的话太震撼,吓住了所有人,更吓住了她,可是冷静之后再想,除了愤怒和恶心,就不剩什么了,连同幼年时的童真情谊,一并化为乌有。
当初的蒋行文情深义重也好,痴心不改也罢,如今各自婚嫁,他再这么做,不仅是侮辱妻子傅沉薇,也是侮辱她。
“先去给母亲请安吧。”傅沉烟收回心神,压住满腹怒意。
贺景梧半搂半抱的拥着她往朴景园走,“不用,回家。”
傅沉烟想了想,也没坚持,反正去了也是白去,大夫人肯定不会见她,叮嘱梅巧过去代为请个安即罢。
回到朴景园,温茶入喉,熟悉的龙井清香缠绕齿间,傅沉烟当真清醒过来。
“将军,你把他们都怎么了?”傅沉烟轻声问。
贺景梧眸色冷冷,语气森然可怕,“没什么,我下手轻。”
傅沉烟没吭声了,心里自然是不信的,一个从小就提枪上阵砍人的人,下手会轻?也罢,他是个男人,当时肯定比自己更加愤怒吧,那拳头肯定狠着呢。
后来,贺景梧不想让丫鬟们看到傅沉烟吓人的脸色,亲自去厨房端燕窝时,傅沉烟就趁机向梅巧打听真相。
梅巧气呼呼的哼了好一阵,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俩两个月内肯定下不了床了。”
傅沉烟惊讶,“这么严重?”
“严重?奴婢觉得打得还不够!”梅巧愤愤道,“他们俩应该庆幸,将军没有随身带刀,要不然,恐怕这会子脑袋都丢到郊外喂狼了。”
傅沉烟一时无语。
别说,梅巧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以贺景梧的性格,有人敢羞辱他妻子,这等奇耻大辱,还能给对方留条性命,大概也是看在傅老夫人的面子上才咬牙忍住的。
傅沉烟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罗氏反对她嫁给贺景梧,除了冯泽宁温柔鲜明的对比,就是对武将固执的抵触和担忧,武将粗鲁、霸道、狂狷,武将不懂孔孟之道、不懂闺阁床笫情趣,武将易燃易爆,一拳头下去,命就难保了。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罗氏怕贺景梧打她。
谁也没,想到的是,婚后两个月,贺大将军真的挥起拳头打人了,还同时打了两个人。
打的不是傅沉烟,是她姐姐和姐夫,男人、女人一起揍。
贺景梧端了燕窝进来,梅巧赶紧溜跑了。
“梅巧跟你说了?”
贺景梧挨着她坐下,舀一勺燕窝,在唇边试了试温度,似乎有点烫,便轻轻吹了吹,再试,觉得差不多了,送到她嘴边,眼底是极致的温柔、极致的疼爱。
可傅沉烟疑惑,是否自己刚受了刺激,触觉过于敏感,以至于出现幻觉,竟然觉得唇边的小巧调羹微微颤栗。
挽弓射箭、百步穿杨的手,长枪短剑于乱军之中夺人性命的手,会拿不住调羹吗?
她看他,看到他眼底的慌乱和小心翼翼。
傅沉烟张嘴就接住,燕窝温润的滑过口腔,顺着舌咽下,和着冰糖的清甜留在舌尖齿间。
“嗯,说了。”傅沉烟抿了抿嘴,像是回味那温柔的滋味,轻柔、自然的答道。
贺景梧更加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恨不得从那双幽黑清透的瞳中看进她心灵深处,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却又唯恐在其中看到厌恶、惧怕和疏离。
幸运的是,他屏息凝视的那双眸子里只有干干净净、温温柔柔的笑容,四月里的春色,辰时的阳光、巳时的花开以及初暮流霞中的微风……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沉烟,你……不厌我?”贺景梧低沉、小心的问,怀揣着激动。
傅沉烟笑,坦荡、理直气壮,“为何要厌?”
为何要厌?
其实很久以前,在罗氏根深蒂固的忧虑下,她偶尔也会恍惚,会想:自己要是不小心惹怒了他,他是不是真的会动手打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除了无休无止的索求欢爱,他简直把自己宠上了天,自己也就忘了担忧。
直到今天,意外突现,贺景梧真的出手了,还毫无君子风度的打了女人,傅沉烟毫无心理准备只能面对现实,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恐惧、反感。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水到渠成。
只是,她不知道,对贺景梧来说,她那四个字,意义非凡。
霎时,艳阳灼灼、烈火冲天,人间繁华。
贺景梧欢喜傻了,只是看着她嘿嘿笑,什么深情的话也说不出。
“燕窝都凉了。”傅沉烟嘀咕,自己去拿勺。
“我来我来。”贺景梧差点说话都结巴了,赶紧盛一勺。
盛起那一勺,像是盛起一颗失而复得的心,弥足珍贵。
记得上辈子——已经很久没有回忆前世了,大约是这段时间太甜蜜了,没有闲暇再想别的——傅家其实也是不愿意与他结亲的,但他仅仅是因为那张算命的批语,软硬兼施把姑娘娶了回去,又漠视她的存在,让一个鲜活灵动的生命凋零,至于她是如何一天天枯萎的,他从没用心注意过,直到死。
当生命重来一次,他才惊觉自己曾经多么残酷,此生,他只想用尽全力把她捧在手心。
唯恐她受伤,唯恐她厌了自己。
燕窝有些凉了,贺景梧要端下去重新加热,傅沉烟却拦住,笑道,“今天的尤其好喝,我几口就喝完了,别再热了。”果然,几勺就见了底,喝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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