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异能
与友然告别之时已是下午三点半,他和朋友约了饭,再晚就迟了。
我和黎千慕目送他离开,并行去主院。
黎千慕若有所思:“友然他是不是怪怪的?”
“你也这么想?”我将早上在前厅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还详细提了提黎妍的话,末了,我随意道:“是不是在叛逆?”
“不像,他在家里的身份尴尬,他自己也清楚,不会太过分。”
“无所谓啦,随他喜欢。”我笑。
“也是,除了这个,我发现个不小的事情,”他声音一顿,压低了些,“刚刚有个小鬼说,家里灵压很大,而且很陌生。”
在普通人眼里,灵压可能是像气场一样的,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多数是根据人的阅历和成长不同,所带来的东西。而能力者都是神之后代,这整个家族的人生来都会自带灵压,毕竟,普通人类面对神子,怎能不受其灵力的压迫?普通的小鬼,妖怪又是对灵力极为敏感,能这样告诉黎千慕,想来是有异常了。
“小鬼不是没有来过黎家,对这里的灵力不是很陌生,是能力者?”
“是,我很确定。”黎千慕脸上很坚定,片刻后又有些疑惑之色:“我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在东边便明显一些,一路向东就越来越强,让人头昏。可跟着跟着就突然消失了,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在友然的院子。”
“我跟着黎清黎澄一起过去的,没有感觉到。”我看看他。
“这不是重点,一般灵压的释放是来自一个人、一个物体、或一个地方等等,离得越远压力越小,”他皱眉看我,说:“阿蔚,你曾经有见过谁的灵压会一瞬间消失吗?”
我一愣:“你是说……”
“对,这个人能力不一般,小鬼说,灵力消失的时候,友然的房子里有一点蓝光。那是正午,阳光极盛,可惜我没看到。”
“所以,友然很可能在和能力者来往,而且是能力不明的人。”据我所知,目前十二殿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让灵压瞬间消失,因为要做到这一点,最根本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瞬间离开这个地方。
“对,趁现在友然刚走,还是跟去看看好一点。我……”
“我去。你在明,他在暗,很可能中午已经见到你了,就让我去看看,”我打断他的话:“而且,你早上放我一个人在那虎狼之地,你是没见到黎妍厉害我的样子,这是对你的惩罚!”
本来打算我俩一起去主院,问我爸要一个叫“九丹”的东西。这个玩意儿是黎家世代异能者都得吃的,说是稳固灵力,从九岁开始吃,一年一个,总共九年。而且,绝不外传,这就是为什么每年都得回来一次。
也没关系,反正,今年之后,就还有最后一次了。
黎千慕不占理,只好无奈点头,走的时候还让我小心些,用传音小鬼联系。
我原路返回,走向与友然告别的地方,虽然才离开不久,可我又不是狗,上哪儿去找他?况且,黎家里灵压不小,附近的鬼怪妖精就相对少很多,让精怪帮我也不太可能了。
我只好折了一只一寸高的纸人,让它帮我带路。
灵气聚集的地方少不了一些纯净的精灵,这些精灵漂浮空中,没有形体也没有什么能力,对普通人来说,就像空气一样。也正因如此,我给予它们身体,它们帮我做事,便是契约的一种了。
小纸人沾上神子之血,就算是一具躯壳,而神子之血的灵力足以稳固灵体与躯体的融合。对精灵来说,当身体再合适不过。
身上一点红的小纸人在我面前跳来跳去,然后蹦跶上了一株绿色植株,以此为支撑,起跳,慢慢漂浮空中。小家伙冲我挥了挥那短得可怜的手臂,示意我跟上去。
走了一段,我发现我们正在向黎家后门而去。
灵体对异能者的敏感程度远大于我这个半人类,对于小纸人的指引没有半分怀疑。早在和黎千慕分道扬镳的时候,我就奇怪,黎家远在郊外,到同样在郊外的学校,开车半个小时不算多久。可这附近又没有住宅,没有饭馆,友然也不像要坐车的样子,我实在不信一个长年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会走着去找他的朋友,并在这荒山野岭约饭。
很快,疑惑得到解答,黎家后门不远处的一棵小枣树下,白色带帽短袖的高个少年,和比他矮了两三头的黑衣牛仔短裤的男孩面对面站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躲在后门旁边的植株后面,第一次觉得家门外面这一圈绿化有了用武之地。
小纸人乖乖地停在我的肩膀上,它用力跟着脖子向友然和白衣少年的方向,好像想听清他们说什么,然后伸脖子伸得太用力,导致头重脚轻,“呼啦”一下,被风带的翻了下去。
我是真想笑的,赶紧捂住嘴,防止被发现。
小纸人倒毫不在意,从地上站起来,摇了摇脑袋,又跳回肩头。只是这次不敢乱动,端正坐好。
我抬头去看他们有什么进一步动作,心里想着,最近的诱拐犯越来越多,万一这人看上友然了……天啊,谁也没说异能者都是好人,这这这,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得救我弟弟啊,可万一不是,那我岂不是糗大了?
我还内心天人交战,却发现友然不见了,那白衣少年正对着我的方向缓缓走来。
这厮,难道是真对友然图谋不轨了?
我头脑一热,从绿化小矮树里跳出来,皱眉道:“你什么人?刚才的小孩呢?”
那人离我还有十来步,照理说,夏天的下午还是很亮,这种距离不可能看不清他的脸。可我却实实在在是没有看清这个人的容貌,仿佛有一层迷离的雾遮住了他的面容。
“我只是路过而已,”那人开口,离这么远,声音却响在耳边,声音被刻意压低:“那个小孩给我指了路,已经走了。”
“路过?”
“是,这条路后面通着山脚,是上山的路。已经是下午了,姑娘还是不要过去的好。”那人对我的质疑毫不在意。
“这也是那个孩子告诉你的?”我笑起来,而后声音骤冷:“那你说,我没看见那个孩子过来,他这不是要上山?你怎么不提醒他天色渐晚呢?”
“姑娘是不信我了?”
“信你什么?”
少年似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真的是迷路到这里,那个孩子为我指了路就走了。”
他是想说友然进了深山和朋友约饭,还是有什么预知未来的本事,专门跑到后门等着给一个迷路的人指路?我看着他,手在身后凌空画符,我淡淡道:“我信你,那你说,你怎么不告诉他别去山里?骗人都不打草稿的?”
他一愣,脱口道:“你是……”
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我耳中只有呼呼风声。
下午四点的天空正是阳光闪耀之际,此刻却突然阴云密布,大片大片的乌云不知从何而来,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和煦的微风仿佛得到了云的指示,骤然狂怒,裹挟着地上的叶片旋转飞舞。以我为中心的疾风迅速刮起,将那少年与我包裹住,和外界隔开,形成新的空间。
背后不知为何,亮起金色的强光,我能看见少年的身子被映照得光辉闪烁,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这是符咒完成时的光芒,这样的符咒我从小开始便日日画,日日练,如今已有成千上万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即使是在身后,即使不用看,我也能清楚找到符咒的中心!
手指向着符咒中心伸去,用力一握,抓住一个冰冷的铁质物体。我甚至能知道身后是怎样一副光景,抓住的瞬间,金光散成无数光点,光点中隐隐能看见一把一人长的黑色镰刀横在空中,镰刀中间偏上一点的地方被我握在手中。
然后光点慢慢消失,露出镰刀的全貌,黑色的刀柄上盘布金色的花纹,像一只攀附而上的金龙;赤绿灰白蓝黑紫七色的珠子散布在长长的刀柄上,和金龙相互映衬;一尺半长的刀开了刃,上面闪着银色的寒光。
这是恶魔之刃,天下唯一能斩断神魔生命的利刃!
少年依旧站在我十步之外的地方,却没有之前的淡定从容,他似乎咬着牙,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能让你记一辈子的人。”我眯起眼睛,想了想电视剧上的台词,也就这句最能体现我的厉害,不知道能不能威慑住他。我保持我严肃的表情,加大灵压的释放,寒声道:“那个孩子在哪?”
“你问他做什么?”他似乎是急了,眼睛盯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他是我弟弟,你要是对他图谋不轨,我现在就杀了你!最后再问一遍,人呢?!”
“他……”
少年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我口袋里传出孩子稚气未脱又焦急万分的声音:“姐!姐!他是我的朋友!你别伤他!姐——”
这是……传音小鬼?
我一愣,手腕一转,收回镰刀。周身强大的气流便缓缓停息。
一脸震惊的黎千慕拉着眼睛通红的友然正在不远处,见风声变小,孩子挣脱少年的拉扯,跑到我身边,扑着抱住我。声音里有隐隐哭腔:“姐,怪我不好,我刚就躲在那边枣树后面,你别怪这个哥哥,他是为了保护我,他不知道是你。”
这个很少流泪又极爱别扭逞强的孩子能怕成这样,还与我说这么多,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抱住他好言好语安慰,还是摸摸他的脸颊说句抱歉的话。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又会照顾人的姐姐。
最后还是黎千慕走过来摸了摸友然的小脑袋,一脸“你是个白痴吗”的鄙夷表情,说:“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给人家道歉?”
我尴尬地抬脸看去,那少年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见我满脸歉意,竟然笑笑,也没说什么话就离开了,身影消失在小路上。
安抚友然并把他送回家之后,黎千慕终于忍不住了,说:“刚刚怎么回事?‘召陈’你都敢用?”
“……还以为友然被绑了啊,又不知道对面的能力,吓吓他!”
“要真的是能力者,你不想想住到十二殿的可能性有多大?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
“……好吧,有道理。”
“别愁眉苦脸了,给,”黎千慕递给我一个暗红色的小丸,说,“你这几天还要去阙宫,我会注意友然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总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点头,接过那枚“九丹”,吞了下去。浓浓的药味中还有一丝腥涩弥漫在口中,就着他递来的那杯糖水,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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