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琉月小军医
想来在沈晔确认我的身份之后便有士兵去通知了琉珏,离父亲营帐还有十余步光景,便见琉珏掀开营帐门帘快步向我走来,脸上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反倒是紧皱着眉神情严峻,厉声对我说到:“你怎的跑来了!知不知道前几批要来军营的人都死在了半路上!这是打仗不是春猎!你太胡闹了!”
“正是知道你说的这些我才来了,我带来了爹爹所中之毒的解药。”
我急步走向她,嘴里边解释着。
琉珏听我一说,由恼怒变成惊讶,急忙拉着我进帐,边走边问:“你是怎知道爹爹中的什么毒的?你带的解药真的能有效么?”
“说来话长,但必是有效的。”
琉珏也不再多问,拉着我走到父亲床前。
沈晔吩咐账内的士兵都退到账外去,他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我坐到父亲床头为他把脉。
“还好,毒尚未行至心脏,吃了解药再躺两日便能好全。”
琉珏诧异道:“琉月你,何时学会诊脉之术了?”
“日后再告诉你。”
我取出两颗絮凝丹喂父亲吃下。而后分了一下分量,走出营帐,将剩下的半瓶絮凝丹交给沈晔。
“沈将军,烦请将这半瓶丹药溶于水中给中毒的将士们喝下。另外,务必通知军营不可再喝边城主河的水,至少在主河二十里外另找水源。
沈晔看着药瓶许久,才点了点头。
回到帐内,琉珏还在一旁默默盯着我,我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说:“好啦,我不是安全到了这儿么?不会有事了。我还带来了父亲的解药,他也不会有事了,别生气啦。”
琉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有许多想说的,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我是真怕你出事。”
父亲病下后,一直是沈晔和琉珏轮流值守。
沈晔在我到军营前刚刚换下已熬了一天一夜的琉珏,琉珏因一边值守军营,一边担心父亲的病,已疲惫不堪。想是见父亲吃了解药安了心,回了自己的营帐倒头便睡熟了。
我虽驾马行驶了一天一夜,却因为累极痛极而没了睡意。
在军营里随意逛着,恰好碰到沈晔,他正坐在军营东南方向的一块高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边城的方向。
我走到高地下面,招呼了一声:“沈将军。”
他没有理我,我又喊了一声,他似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三小姐。”
我从他身后的小道走上高地,坐到他旁边。
“方才在想何事出神?”
他似是迟疑了一会儿,说到:“彼盛我衰。”
我疑惑道:“此次虽吃了北漠的亏,却也不至于败局已定。将军说这话,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我不是说战局胜败,而是说战术。出征之前,想必荆三小姐也是坚信,北漠来犯是不自量力,卫军必定兵到城归吧。”
我点点头,他接着说:“骄兵必败,我们只用从前的眼光看事,才致吃了如此大的亏。北漠人向来粗蛮,也知道了找能人智士出谋划策,往下游水源投毒。我们却因过于自负,搞得现在将士们病的病,伤的伤。我不是未想过有日沈府和荆府合力作战,会到这种境地,但敌方是北漠,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说到后面已很激动,我不敢说话,之等他平静了许久,问:“现在情形怎样了?”
“北漠此次是势必要拿下边城,几乎将八成的兵力都调过来了。开战前,我方中毒的将士便有六成之多。前几日开战,他们居高射箭投石,又有一成将士受了重伤。我军不得已退回军营。可军医全部被杀,军中无人懂医,伤兵的伤也只能搁着无法作战。”
我听他说完,立马站起身来,拉起他一条手臂说:“伤兵在哪?带我去看看!”
他尚有些愣,我说:“我会些简单的医术!你带我去看看!”
我话音刚落,沈晔突地起身便拉着我跑下高地,几次差点将我摔了。
受伤的士兵被沈晔统一安排在三个相邻的营帐内,只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沈晔吩咐值守的士兵拿来了军医们死前留下的药箱子。我慢慢取下其中一名疼得厉害的士兵的纱布,却见那锁骨处的箭伤赫然出现在眼前。虽与曹旬学了半年的医,但实际为人诊治的经验时半点也没有的。然此时情况危急,却容不得我打退堂鼓。
我翻看药箱,将所有用于止血化瘀的药挑选了出来,让人拿去熬煮喂给伤兵。再将所有不适宜的包扎方式换了个遍。
沈晔将我拉到一边,问:“情况如何?”
我迟疑片刻,还是据实回答:“很麻烦,这里只有口服的药,没有外敷的,仅靠这些,等他们恢复作战能力至少需要半月。”
“半月!明日敌军可能就攻过来了,哪里还能等到半月!”
“你别急,边城土沃水美,山上一定长着很多可用的药材。”
我看了看天色,说:“太阳快出来了,我现在就去找药。”说着便往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沈晔叫人去通知琉珏值守,便带着我往营外一里处的山间走去。
采药的山只在营外一里,沈晔拿上佩剑便带着我上山,并未叫人跟着。
我背着从军医营帐中找来的药箱,一个人独自走在前面,零零散散地找了些功效并不突出的止血化瘀的草药。沈晔在我身后一直不说话,应当是还在为战事烦忧。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亦停下来看着我。我轻咳了一声,说:“沈将军大不用如此焦急,自古战役以少胜多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何况我父亲这两日也要醒过来的,你们三人合力,就算对方有再厉害的军师,也是战胜不了你们的。”
沈晔低落地扯着旁边的杂草,说:“我倒不是怕失败,男儿在沙场上保家卫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若真战败,我自不会苟活。但此次我军死伤惨重,那些将士们,本不应该死的。”
自古多少武将奸吝为了自己的财命,以无数属下的鲜血铺路。卫国的朝廷里,朝臣虽不至于各个清明,但掌管兵权最重的沈宋两府却是一心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父亲膝下无子,人到不惑还在坚持自己带军,沈府的老爷子则是一早便将爵位传给了沈晔,他们皆如此尽责为士兵着想,愿为其卖命的士兵又是数不胜数,自难怪卫国的兵力一直为他国忌惮,不敢轻易来犯。
但若此次和北漠的战役都如此难看,日后别国会不会来犯,便说不准了。
“行军打仗,死伤在所难免。事已至此,沈将军只能拼尽全力保家卫国,才不枉那些将士们的牺牲。”
“我卫国土地,还轮不到北漠人来分羹。”沈晔恨恨地说着,我一时无话,只能安静地继续前行。
又往山腰走了几里,眼前突然出现一株眼熟的绿草,其中央一株球形红花挺立,似是在医书上见过,却未在平日里采过。
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扯下一瓣在鼻尖闻了闻,又嚼了几下,在脑袋里迅速匹配着与医书记载嗅觉、味觉的描述相同的草药,突然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三七!是三七!”
沈晔尚在疑惑,“三七是何物?”
“三七是一种很名贵的药材,有消肿化瘀,散血止痛的功效,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但这药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没想到在这儿有!”
“若是有了它,士兵们就能好了么?”
“若是有了它,再搭配刚采的那些草药,士兵们两日内便可恢复八成。”
沈晔愁云尽散,舒展了眉头不住地点头,嘴里碎碎念着:“那便太好了!那便太好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既然这里有三七,别处肯定还有,我们一起找。”
以三七对高度的生长要求,其他的三七只会在眼前这株的上下三里处生长,我俩在这个范围内围着山转了一周,果然又发现了不少。等采完了这一片所有的三七时,已是晌午了。
“这些已经用不完了,我们回去吧。”
沈晔答“好”,我们开始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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