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恢复
贺景梧面色变暖,语气缓柔,轻叹道,“我不懂内宅,但认为无论是内宅还是朝廷,乡野还是战场,谋略都是大同小异,无非是来与往、明与暗,看你要的是绝对性压倒,还是维持相对平衡,对师氏,你已仁至义尽,就算是看在凤哥儿的面子上,也无需再多顾虑。”
傅沉烟一时无言以对,心中已是信服,贺景梧平时看似憨痴,只是乐于懒散罢了,一个自幼沙场练兵的男人,在刀锋枪尖上添血生存,到现在,其实早已是火眼金睛、心似九曲了吧?自己在他面前,太幼稚了。
沉默了很久,她才想出一句自认为不算太多余的话,“若是不能让她甘愿,就算这么走了,风波也未必停止,她在外面,也能生出事来。”
“她不敢。”贺景梧三个字就收尾了。
傅沉烟再无话可说,是啊,出了这个门,那个孩子依旧是她的软肋,是自己的筹码。
她也明白,贺景梧不是暴虐残忍的人,并不会当真拿那个孩子怎样,但只要贺景梧敲一敲,师氏必定畏惧,这就够了。
薛妈妈进来,说师氏已经走了,又跪地请罪,毕竟师氏是她带回来的,“识人不明,留下祸端”这个罪,她有自知之明。
傅沉烟双手扶起她,“这不是薛妈妈的错,发展到现在这个状况不也是我一直默许的吗,算了,都过去了,师氏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薛妈妈含泪谢过,踟蹰再三,又问,“那,四奶奶还有意再寻个乳娘吗?”
傅沉烟缓缓摇头,“先不找了,我看江乳娘和杜乳娘的奶够,哥儿没有饿着即可,先这么着,等哥儿大些了,要是不够吃了,再说吧。”这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预备了好几个月的乳娘都看走了眼,临时招进来的,更不放心了。
薛妈妈没再说什么,退出去了。
贺景梧却意外的把杏花叫进来,“不错!知道护着四奶奶,是个忠仆!这个月月银奖赏十倍。”
如此重赏?杏花愣住。
傅沉烟赶紧替她道谢,杏花这才欢欢喜喜的谢恩。
贺景梧却又补了一句,“好好攒着钱,将来用的着。”
这下子,不但杏花自己,傅沉烟也诧异起来,这种话其实她自己没少和丫鬟们说,但她自认为那都是女人们的私房话,突然从贺景梧一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无比古怪。
杏花一头雾水的离开后,傅沉烟就开始询问,贺景梧却不肯说,傅沉烟心里仍装着承凤,也没追问过多,两人又说起承凤的毒。
此时,杜乳娘早已把熟睡的凤哥儿抱回去了,夫妻俩又轻步过去探望了一回,凤哥儿蹙着小眉头,叫人一看就心疼,贺景梧俯身看了看儿子身上撒开花似的红痘,虽没言语,但怒气跳跃在眉尖。
再回到卧室,贺景梧已经恢复平静,反而安慰妻子,“听陶大夫的,没事,凤哥儿是男孩子,小时候吃些苦,长大了多练练,很快就结实了。”
傅沉烟想了想贺景梧这身板,心里果然松快不少。
心里抑郁轻了,少不得脑子就转动起来,问起他晚归的原因。
“去宋大人家喝酒了。”
“哪个宋大人?”傅沉烟忍不住好奇。
贺景梧眉梢微挑,“光禄寺少卿宋大人。”
傅沉烟想了一想,才想起一个人来,不是宋大人,而是宋夫人,说起来宋夫人与罗氏还有两分交情,当年她还撮合过自己和曾家少爷,后来大概是因为媒人没做成,不好意思,就很少再登傅家门了。
贺景梧跑去宋家喝酒?傅沉烟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猜测贺景梧到底知不知道宋夫人当年那事,琢磨一番,她下了个结论:贺景梧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恐怕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的在这说话,那醋坛子早都不知砸了多少了。
“哦。”傅沉烟很乖觉,就算猜出贺景梧不知前由,她也十分注意,不再追问,毕竟,大将军的鼻子比狼还灵敏,万一从她某个字、某个表情中又嗅出什么来呢?
贺景梧大概是真不知过往,傅沉烟不问,他也没多说,面不改色的说了句“宋大人家的酒不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入了夜,傅沉烟却在沉沉夜色中越来越清醒。
前尘往事如同被秋风卷起的落叶一片片扑面而来,每一片都是一段故事,或心酸、或欢喜、或惊心动魄、或挣扎于囹圄……时间久远的已经模糊不清,最近的自然就最清晰,傅沉烟在脑海中再一次细细研磨自从怀孕以来发生的事情,越磨越细,把那些藏在阴暗里的心思都磨了出来,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起起伏伏、百味陈杂,磨到最后,腌臜都摆在眼前,心已沉淀。
曾氏对自己从为娘家弟抱打不平到妒嫉,掺杂着贺府的权力利益,进一步扭曲到恶毒,往日生活中那些莫名其妙、无处落脚的蹊跷就都找到了答案。
承凤和承麒的毒就是她下的,但她很狡猾,干干净净的脱身,先是把罪证引到贺闻蓁身上,企图再一次挑拨两人关系,不巧,失败了,这一次两人竟抱成一团相互信任,听说大夫人意外关注,不惜烫伤自己毁灭证据。
没有证据,就无法定罪。
傅沉烟当时怒发冲冠,不顾不管就要去找她算账,这大概也在她的算计之中,傅沉烟不去则罢,一旦过去,又拿不出证据,反而会被她拿捏住,大势宣扬,反咬一口,坐实傅沉烟污蔑妯娌的罪名,更可怕的是,两个孩子在成长中很可能也要遭遇到无数形形色色的眼神与猜测。
贺景梧说,他自有主意。傅沉烟还没想到好主意,但她不想坐等贺景梧的处理结果,怒涛激荡的心沉淀之后,一片静寂、开阔。
傅沉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冲动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糕的境地,所以接下来,她要沉住气,徐徐图之,不伤及无辜、不给孩子的成长留下任何疤痕、不动声色的为孩子讨回公道。
翌日,早膳刚撤,陶大人就来了,先看过两个哥儿,点头道,“麒哥儿恢复得比我预料的快些,照这个速度下去,半个月足以消尽;凤哥儿昨夜没有再继续冒痘,可见毒性已经控住了。”
傅沉烟正要大喜,陶大夫却又当头浇下一桶凉水,“有得必有失,一盈必有一亏,凤哥儿的毒性得以控制,是因为被他虚弱的肠胃全数吸收了,接下来四奶奶要做好心理准备,凤哥儿要经历一段十分难熬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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