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荒凉
只见破败的残根断臂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灯光恰好让人看到乱了一地。
极度荒凉，让陈纵横忍不住揉揉眼睛，她不相信背负盛名的琼苑竟然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不能接受，这是暴殄天物，这是不知珍惜！
当初阿房宫被一把大火焚为平地，她都为之感到可惜，虽然不喜那般的奢侈浪费，但却不忍去毁掉多少血汗钱建立起来的东西。
“县主觉得如何？”卢世卿道。
陈纵横摇摇头，不知他言中之意，只能佯装不想说话，踏上当初的白玉石阶，隔着鞋底也能传来阵阵悲凉。
一代君王一朝臣，大周亡了，所以大周最美的建筑也只剩破败的命运么？那些贤臣，那些德高望重的大人物，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书生，口口声声说着治国之道，说着清廉勤俭为国为民，但这般将一朝费尽无数心血建造的宝地毁为荒冢，便是对的吗？便是对得起天下苍生吗？
她不敢苟同。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不打算再走进去，十几年来呕心沥血的治理这个天下，到头来一切化为泡影，心累了。
“县主不进去看看吗？当初你是那么的喜欢琼苑，但作为她最喜爱的后辈，却从未让你来认真看一眼过。”卢世卿仿佛要与他杠上了般，说着一些让人窝火的话，语气有一丝丝嘲弄。
方才对他的褒美，是她的错！琼苑非寻常之地，等闲人自然无资格进来，她虽喜欢这个长得与她相像的姨甥女，但原则乃在，她非那种胡作非为的主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非德高望重和学识渊博之辈，她一般不允许进入琼苑，当初将琼苑送给卢世卿，一来是他自身学识渊博，乃一代名士。
二来，则是对他亏欠颇多，作为补偿。
“公子，问你个问题。”陈纵横目视他，逼着他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卢世卿心跳如狂，太像，逼人的眼神太像，仿佛真正的德阳就在眼前。
看出他的怀疑，但陈纵横不怕，突然心中便释然了，她本便不会做陈府的姑娘，她只会做德阳公主姬衡，何必要装作别人，费尽心机去学别人的做派，偶尔为之也便罢了，整日里学别人的做派，岂不得把她累死？
故此，就算被人怀疑，她也不怕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风风雨雨那么多年，她怕过谁？
顶着卢世卿探究的目光，她抿了抿嘴，道：“数年来，能进琼苑一瞻之人可有垂鬓小儿？”
卢世卿沉默片刻，瞬间便明白陈纵横言外之意，他淡淡一笑，随后摇摇头，笑容犹如春风吹拂，让人心生愉悦，然而陈纵横却不敢轻易去相信那笑容背后是一颗现世安稳的心。
他的性子，在这一刻，琢磨不定。
“那么，再问公子，数年来，可有无才无能之辈进过琼苑？大周近几代先帝皆是昏聩之辈，他们可曾破过太祖皇帝定的规矩？”
卢世卿听罢笑出声来，没有接话，而是淡淡的道：“若卢某没记错，县主当年还曾当着诸人的面大言批判大周皇室昏庸无道令天下民不聊生，怎如今却开始替大周皇室辩解了。”
这般说来，陈纵横就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她压根不知道以前她那大姨甥女都做了什么，不过很快她便展颜一笑，眼神坚定的回道：“公子真会说笑，跟真的似得。”
她说完，卢世卿并未生气，而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往里走，不打算再多说。
见他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陈纵横松了口气，也跟在身后继续往里走，只是不知为何此时脚下却多了许多力气，方才虚脱之感一扫而空。
寒风呼啸的吹，吹来一阵阵断木腐朽的气味，她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突然便听到有打斗声传来。
“公子！”有随从紧迫的过来禀报，但还没说话便被卢世卿阻止了，那随从看了陈纵横一眼，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处理了。”卢世卿道，风轻云淡的，似乎并不关心何人在打斗，更不担心自己的人不敌。
陈纵横也不问，也很随意的跟在他身边，一步步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此处荒凉，也无人打更，月黑风高的，让人捉摸不透是几时了。
依稀记得琼苑的路，此处大约便是小御花园，因为听到有流水声，小御花园用的是引流，请能工巧匠建造的假山湖泊，还有小瀑布，很是美观。
借着微弱的灯光，陈纵横脸色有些阴沉，眼前一片狼藉，可以想象当初此处遭到怎样的摧残，不然不至于破败至此。
“多少名花贵草，皆毁于一旦，可惜，天下再无琼苑。”卢世卿自言自语的道，像是在缅怀着什么。
但，并无可惜之意，反而有丝丝的悔意。
悔意？她并不是很明白。
“当初公主将琼苑送给我，你可知那时我是什么心情？”他猛的转头，眼眸极其认真慎重，还带着小心翼翼，仿佛他忆起了心中最宝贵的东西。
陈纵横心中突了一下，后退两步，“自然是高兴，多少人想得到琼苑而费尽心机，你方才说过的。”
“是，我说过的，可公主把它给了我，我自然是欣喜如狂，所以我痛恨这个地方，要亲眼看着它崩塌瓦解，看着它化为黄土泥泞！”
他仿佛有些癫狂，眼神充满了危险，但全身上下透不出的悲伤慢慢蔓延，令这满目疮痍更加荒凉。
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应声而倒，紧接着随从不知将什么点燃，一瞬间眼前大亮，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尚未绘完的壁画，壁画上一女子高坐宝马之上，一身黄袍，头戴皇冠珠帘，身后是千军万马，她手中拿着一把宝剑冲天挥舞，像是在指挥身后的千军万马作战。
看不见女子的脸，但陈纵横知道，画中的人是自己。
“她一生的愿望便是问鼎九五。”卢世卿自言自语的道，不知何时他已走到壁画前又开始绘起来。
他画技超群，每一笔每一画都有深意，哪怕是一点颜墨都能让一整幅画变个意境。
陈纵横看得认真，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卢世卿长袖飞舞，大刀阔斧的点墨挥笔，瞬间不同于方才所见的画翻天覆地的变了模样。
只见画中女子胸口中箭，嘴角流血，身后千军万马顷刻倒下成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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