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学院
六，令人又爱又恨的数字；而六月，也是令人又爱又恨的时节。
更令人产生侥幸，悲愤，神往，痛苦……这一类复杂情感的事情，就无疑是热气腾腾的暑假来临，而期末考六十分整刚过及格线。
我拿着成绩单，心中种种情感如上所述。
这个当口，还有人来调侃那就是没眼色加脑抽，可偏偏还就有这样找打的。
黎千慕抱着他的黑色小书包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下意识察觉到了这个不速之客，正要回头看看是谁，好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而他已凑过来，一脸兴味地笑道：“可以可以，及格了，有进步。”
这个“可以可以”已经很让人讨厌了，“及格了”更是变相告诉其他人我成绩的大致情况，最后“有进步”是最最最最最过分了，这是人能说出口的话吗？嘲讽意味十足，又带着一种奇妙的欣慰与赞许，更和嘲讽鲜明对比，突出其嘲讽。
我当然忍无可忍，一把将卷子塞进书包，横眉竖眼地瞪他：“什么有进步，你少来！走开！”
他露齿一笑：“总比上次期中好啊，至少不用补课了。愉快的暑假开始了，不开心吗？”
“不！开！心！让开！”书包甩上肩膀，不等黎千慕起开，就从他旁边挤出去，向教室外走去。
他亦步亦趋，抬手搭在我肩膀，笑得有些讨好的意思：“快别不开心了，当当当当，这是什么？”
他手递到我面前，手里捏着一个蓝色的小蝴蝶结卡子。要说起来，真不是什么别致好看的样子，普普通通而已。
我斜眼看他：“你买的？”
“什么我买的！”他对我投以鄙夷的目光：“你真没看出来啊，这我自己做的，不比买的好多了吗？”
“……”我真是无言以对，又不忍心打击他眼中的期待，斟酌道：“怪不得，挺好看的。”
“那当然，”他得意起来，神采飞扬地给我描述做这个卡子的经过，末了又填一句：“周承漾说有家DIY的饰品店，带我去的。”
这我倒是知道的，周承漾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想方设法地讨人家欢心，做个小饰品自然不在话下。估计是觉得一个大男生不好意思，就带了黎千慕一起。黎千慕也没闲着，可能人生第一个亲手做的小饰品就给我了。
“老哥，我告诉你，这个卡子给我可以，给别人不行，尤其是小萳，就更不行。”
诚然，黎千慕是我亲亲的兄长大人，小萳是他喜欢的人。
“为什么？”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样子又简单又朴素的，送出去我怕丢人。只好委婉道：“因为小萳喜欢紫色，这个是蓝色。”
他恍然大悟，很受教的那种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好阿蔚，好样的。”
我默默接过那个蓝色小卡子，嫌弃地看了一眼，还是塞进口袋。
————
午休。
“哎哎哎，刚刚我在老师办公室看到了，他今天又被老师抓到了呢。”
“他？谁啊？”
“你们班的那个人啊，超帅的那个。”
“慕同学吗？啊啊，总在睡觉，但成绩超好诶，都赶得上特等科了。”
“诶？天才哦，好想让他把聪明才智分我一点啊。”
“说起来啊，学习又好，相貌也帅，我要是能做他女朋友就好了。”
“什么嘛，人家才不会看上你呢。”
几个女生围成一团叽叽喳喳，直到她们走远，坐在远处草地上的少年才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笑：“感觉，好像，被夸奖了。”
旁边树上，我靠在枝丫，眯着眼向上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挤出来，有些刺眼可照在身上却很暖和，我扯了扯嘴角说：“她们明明在说你在办公室挨骂的事儿。”
“是是是，不过也夸我帅了。”少年闭着眼平躺在草地上，如果不说话的话，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五官分明，皮肤很白却不显柔弱病态，闭着眼睛的时候感觉很安静。树荫为他遮住阳光，清风吹来，叶子的剪影也摇摇晃晃的。少年穿着英式校服，即便和学校里其它男生穿的一模一样，却依旧难掩其英俊帅气。
“帅什么帅？你现在不仅不帅还特，别，丑！”我语气冷冷，不说早上六十分的英语卷子被嘲笑，单单我被老师臭骂才知道我今天值日的事情，黎千慕已经乐了一个上午了。我语气不善：“今天可是把你高兴坏了吧。”
他微有不耐地睁开眼睛，带着一丝妥协：“好了好了，我不该嘲笑你，不该不提醒你要值日，都怪我都怪我。”
黎千慕的眸子是黑色的，纯粹的那种。睁眼的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丝毫不觉得安静淡然，反而有种让人心跳猛地一沉的感觉。
我转头，板着脸看他：“都怪你！真令人生气！”
“好吧好吧，不就是一盒冰淇淋么，放学之后给你买。”
我觉得得见好就收，于是勉为其难地决定原谅他，从树上跳下来，拍掉衣服上的叶子和土，：“那我就先原谅你，下不为例。”
“嗯。”他无奈摊手，接受我的暂且原谅和下不为例，尽管下次可能还是这样蛮不讲理的控诉。
午休铃响彻整个学院，这预示着下午的课要开始了。
少女畏惧于老师的凶残，急匆匆地离开了。千慕双臂交叉枕在头下，想起她看着成绩单皱眉跳脚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然而片刻之后就开始哀叹自己的这个月的零花钱。他当然知道这个姑娘有多能吃，而且等放学之后应该就不止她一个人了。可能要透支了，少年惋惜良久，最终自言自语道：“我也该去教室了，不然老头又要给我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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