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书老
紫韵狐疑，难道要喝酒暖身？不过山上的规矩是，只要是来闯关的，他们所提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可以满足。
陈纵横不过要壶酒，可以满足。
不多会，便有丫鬟将酒送了过来。
她的棋是前朝太傅教的，用到前朝两字，陈纵横重重叹了口气，若他老人家知道她不但将江山弄丢了，还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一定会气活过来。
老太傅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的造诣，少有人能及，作为他的弟子之一，陈纵横学到的其实只有皮毛，此局看似简单，实则奥妙无穷，她磨磨蹭蹭，思考了四个时辰，终于想起老太傅在破残局时的一个习惯。
当今可能无人还记得了。
扒开酒壶盖子，将酒全部倒在棋盘上，瞬间酒香四溢，棋盘上清酒四散，在棋子之前穿行。
生命会寻找出路，而水是最好的拓师，不管是山川还是平原，都无法阻挡它奔流到海的决心。
她的动作很温柔，没有将任何一子冲偏，一壶酒全部倒掉，风一吹，整个山顶都弥漫在酒香里。
酒壶空后，陈纵横随手一放，取了颗白棋，落子，然后站起来。
“县主，可是破局了？”
“不用破，成新残局了。”
紫韵皱眉，这和没破有什么区别？
不等她再说，陈纵横指了指方才落子边上的位置，“棋落在此处，白棋胜，落在此处，则成新残局。”
紫韵也是懂棋的，看得出花过苦功夫学，陈纵横只是简单的指点，她立刻就看出端倪来了，“县主棋艺高深，奴婢佩服，恭喜县主通关，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
“何事？”陈纵横心情极好，只是在风口坐久了，全身冰冷，说话都打哆嗦了，此时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
紫韵也冷，说话间领着陈纵横下了破，“县主为何要将酒倒在棋盘上。”
“酒香提神，棋局变幻莫测，犹如重峦叠嶂，而却拦不住水，任凭山脉连绵，只要有水，便困不住人，要的不过是意境罢了。”陈纵横丝毫不担心她看出什么来，当初她被卖入皇宫，她已执政将有十年之久，且老太傅也早已过世十多年，除了她，恐怕少有还记得他老人家。
更何况一个三等宫女。
紫韵听了，并不是很明白，只觉得陈纵横言之有理，五年来，能破残局的也不在少说，唯独陈纵横下一子，便破局设局，还用如此奇怪独特的手法。
下坡后，便进入一片竹林，小径不大，两旁竹浪涛涛，极为幽静，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一处竹楼前，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去，里面立着一位老者，老者鹤发童颜，极为和蔼。
紫韵停了下来，“县主，屋内是书老，您进去吧，奴婢去给您准备膳食。”
说到膳食，陈纵横顿敢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点点头，“多谢。”
紫韵微笑离开，留下陈纵横站在门口，她走几步到门前，轻轻叩动门扉。
“请进。”中气十足的声音，却温润文雅，想来书老在年少时，也是位风雅书生。
推门而入，入眼的是李斯所书的《会稽石刻》表在墙上，虽不是真品，却是难得一见的仿帖，从笔锋字迹中还能看出几分原迹风韵神貌。
而左边则是怀素的《自叙帖》，笔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纵任奔逸，不拘章法，放荡不羁，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对闲云野鹤的向往。
右为王羲之的行书《兰亭序》，笔式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乃天下第一行书，自然也并非真品，但能仿得如此神韵，实属难得。
书老站在窗边，转身看陈纵横，他似乎并不认识陈纵横，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人的内心，让亏心之人无处遁形，不过对象换成陈纵横，他却碰壁了，陈纵横并不做掩饰，但若想看穿她的内心，只要她不愿意，恐怕少有人能做到。
“小姑娘有本事，竟然能过了前两关，既然来了，那么老夫也不多说，三贴中，任选两贴，临摹出来，颇得神韵，便算过关，时间为一炷香。”
说完，他已点燃一炷香，插在香炉上，然后转身进了隔间，都不等陈纵横回话。
陈纵横轻笑，走到书桌之后，提笔沾满，开始奋笔疾书。
相对于琴棋，书其实并不难，只要练过，写几个字，还是能写得出来的，当然，如果没练过，那就麻烦了，连蒙混过关拼运气的机会都没有，靠的是硬本事。
好不巧，她都练过，多的不会写，一幅字帖的量，不在话下。
一炷香很快过去，书老推门出来之时，便是陈纵横停笔之时，“请您过目。”
书老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纵横，年纪不大，字写得不错，不像是刚练的，倒像是苦练多年，尤其是狂草，仿佛是经过日积月累下来的积淀，“小姑娘草书写得不错，练了多少年？”
“七八年吧。”她随口一说。
其实，自她执政以来，批阅奏章用的都是狂草，算起来算写了十多年了，笔锋自然便具风骨，与那些一笔一划临摹的字要灵动许多。
“写得不错，勉强算过关吧，紫韵。”老人家明明已经服气，却还要做出一副不过尔尔的表情，折身进屋前，还不忘提醒陈纵横，“字虽练得不错，却不过勉强能看，日后切莫懈怠，还要多练。”
“是，多谢老先生教诲。”对于有本事的人，陈纵横愿意给出最大的敬意，书老虽在书这一关坐镇，但她敢断定书老绝不是净砂山的奴才，应该是受净砂山恩惠，在此报恩而已。
门外响起紫韵的声音，“县主，奴婢带您去用膳。”
看看天色，灰蒙蒙的，像是随时都可能迎来夜幕般，陈纵横不在停留，推门出了竹楼，紫韵领着两小丫鬟站在远处等她。
“恭喜县主通过书关，请随奴婢来。”她的笑容仿佛越发真诚，态度也恭敬了许多，很显然她清楚陈纵横的事，虽没有看不起厌恶，但绝没有真诚和尊敬，没有恶言相向，没有轻言看不起，是因为自身素质高。
但现在，她改变了对陈纵横的看法，原来人人嫌恶的纵横县主，也是个才女，坊间的传言，果然信不得。
对于她态度的微妙改变，陈纵横看在眼里，暗暗叹气，此女果真是颇有本事，等闲人见她这张脸，不怵，也要忌讳几分，没想到她竟还升起这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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