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陌生
走两步，脚下突感无力，整个人便走不动了，疲惫不堪的感觉席卷全身，让她想忽视都难。
得不到她的回应，周围的百姓终于按耐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你不认识她？陈府那姑娘，长得跟前朝德阳公主一模一样的那县主，没想到胆子那么大，竟然连皇上都敢推。”
“咦，还真是她，啧啧，做人不怎样，脾气倒是和那暴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得。”有人开始嗤之以鼻，口气很是看不惯。
陈纵横安静的听着，木着一张脸，抬脚慢慢的走着，突然手臂被人捏住了，回头看去，是卢世卿扶着她。
“如何。”他口气淡淡的问，仿佛在谈论今日该吃些什么般寻常，然而便是这口气，却让人听着格外悦耳。
陈纵横不解的问，“什么如何？”
“被人抛下的感觉如何。”卢世卿倒是很耐心，依旧淡淡的回，扶着的手不轻不重，刚好让陈纵横能慢慢行走。
这般虚脱，陈纵横也不知是为什么，仿佛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按理说不至于这般举步维艰。
闻言，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艰难的挪动，固执的甩开卢世卿的手，“非亲非故，何来抛下之说？”
她的反问有股自嘲之意，只是语气太寻常，反而让卢世卿一愣，随即便不再言语。
被甩开的手他也没有再扶上来，只是不紧不慢的跟着，陈纵横莫名的有些烦躁，虽然夜半三更，她只身在外，但真的不想有个人跟着。
尤其是卢世卿，前世欠他颇多，加之卢家这一大毒瘤，她是半点都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瓜葛。
“前方便是琼苑。”突然卢世卿开口。
听到琼苑两字，陈纵横一愣，脸色便冷了几分，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心中有些唏嘘，琼苑这两个字她忘记许久，如今被提起，才恍然想起。
琼苑确实离梁府极近。
“多少达官显贵世家之人想得到琼苑而费尽心机。”卢世卿背着手，目光有些迷离，早已走出火光所能照及的范围，前方明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是呢，什么都看不见，陈纵横嘴角勾起，卢世卿就是这个个让人安心的存在，不会担心他乱来，不会担心他会以女子的声誉要挟。
所以，不知不觉走了好大一段距离，她也不害怕，只是烦躁依旧。
说起来，她还是个无耻小人，都说政客眼里只有利益权衡，她大约天生便有做政客的天赋。
“谁也没想到她会把琼苑送给我，可惜如今的琼苑成了鬼宅。”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寻常得让人毛骨悚然。
陈纵横听着，心中一突，猛的看他，然而恰好他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陈纵横眼眸一眯，后退两步。
太可怕了，卢世卿的眼神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对世间充满了憎恨。
然而，下一刻，他淡然一笑，方才的憎恨阴冷一扫而空，仿佛不曾出现过。
近在咫尺，他的随从不远不近的打着灯，他逆着光，笑着，摄人心魄。
只是陈纵横却不会被迷倒，方才的眼神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他温柔的询问，半点无不久前要杀她的凌冽，反而犹如细心的大哥哥在呵护小妹妹，温柔耐心，任凭谁看了都觉得这个被照顾的女子真幸福。
他，变了。
变得陌生，让人害怕。
然，陈纵横却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不会怕什么牛鬼蛇神，只是心中越发的内疚和无奈。
摇了摇头，望向琼苑的方向，往日里的琼苑定会夜如白昼，远远的看去仿佛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闪闪发光，是京城最美的夜景。
但，此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琼苑……”她想问，但想到此时自己的身份，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县主不知？当初你还去大闹了一场。”卢世卿审视的问。
陈纵横微微皱眉，心思电转，很快便换了一个口吻，像寻常女儿家般道：“我怕鬼，先走了。”
“也是，这世上谁不怕鬼？”这句话不是肯定，不是反问，用言语无法去形容那种嘲弄，言语之中透不尽的人间冷暖世事无常，以及心灰意冷。
大约是觉得这种口气太奇怪，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县主不想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琼苑？公主口口声声说疼你，却从未给你你想要的，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可莫要错过了。”
诱惑的口气，从他嘴里说出来那般的理所当然和水到渠成，陈纵横突然想骂人，这人转变得太快，他如今什么心性，竟是半点也猜不透了。
所有曾经对他的认定，犹如雪崩般轰然塌下，眼前之前越发陌生。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心性，而是她那大姨甥女是怎么回事，想要琼苑？
不过想想也是，琼苑乃无数名门望族想要得到的宝地，她喜欢也正常，只是若她是真正的陈纵横此时听了卢世卿的话，不得恨死口口声声说疼爱她的姑姑？
可见，书生诛心比屠夫还要命。
“不去，困了。”她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你就算回去，霍云横也不会派人接你。”卢世卿停住脚步对着陈纵横的背影道。
陈纵横走几步，便看到几名随从挡住了去路，她慢慢回头，看到卢世卿风轻云淡的站在那里。
看来，今日是必陪他走一趟琼苑。
对于琼苑，她并无多大好感，琼苑是大周开国时受天子帝师所赠，里面藏着历朝历代无数文人骚客的真迹，多少书生梦寐以求的东西都在里面。
经过数代人的努力，里面藏书万卷不止，还镶嵌了许多夜明珠，以防油灯灯烟将书熏坏，历代皇帝遍寻天下寻来能工巧匠将琼苑修葺得幽静唯美犹如仙境。
良辰美景红袖添香当在琼苑，万卷书楼墨客流连不诉归期，是当年盛景。
然在她看来，琼苑太过精致，反而多了匠气。
“我并不指望堂堂九五之尊把我放在心上，你又何故这般将他扯进来？我不过是一介普通女子而已。”陈纵横说着转身，抬着疲惫的脚，往前走。
来至琼苑大门前时，饶是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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